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和云执一同陪时鞠去见客。
只不过云执手里提着兔笼子不方便,便把兔笼子交蜜合,晚们几步再追过来。
时鞠朝后看了眼,眼里带出笑意,“你少欺负他,他眼里可全都是你。”
就跟时清的尾巴一样,走哪儿他跟哪儿。
“我也就逗逗他,欺负,换成别人我都懒得看。”
时清也跟着回头望过去,笑的眼睛弯起来,戳破云执小心思,“他是想跟我来看热闹。”
“文人间的事情,有什么热闹看。”时鞠缓缓摇头。
文人间的热闹,可好看了。
时家今天来的是位稀客,主要是时鞠之前是都御,满朝官员除非『逼』不得已,一般不会登时府的,就显得时府有人拜访格外罕见。
尤其是来的还是沈媛,长皇子的妻主。
沈媛年龄跟时鞠差不,都是三十四五岁,气质儒雅,长得是好看。
哪怕这个年龄了,身上还带着股淡淡的书卷气,笑起来有韵味。
当年京赶考时,沈媛跟时鞠引为知己,甚至约定好将来生的孩子如果『性』别不同就结为妻夫。
结果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年来不曾往来。
哪怕同朝为官,也是少走动。
最近的一次交集是今年年初放榜之后,时沈两家解除婚约一事。
就这,上退婚的也是长皇子而不是沈媛。
这个驸马像是不问事情,是站在夫郎背后的“贤内助”。
包括李芸庆在京城外驿馆要刺杀时清的事儿,分明都查出来李芸庆是礼部的人,但就这也是跟长皇子有关系,跟沈媛这个礼部尚书毫牵扯。
众人只当是长皇子管得严,沈媛出身不高,在府有话语权,事情都是由长皇子出面。
沈媛就像是一潭一眼看到底的清澈水池,有污浊都跟有关系。
不过时清对这人最大的印象是前两日的一句话。
礼部郎钱焕焕排了出新戏,沈媛在对君后提起此事时,是清清楚楚的将自己撇了出去,说钱焕焕把戏捂得严实,都见过。
听起来像是在说钱焕焕的戏够新,其实不然。
沈媛作为礼部尚书,一部的尚书,若是真是半消息都不知道,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何况沈家跟钱家可有过命的交情,沈媛这只老狐狸不可条件的信任钱焕焕,由带着整个礼部拿君后的生辰宴开玩笑。
沈媛日却是先将自己撇出去,出了事情是钱焕焕一人承担。
如果得了赏赐,就是这个上峰条件的支持跟信任才有今天的成就。
“我觉得当年你俩的事情……”时清跟时鞠并肩往前走,抬眼看向站在时府大的沈媛,啧了一声,语气肯定,“绝对是的错。”
时鞠还挺诧异地侧头看了眼时清,虽然心里对时清这条件的信任比较动容,但还是淡淡地笑了下。
道:“朝堂上的事情,说不出对错。……但人品的高低,却是一眼看见。”
时鞠好就好在,私下里不会轻易评价跟贬低别人。
政治立场不同可理解,但是利用两人间的友情达成自己一人的目的,就卑鄙。
时鞠对于前件事情是释然,对于后面一事却么容易原谅。
“沈大人。”
时鞠抬脚迈过槛,却是下台阶,垂眸看向站在轿子旁的沈媛,“今日怎么想起来登拜访了?”
时清站在旁边,朝沈媛行了个礼。
沈媛含笑迈上台阶,站在时家母女两人面前,目光虽看着时清,话却是说时鞠听的。
“一晃眼这么年,小时清都长这么大了。”
时鞠还说话,时清眼尾却先抽动起来。
瞧瞧这近乎套的,少有眼瞎的『毛』病。
“沈大人,这几个月同朝为官,您是都看见过我吗?”
时清诧异,“我的存在感已经这么低了?”
不说私底下救过沈郁两回,单是同朝为官,也总看到吧?
沈媛被噎了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自然是看见了,时鞠教出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满朝上下谁看不见呢。”
时清尾音上扬“嗳”了一声,反驳道:“您这话说的不对,我这么优秀,主要是我自己后天努力。”
“您用我的优秀来夸我娘,这就有主次不分了,相当于否定了我的辛苦。”
“这次夸的一般,下次别这么夸了。”
“……”
沈媛脸上僵了一瞬。
听见时清这么说话,沈媛身边跟着的长随上前半步,只是还开,沈媛便抬手拦了一下。
长随退后,沈媛笑着感叹,“时清这张嘴,是当真不饶人啊。理也说出三分理来。”
好像不管怎么开,时清都有话等着。
于是——
选择越过时清,跟时鞠直接对话。
“当年一事,是我不对,但这么年都过去了,我如今上,是连去喝杯茶都不行吗?”
