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剌特人的大军开始北撤了,浩浩荡荡的很是壮观,没有一点儿打败仗颓丧的样子。
“大人,”莫不语看看紧紧围在自己和杨牧云身周的斡剌特铁甲骑兵,低声道:“他们想怎样?要把大人您押往漠北么?”
“不然你以为呢?”杨牧云眼神略为黯淡,“总不会是送我们回京吧?”
“大人放心,”莫不语瞅瞅周围,将声音压到最低,“一路上远得很,咱们觑准机会的话还是可以脱身的。”
“但愿。”杨牧云笑笑。
“这个毛胜,”莫不语咬咬牙,“任由大人您身陷鞑子军中却不闻不问,要是他能够趁鞑子败退率军杀过来的话,大人何愁不能脱身?”
杨牧云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看他,斥了一句,“你这个夯货,鞑子是撤退,不是败退,毛胜手里就那么点儿人马,能够守住宣府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率军轻出,非全军覆没不可。你跟着我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呃,”莫不语拍拍脑门,“既然如大人所说,为何鞑子不继续进攻拿下宣府,而是要撤退呢?”
“战机已失,也先不想打了,”杨牧云抬头看看天空中盘旋的飞鸟,“他想着能兵不血刃拿下大明一座重镇,可却被我给搅乱了,硬要拿下宣府的话得让他付出很大代价,赔本的买卖他不愿意做,也就撤了!”
“哦,”莫不语恍然大悟,“大人岂不是又立功了,那皇上一定会......”一拍后脑,忽然想起杨牧云身陷囹圄,如果脱不了身说这些也是无用。
“此行证明于大人所料是对的,”杨牧云道:“朱谦屡屡轻率出击,定会惹来大祸,如今已经印证,好在保住了宣府,使鞑子被迫退兵。免去了宣府百姓的一场浩劫。”
“大人没让三夫人跟着,便是料到了会被也先扣下,”莫不语道:“可三夫人她醒来后一定会找大人您的。”
杨牧云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太师,”元琪儿的贴身侍女索木吉雅骑着马赶到也先面前禀道:“郡主醒了。”
“琪琪格醒了?”也先面色一喜,“快,去看看。”
元琪儿身子斜靠在马车车厢里,正沉思着什么,马车停在路旁。
“琪琪格......”也先下的马来,挑开车帘进了车厢。
“父王。”元琪儿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琪琪格,”也先抚摸着她的秀发,“我心里一直在担心你,长生天保佑,你总算醒了。”
“杨牧云呢?”元琪儿仰起脸来看着他,“你放他走了?”
“怎么会?”也先笑道:“他坏了我的好事,怎会轻易就放了他?”
“那他在哪里?”
“就在军中,”也先道:“这人年纪轻轻,不仅心思缜密,还有些胆略,居然亲自出城将你送来。”
“他竟敢给我下药,这个坏蛋。”元琪儿咬着银牙说了一句。
“他的确是个坏蛋,”也先脸色微微一沉,“因为他,我前后两次攻打宣府折了近四千人,还差点儿把我的女儿给......”摇了摇头。
“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元琪儿佯怒却掩不住眼中的喜色,“父王,快让我去见他。”
“你要如何教训他?”也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是想要嫁给他么?”
元琪儿俏脸一红,垂下螓首。
“他是个明人,又让我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也先说道:“回到草原我是一定要重重处治他的。”
元琪儿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父王,你要如何处治他,要杀了他么?”
“去年在大都城下,他协助于谦守城,使我军伤亡惨重,连你的二叔和我麾下第一猛将毛纳海都殒命在那个地方,”也先越说脸色越发沉重,“而今又让我在宣府铩羽而归,你说我能放过他么?”
“父王,”元琪儿眸子睁得大大的,“两国交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战场死伤在所难免,怎么能以个人私仇而论?”
“他既然作为明臣与我作对,使我损失了不少兵马,就应该为此而付出代价,”也先眯起眼说道:“不然何以面对我死去的部下和你二叔?”
“可是父王,”元琪儿急道:“他不过是各为其主才不得不为罢了......不管怎样,你不能杀他!”
“不杀留着作甚?”也先绷着脸道。
“他可以为你所用啊!”元琪儿说道:“这个人有本事得很,若是能投效到父王帐下,岂不更好?”
“不过是一文弱书生,我留有何用?”也先道:“你说他会武功,怎么却一点儿没有显露出来?”
“父王,这个人很有谋略的,不比您麾下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莽夫强吗?”元琪儿道:“至于武功,他之前确实很厉害的,大哥二哥都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忽然失去了,我会好好问问他。”
“你这么推崇他,就是因为喜欢他?”也先皱了皱眉道:“草原上那么多好男儿就一个也入不了你的眼么?”
元琪儿抿着嘴唇说道:“反正我这辈子认定的男人就只有他了,除了他我谁都不喜欢。”
“你既这么执拗,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也先说道:“你若能劝他降附于我,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顿了顿续道:“就别怪我不给你这个情面了。”
“会的,我一定会劝他为父王效力的。”元琪儿连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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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紫禁城奉天殿。
“鞑子撤了?”朱祁钰听到这个消息后长出了一口气。
“皇上,”于谦奏道:“兵部侍郎杨牧云为保宣府被鞑子所执,现已裹挟北行,还望皇上派人前去与鞑子交涉,使有功之人能够归朝!”
朱祁钰点点头,“爱卿所言极是,杨牧云率兵及时赶到宣府并击退了鞑子,护我京师门户,朕会表其功,派人前去交涉!”
“多谢皇上!”
