002 入扶桑(1 / 1)

十多年过去,扶桑再次开山收徒的消息不胫而走。

许是时间未到,紧闭的山门处,前来拜师的青年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处,互相寒暄试探底细。

在人群里,整齐的白衣着身,手握统一佩剑吊穗的扶桑弟子格外扎眼,却没人上前与他们攀谈,甚至只敢偷偷瞥几眼便迅速移开。

青年男子用手肘捅了捅身边人,一脸好奇的问道:“他们不是扶桑的弟子吗?怎么还跟我们一起试炼?”

被捅的男子直直的望着山门,余光看了看这小白,本着世家弟子良好的修养,不紧不慢的开口道;“这次试炼选的是内门弟子,不仅云苍大陆所有通过测试的青年来了,扶桑外门弟子皆可参与试炼。”

小白似的男子揉了揉鼻尖,不大意愿的开口:“他们本就在扶桑修炼,岂不是更占优势?”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寂静,方才答疑的男子也闭上了嘴。见没人接话,男子憨憨的挠挠了头,对向自己科普的男子笑道:“在下会阴沈月白,敢问阁下尊名?”

沈月白说完,就见得眼前男子脸色骤变,一脸怪异的看了他一眼。还未来得及张口,山门里传来一阵悠远绵长的钟声,紧闭的山门缓缓开启,御剑而出的青袍男子飘然落地。

“在下南阳真人座下弟子季无明。”青袍男子微微颔首,看着众人道:“此番试炼全凭各位心性,山门已开,自行入内。”

说完,季无明便站至山门旁,眼观鼻鼻观心入定。

本着给人留下好印象的道理,早先还有不少人从山门走过时向他行了礼,见他没什么回应,众人也就不端着这表面功夫耽搁入山时间,只当他是石像般略过。

到韩与山经过时,他握着剑恭敬的行了礼,随后才入了山门。

弥漫的大雾遮眼,先前入内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韩与山却也不急,优哉游哉的顺着眼前清晰的路走着。突然想起方才那个小白,韩与山嗤笑了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人如其名的白痴。

等到山门外空无一人时,季无明抬眼看向远处,隔着远远的岸线,一道人影从海面上由远及近。那人走的每一步都极为轻缓,如履平地,温凉的目光直直的望着山门内的迷雾。行至门侧时,微微向季无明低头行礼,随即步着大雾消失于门中。

季无明微微一笑,抬手关了门,消失于原地。路过的山雀望了眼羽翼下的山峦,清幽明净,一览无余。

韩与山盘算着时间,现在离他入山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只是眼前的景虽不断变换,日头也从东往西偏,但却未见一人,未闻一声。

不对劲,太奇怪了。

韩与山握紧手中的佩剑,脚下步子渐缓,细细打量起周遭。

路旁有山有树,却不见一鸟一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

韩与山沉思间闭上双眼,迷雾在他闭眼的瞬间消失,他感应到一条明光大路从他脚下蔓延开来,顺势踏出步子的那一刻,天旋地转。

眩晕感袭来的瞬间,手中的剑似有千斤重,他立马以剑拄地保持身体平稳,待到神识清明才睁眼环视周围。

场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书房,架子上摆放着香炉,燃着淡淡的檀香。一霎那的光景,他有点分不清自己的感官。

倏地,一只狼毫被人用力的掷到他面前,夹杂着男人的怒气碎成两截。仿佛惊了一下,韩与山抬头看向上方。

一丝不苟的头发束于身后,露出一张没有遮掩的严肃的脸,此刻这张脸正愠怒的看着他。

“父亲……”他喃喃道。

“别叫我父亲!我韩家没有你这样的废物!”男人眼不见心不烦,挥袖转过身背对着他。

废物……

他很久没听过这个词了,却仿佛刻在了他骨子里,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年幼的韩与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谩骂声里拼命的练剑,一刻不停的修炼。

在他怔愣的看着骤然缩小的手掌出神时,男人平静的声音传来——

“沈家那小子破镜了,你看看你,修为没有丝毫进步,是我稷山韩家天赋比不上沈家?还是你懈怠惫懒耽误了修炼?”