沈大人示意了一下,几人就站在时府。
时鞠跟时清两母女,一个提府的事情,大有一副站在这儿把话说完的意思。
沈媛本来递帖子不府,就是想时家施加压力,让时鞠主动请去,如此接下来的正事才好开。
现在倒好,母女俩一左一右堵着,别说邀请了,完全一副“你别想我家”的架势。
这要是传出去,这个礼部尚书脸上属实有难看。
像是主动上求和,但是时鞠不买账,最后是下不来台。
沈媛也怕尴尬,若不是为了恩科一事,若不是时鞠是六皇女的太傅,不可主动来时家自讨难堪。
“沈家的茶是不够喝吗?”时鞠单手负在身后,语气淡淡,“需要来时府讨茶喝?”
抬眸看着沈媛,道:“若是沈大人真爱喝时府这盏茶,也不会等到今日才上。”
母女俩的态度已经明显了。
沈媛跟时鞠对视,缓缓笑了,“时鞠啊,你这『性』子真适合都御一职。若不是当年我推你一把,你时府还不喝上热茶都难说。”
脸上是儒雅神『色』,连声音都是温和,“少年的事情了,你若是还过不去,我也是办法。”
时鞠周身气息就这么冷了下来。
沈媛当了这么年的礼部尚书,是长皇子的驸马,满朝上下敢跟说难听话的一只手都数过来。
可不像李芸庆,更不是钱遇倾,把脸伸过去人打。
“我今日上为何事你应该清楚,你若是有意商讨,我们就去说话,若是意交谈,我也不停留。”
沈媛垂眸整理衣袖,“你我都是体面人,当着孩子的面,何必把事情做绝呢?”
时鞠捻紧手指,直直地看着沈媛,“大事情?当年若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险些入狱,我夫郎孕期若是受到惊吓,我女儿便不会……”
时鞠突然顿了一瞬,才继续说,“我当你是有苦衷,你却将计就计推我下去。我若不是走了孤臣的路子,时府的热茶是当真喝不上。”
当年的推卸责任跟不作为,现在到沈媛嘴里却成了对的“帮助”?
十几年前,刚入朝堂的时鞠比时清青涩了,也比时清艰难的。
时候先皇年迈重病,新皇还未定下,朝局复杂。若不是时鞠孤注一掷,还真有可被沈媛累。
只不过最后登基的新皇是现在的皇帝,沈媛是长皇子的妻主,这才维持表面和谐,提过旧事而已。
“你还是过不去?”沈媛轻声叹息,“当年我也身不由己。你若不是因此跟我生分,你我现在有可已经是亲家,可至于有年前退婚一出?”
时清听到这儿忍住抬头,好特么一个甩锅大师。
哪里出土的盛世白莲花?
“你要这么不要脸面,我就得教教你怎么做人了。”
“我娘不想说难听话,但你实在是值得。”
时清算是知道时鞠找来的原因了,沈媛这样的,就是欠骂。
时清双手抱怀看向,“当年的事情,你是身不由己,我娘呢?是活该,罪有应得,谁让人畜不分拿你当朋友。”
“后来跟你生分不是应该的吗,交你这个朋友有什么好处?”
“是图你送大牢,还是图你害得家破人亡?为什么跟你不联系,你心里就数吗?”
“有错都是别人的,整个世上就你这一朵盛世白莲花纯洁瑕。”
沈媛被骂的有些懵,完全想到时清敢对着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一时间还反应过来。
“你!”
一开,身后的长随更是直接上前半步。
长随腰上挂着官刀,开时右手就已经搭在刀柄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时清,“小时大人,请慎言!”
时清往前走了半步,跟长随离的极近,右手搭在握刀的手腕上,微微攥住,语气挑衅,眉眼张扬。
“我当朝四品,就算不慎言,你如何?”
就算是次的,也是四品!
长随本想拔刀,但完全想到时清一个文臣力气么大!
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像是把钳子一样,让人动弹不得。
长随抬眸看时清,目光一凛,“你对驸马不尊敬,别怪属下冒犯了!”
说着左手就要攻向时清心——
时鞠看见对方动作,心脏不由一紧,“清儿。”
时清功夫在身,是知道的。
时鞠还来得及喊人,便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一阵风经过。
等扭头再看过来时,一身淡紫『色』夏衫的云执就站在时清身旁,左手隔着长随的衣袖握住的左手小臂。
“不会武,有事冲我来。”
妻夫俩,一人握住长随右手,一人握住长随左手,将钳制的死死的。
“你对我不敬,也别怪我夫郎不客气。”
时清一推长随,云执随之默契放手,长随措不及防往后退了几步,险些从台阶上掉下去。
“你——”
长随还要往前,沈媛用眼神拦了一下。
明显,长随不是云执的对手。
云执双手抱怀站在时清身边,一副保护的姿态。
云执这个站姿沈媛觉得是熟悉。
回想了一下,猛地记起。
皇上身边的御林军头领站在皇上身边时,也是这个站姿跟位置。
沈媛深呼吸,笑了下,“时清,你这般不尊敬我,我也不怪你,毕竟你跟郁儿段成的婚事,属实是我们先提出解除的。”
“……?!”
