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触手终于像潮水般退走的时候,戚逐芳才勉强从混沌中找回一点理智。
神经末梢还残留着那股让人沉沦的灭顶之感,艰难活动着手腕,祂费力把自己从恋人的怀抱中推离了出来。
不过,祂感觉自己的状态确实要比之前好了很多。
——之前实在是太丢脸了。
被剥掉了最外面的硬壳,露出里面内里的软肉之后,青年简直可爱到不可思议。
尤其是在彻底品尝过那股柔软的滋味,占有过祂,把祂里里外外都标记了一遍之后,奈亚心情异常不错。
最重要的是,之前做的那点小手脚的影响仍在,祂并不担心已经完全被驯服的猫会突然朝自己露出爪子。
奈亚拉托提普松开了祂,带着些许纵容,懒洋洋提醒道:“显然,惩罚只进行到了一半——你太娇气了。”
哪怕是自己喜欢的对象。
戚逐芳认为自己的怜爱和纵容也依旧是有限的。
对方无疑逾越了。
想到那些羞于启齿的惩罚内容,祂忍不住咬了咬牙,决定给恋人一些无伤大雅,不痛不痒的小教训。
……不过,要怎么教训呢?
祂下意识在脑海中搜索相关知识,却走进了一片茫茫的大雾之中。
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忘掉了。
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事情。
可是答案,连同可以找到答案的钥匙,都完全遗失在这场大雾里,祂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只能从中捞取一些无意义的碎片。
真奇怪啊。
祂想。
明明已经拥有永远的承诺了,为什么还会觉得有地方缺失了一块?
被封印在金瞳中的黯淡银匙发出微弱光亮。
但它的影子刚刚浮现,一个满是占有欲的吻就已经盖了上去。
思绪也被拉回。
“……所以,你是想以这样的方式道歉吗?”戚逐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祂大概记得吻除了表达爱意,也适用于情侣间吵架结束或者接触误会的场合。
“不,我只是发现你在我眼皮子底下走神。”
对方相当坦然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又极富耐心地劝诱道:“这是不忠诚的体现。”
“你只应该看着我,只思考和我相关的事。”
“……”
“少来。”戚逐芳推开他,“我怎么记得你以前……”
以前什么?
不再迟钝,却依旧被蒙蔽的思维上好像被开了个小口,隐隐绰绰有光照进来。
雾被稍微驱散了一些。
“我向来如此。”奈亚更正祂的认知。
“……是这样吗。”戚逐芳有瞬间的迷茫。
不知为何,祂本能地想要逃避这个话题,“说起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祂记得他们是出来……约会?应该是约会的啊。
“一家海洋馆,不过它已经被毁了——”
后面的话是刻意俯到祂耳边说的,“都怪你过于主动,一直缠着我不放。”
所以是谁让他主动的!
戚逐芳赶紧推开他,自顾自朝前走了一段距离,把他甩出去很远。
实在太奇怪了。
隔着到处都是裂痕的玻璃,站在各种各样已经畸变到看不出原来种族的海洋生物面前。
祂发现自己对海洋馆半点印象都没有。
话说回来……这些又丑又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水母吗?
不太感兴趣地看了一圈,祂决定暂时跟对方和好,扭头去找被自己临时抛弃的恋人。
毕竟祂是个足够宽宏大量的邪神。
这样想,祂在不经意间踢到了什么东西。
上面居然有祂自己的力量。
有些好奇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戚逐芳发现它居然是一个小小的玻璃海洋球,里面装着只没受到影响的水母。
大概因为虽然被关在玻璃里,但实际上玻璃里面是一片单独的空间。
无聊地把玩着海洋球,祂发现自己对这件物品没有任何印象。
他又不喜欢水母,为什么要专门弄一个,不对,是两个海洋球呢?
戚逐芳又在角落里发现了另一个海洋球,里面也关着水母。
只不过祂一开始发现的那个里面是蓝色的海月水母,后来发现的则更加透明……似乎是银水母。
莫名其妙收获了两个战利品,戚逐芳决定把它们拿回去分享。
恋人之间应该做这样的事,表达爱意。
祂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对方的看法和之前不太一样,祂同样认为比起爱来说,永远且不变的纠缠才是更加稳定的相处方式。
不过稍微加一点点爱在里面作为调剂品,应该不会出错。
说起来,作为一个外神,为什么祂会这么自然而然地提起“爱”呢?
在人类社会中,恋人的关系应该也是如此,要彼此相爱才能称为恋人才对。
隔着一层又一层的迷雾,戚逐芳试图回想和自己和恋人相处的片段,怎么也看不真切。
清晰的只有那种类似依赖和信任的感觉而已。
关着水母的海洋球掉到了地上。
钝痛,以及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感觉。
迷蒙之中,一支宽大有力的手掌把祂的东西捡了起来,声音带着调笑,“水母?”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种小东西了?”