“皇上,”这时胡濙出了班列,“鞑子屡屡犯边,此不可不虑。”
“朕会命人加固边防,”朱祁钰道:“使鞑子不敢再窥我天朝边塞。”
“皇上圣明,”胡濙接着话锋一转,“可我大明北疆绵延数千里,鞑子骑兵来去如风,只须攻破一点便可长驱直入。如专恃加固边防的话,需投入大量的兵力和财力,而且还防不胜防,这并非上策啊!”
“爱卿想说什么不妨明说!”朱祁钰眉峰微微一挑。
“皇上,”胡濙道:“这次鞑子入寇便是打着送太上皇回京的口号,这样一来就使我大明陷入被动,连守边将士都难免私下里议论......”
朱祁钰眉宇间升腾起一丝黑线,脸上却不动声色,“那依爱卿之言,该当如何呢?”
“回皇上,太上皇回京一事不能再拖了,拖则难免生变,”胡濙道:“屡次让鞑子以此为借口犯我天朝,则我大明威严尽失。还望皇上明鉴!”
“胡爱卿的意思是赶紧迎太上皇还朝,则堵住了鞑子犯我大明的借口,”朱祁钰眉毛一竖,不悦道:“那么鞑子就不再犯边了?”
“皇上,所谓和为贵,”胡濙语气平缓,“如果借太上皇回京一事与也先修好,使两国百姓安居乐业,则京师不再有虏患,皇上亦可不必再虑边警了。”
朱祁钰脸上肌肉一阵牵动,目光直视群臣,“胡爱卿之言,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下面群臣一阵窃窃私语,只见吏部尚书王直出班奏道:“太上皇与皇上同为先帝骨肉,皇上任其一直流落异乡,则天下悠悠众口该如何述说?如今皇上大位已定,迎太上皇归京一事还须早行。”话里的意思是让朱祁钰心里放下顾虑,即使朱祁镇归京,也不会再威胁到他的皇位云云。
“王大人此言倒是大义凛然,”群臣目光看去,原来是户部侍郎刘中敷开口说道:“不过王大人想过没有,鞑子要是
不放太上皇归来,那又该当如何?出兵么?难免危及太上皇性命!你这不是让皇上为难么?”
“还未派人前去,又怎知结果?”王直道:“请皇上选派干练之臣深入漠北,去和也先接洽,探其口风,已早定太上皇归京一事。”
朱祁钰不置可否,目光看向陈循,眉毛微微一扬,“陈阁老以为如何?”
陈循沉吟片刻说道:“老臣以为此事须慎重,妥善议一下再行禀复皇上。”
“嗯,”朱祁钰目光一闪,颔首道:“就依阁老,诸位爱卿有何良策不妨先与阁老议议,朕再兼听之!”不待有人再说,向一旁的成敬使了个眼色。
成敬会意,尖着嗓子高声说了句:“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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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确实么?”周梦楠脸有忧色的看向冯全,“相公他被鞑子给掳走了?”
“消息传自兵部,是于大人亲口说的,决无差错!”冯全道。
周梦楠脸色大变,捂着胸口靠在椅子上。
“小姐,”素月连忙劝道:“于大人不会丢下老爷不管的,他一定也在想办法,你......你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啊!”
周梦楠摇了摇螓首,目光盯着冯全道:“你在关外可有什么关系?能够救相公脱身?”
“小姐,”冯全拧紧眉头,“小人会想尽办法去见到姑爷。”
“那好,”周梦楠目光转向素月,“你随冯管事出一趟关,务必要见到相公。”
“可是小姐,您这里......”
“我这里不用你管,”周梦楠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京师的事我还是能操持得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相公脱险!”
“从也先那里救你男人,难啊!”金英看着紫苏,摇了摇头,“连太上皇都还握在他手里呢!何况是你男人?”
“义父,”紫苏起身欲要跪下,“你一定有办法的,女儿求求义父了。”
“你这是做什么?赶快起来,”金英忙拦住她,“你有了身子,不怕动胎气吗?”
两行晶莹的泪珠自她腮边滚下,紫苏一阵抽泣,“义父垂怜,女儿不想孩子出世后没了父亲。若是牧云有何不测,我也不想活了。”
“你呀......”金英摇头叹息,“他在也先那里未必有性命之忧,你万不可想不开啊!”背着双手在屋里走了两圈,忽然抬起头道:“如今我也只能动用江湖上的关系去打探一下了,至于能不能救出你那夫君就要看天意了。”
“女儿谢过义父!”紫苏又欲下拜却被金英叫住,“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说起来你那夫君也救过我的性命,也该还他这个人情了。”看看她又道:“你还得精心照顾好自己才成,多为你腹中的孩子想想......?萝院的事你就先放一放吧,这段日子就住在我这里!”
“多谢义父,”紫苏欠了欠身说道:“义父在宫中事务繁忙,怎好打搅?女儿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现在仁寿宫冷清多了,”金英道:“太后现在每天把自己关起来礼佛,我也不用时时在旁侍候着,你若能在我这里多待些日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女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紫苏垂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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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惹皇上生气了?”李惜儿倒了一杯茶端至朱祁钰面前。
朱祁钰接过一口饮进,重重的顿在一旁的小几上。
“朝里的几个老臣念念不忘迎太上皇回来,”他大声道:“就连鞑子入寇也能扯上是因为没有迎太上皇回京,他们......他们简直不把朕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就是因为这个让皇上生气么?”李惜儿来到他身后,伸出一对纤纤素手轻轻揉按着他的肩颈处。
“好舒服......”朱祁钰呻吟了一声,“朕一来到你这里就什么不快都忘了。”
李惜儿掩嘴一笑,“臣妾真的能让皇上快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