韩与山闻言一笑,略带讽刺的勾起嘴角。是了,每次那人生气,必定是因为沈家或是其他同龄人修为精进了,他觉得颜面无光。

没有辩解,韩与山开口道:“是我自己的原因,请父亲责罚。”

“去冰牢反省,没我命令就不要出来了”男人没有回头,僵硬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一如既往的不问原由,韩与山垂首看着掌心处泛黑的伤口,静默的起身。

冰牢是七大仙门世家统一处罚犯人、妖魔的地方。对于韩与山而言,他却是这儿的常客。

恍若未觉这刮在身上的寒风,韩与山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冰牢深处,魔怔似的在心里默念: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不断的给自己加深这种信念,身体却不受控的轻颤。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践踏自己了。

“对,他已经死了。”韩与山轻声念道。

牢头犹疑的瞥了眼身旁嘀咕的少年,眼中一片莫名。在他转头的同时,少年停下脚步,脸上一片澄澈的笑意,牢头摸不着头绪,应和着想回之一笑,半扬的嘴角却僵在了脸上。

韩与山出手很快,在牢头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一剑封喉要了他性命。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剑舞得寒风肆意,将这座困了他十三年的牢笼搅得粉碎。

寒风强劲,同他的剑风强强对立,一双手迸出了无数条口子,鲜血淋漓。

他喘着粗气沉静的看着这座废墟,一道白光落至眼前,明亮得他竟无法直视。

枝叶嫩绿的扶桑树遍植漫山,一道大门落于万千扶桑树之上,隐于白云之间。山门内站着一白袍如雪的男子,斜眉入鬓,三千青丝散落身后,一双琉璃似的眼睛淡漠的凝向远处。

怎么看都是副风淡云轻的绝美画面,却偏偏被不知趣的人搅合了。

韩与山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景,还未来得及欣赏,眼前便陡然出现了一张珠圆玉润的大脸。

“沈月白!”一声清呵,韩与山自觉的退了两步离他远些。

沈月白被他吼了也不生气,反而憨憨的挠了挠后颈,笑得一脸春意,“子期,好久不见。”

方才还没来得及问名字,试炼一开始他就被蜂拥的人群推搡着入了山门,一回头就不见了韩与山的踪影。没料到试炼结束后,韩与山就站在他身后。

只是当时韩与山还闭着眼与心魔斗争,沈月白也不好贸然打扰。看着门旁站着的季无明,大着胆子凑上去问了句知不知道这人是谁。

季无明点了点头:“稷山仙门世家韩家主之弟——韩与山。”

沈月白眼睛蓦然一亮,原来他就是子期啊!

距离小时候那一面,沈月白掰着手指认真算了算,大概过了……九、九年?

过了半晌,沈月白蹲在草丛里酸了腿,于是扶着树干爬了起来,磨磨蹭蹭的走到韩与山面前,蹲下继续画圈圈。

所以韩与山才会一睁眼先是看到了人间绝色,然后再看到了一张……大脸。

还有点像他养的那只花斑虎。

沈月白还想同他好好唠唠嗑,山门里传来一阵钟声,响彻云霄,惊醒了山门外的众人。

“我们方才不是入了山门吗?”醒过来的人群里,不知哪方传来了怯怯的一声。

神色一禀,韩与山看向山门旁的季无明。

“本次试炼考验的是诸位的心性,门在此处从未变过,心在何处路便伸到何处。有的人心性坚毅,堪破梦魇不过半炷香的功夫,而有的人却深陷其中甘于堕落。”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季无明缓缓走到门前,开口道:“修仙,道心不稳何以根基稳?此钟声响前走出梦魇的,收为扶桑弟子。钟响后走出梦魇的,诸位舟车劳顿实属见谅。”

言罢,不待众人反应,季无明一挥袖,几道白光从眼前划过,未能堪破心魔的众人瞬间已至扶桑境外自家小厮眼前。

韩与山环顾四周,这道试炼留下来的不过寥寥十数人。

季无明回头示意山门内的白衣男子走到自己身侧,对着剩下的人道:“本次试炼的第一名——桑陌尘,收于掌门南阳真人门下。第二名沈月白,第三名韩与山收于执法长老门下。其余诸位收于藏剑长老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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