“……”
更奇怪了。
明明是他先觉得水母……可爱的。
可爱?水母?
没去管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乱糟糟的想法,祂下意识把那两个水母球捡起来,放进了自己保存东西的小空间里。
“捡到的,我也很奇怪。”把东西放进去后,祂才像松了口气似的,这样回答了对方。
顺便把海洋馆恢复了原样。
戚逐芳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多此一举的评价。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祂忍不住道,“它现在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完全可以继续营业。”
“这和我有些什么关系?”
比祂高一些的恋人握住祂的手,语调依旧是懒洋洋的,“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在意那些完全无关的东西。”
“也没有完全无关,毕竟我们现在在约会。”
戚逐芳反驳,“不仅是我们,那些普通人也可能会选这里约会。”
虽然现在海洋馆,以及方圆十几里内就只有他们两个。
估计是因为暴露了一部分本体的原因。
真是见鬼,祂到底为什么会把本体露出来的?
戚逐芳同样没有印象。
事实上,拜自己身边的这位所赐,祂只能回想起来那些放在人类社会有伤风化的内容。
……就连怎么滚到一起去的都不太清楚。
明明是人类,为什么体力会这么好啊。
“随你。”对方发出非常短促的嗤声,“不过我们确实在约会。”
“想不通为什么你会选海洋馆。”
看着那些呆头呆脑的企鹅,戚逐芳忍不住抱怨,“我明明对人类本身的行为更感兴趣,换个人多的地方散步明显更有意思吧。”
“你记错了。”
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所以要算一次惩罚。”
“我拒绝。”戚逐芳皱眉,突然发现恋人不讲道理得可怕,“因为我才不会选海洋馆,明明就是你……”
选的。
诶?
戚逐芳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祂转过身,用目光无比仔细地描摹恋人的模样。
金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长发,以及大海般蔚蓝的眼睛,和无比纯洁,像镜子一样映照出各种事物的灵魂。
……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的。
不自觉抿着嘴唇,祂未曾发现自己的此刻的神情满是茫然和困惑,瞳孔中金芒和钥匙的轮廓若隐若现。
“好吧。”
恋人耸着肩,突然退让了一步,“确实是我不够周到。”
他垂着长长的眼睫,看起来有些失落。
戚逐芳突然心疼——祂认为自己此刻的感觉应该用这个词来形容。
“也没有……我的意思是至少那些水母看起来还挺。”
祂想了想,从善如流地补充道:“挺可爱的。”
完全没注意到对方脸上的不明晦色。
当然,祂们所认为的周全,完全不是一种东西。
奈亚拉托提普只是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仁慈,乘虚而入的时候没有干脆把和那个小白鼠的记忆完全破坏掉。
或者是干脆直接控制住这个小家伙。
让祂以懵懂的状态度过几千年或者是多少万年,再藏到混沌最深处,一直到完全习惯祂的存在,再也离不开祂为止。
这才是最稳妥的啊。
好在现在补救也完全来得及。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离开了海洋馆,来到了外面。
街道上没有人,各种各样的商店却开着。
戚逐芳看见一家花店。
约会应该可以送花的。
祂想,在恋人试图给自己一个吻之前,溜进了花店里。
“不要这么黏着我。”
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邪神在各个品种的玫瑰面前挑挑拣拣,“我很正经,不像莎布还有奈……”
不对,好端端的,为什么祂会突然想到奈亚那个麻烦精。
戚逐芳赶紧打住了这个念头。
祂在约会,不应当想这些东西。
“总之,我是正经外神。”这样总结,祂随手挑了一束包扎好的白玫瑰,又觉得不太合适,重新放回架子上。
“刚刚不算,我会先送给你一束花,然后我们可以找个行人比较多的街道,正式开始约会。”
戚逐芳表明自己的计划,完全无视了对方看起来不是很赞同的神色,“你需要多运动。”
虽然祂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印象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恋人看起来明显有副健康的身体。
“对了。”
随手拿了几束看起来非常漂亮的玫瑰在手里比较,带着些许忐忑,祂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还没有告诉过我你喜欢什么花呢。”
“都可以。”
恋人对此显然无所谓,嘴角却噙着纵容的笑,“……既然你要送花给我,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准备回礼?”
奈亚已经想好回礼的内容了——比如说一个能把小家伙完全控制住的吻。
戚逐芳略带得意地抬起下巴,“如果有诚意的话,我勉强考虑接受。”
祂注意到,在花架的最边缘处,有束显得格格不入的雏菊花。
不仅是雏菊本身,包扎也很奇怪。
与其说是花束,倒不如说是简易花盆。
花上面还别着张小卡片。
“送给一位心爱之人,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
署名是……
拉斐尔。
祂忍不住走过去,拿起了那束洁白的雏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