云执笔直的身姿微微一顿,伸手碰了下时清的后腰。
怎么回事啊?
感情刚才是因为沈郁才打起来的?
云执轻抿薄唇盯着时清瞧。
时清反手握住云执的手,嗤笑着看向沈媛,“沈大人,跟我这个小辈玩这招,是不是太损了?”
也不知道哪里的土壤这么肥硕,才长出沈媛这样的绿茶,洞庭湖吗?
“至于退婚,实不相瞒,这是你干的为数不的人事了,跟你家结成亲家是我时家祖坟冒烟,祖上积德。”
时清这话并不是说沈郁不好,只是他也是倒霉,摊上这对只顾着自己的母父。
“当年的事情本就是你不厚道,今年的退婚因为什么你更是心里清楚。”
“如今你却厚着脸皮把过错都推到我时家,是觉得你驸马的身份一手遮天了,可颠倒黑白,还是觉得我时家是锯了嘴的葫芦,只有你长着张说话的嘴?”
沈媛脸『色』沉下来,身上套儒雅气质慢慢淡去,下颚紧绷,嘴角下压。
时清这才发现原来也不是微笑唇啊,平时副笑意不过是硬凹出来的。
“沈大人你也别生气,今天不是我把话说的难听,是你沈家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我娘容你一次,退婚是容你两次。”
时清一副奈语气,“但你今天还想来蹬鼻子上脸,就是闹到皇上面前,也是你接二连三的先不要脸。”
沈媛不过就是想软硬兼施,先套近乎,看看时鞠的态度,结果被时清怼回去后,摆出强硬的姿态。
一是为了挽尊,二是为了吓唬时家。
左右就是来一趟,什么都损失。
今日站在时府这么久,留心之人早就看见了,到时候谣言一出,指不定说时家跟沈家怎么和好了呢。
到时候沈媛要是想当恩科主考官,完全可说是时太傅推荐。
年敌对不和的关系,就这还推荐,只说明沈大人值得。
时清今天就要告诉沈媛什么是值得,这顿骂,相当值得。
“时鞠,”沈媛气息沉沉,嘴角想要堆出笑意,但时鞠神『色』淡淡,全程听时清说话『插』过嘴拦一下,这笑就扬不上去了,“你时家这般不脸面,任由一个小辈对我指着鼻子不尊敬,是完全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吗?”
时清立马说道:“你是你,皇家是皇家,你这张脸还代表不了皇家的脸面。”
少泼脏水。
时鞠这才开说道:“沈大人今日来的收获已经颇,茶我就不请了。虽说我已经不是都御,但今天你沈驸马的例子告诉群臣,我时家的,不是这么好的。”
沈媛定定地看着时鞠,呼吸沉沉。
今天可算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一遍。
时清轻声跟云执说,“你等着看,估计到了要放狠话的时候了。”
“为什么要放狠话?”云执凑头问。
时清笑,“当然是强行挽尊,看起来走的么丢脸啊。”
沈媛,“……”
两人说话根本背着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讨论,导致沈媛一肚子话说也不是,不说憋的慌。
沈媛最后嘴巴张张合合,顶着时清的目光,带着一肚子气,重重地一甩衣袖离开!
沈媛今天过来一趟气的不轻,时鞠淡声跟时清道:“咱们算是把长皇子妻夫两人,得罪死了。”
时清挑眉,语气平静,“哦。”
得罪死了怎么了?
得罪的人么,这两子不算。
时清就喜欢这些人既看不惯,捂不住的嘴,最后只气急败坏的模样。
何况今天这事,沈媛敢去皇上面前告状?
怎么告?难不成要自己说,自己想走后当主考官,结果被人痛骂一顿不要脸?
沈媛只会捂住今天的事情,不敢让风声传出去,免得丢人丢到大街上,后这副儒雅的样子装不下去。
时清有恃恐着呢。
不是只长了嘴长脑子。
时鞠侧眸看时清副“靠着这张嘴,活过今天绝对不想明天”的小表情,笑了下。
时清身上总有一种“只要我今天还长着嘴,你就别想高兴到明天”的光杆气质。
今日算是彻底解气,时鞠搁在心里这么年的往事,舒坦了不少。
看向时清跟云执,“走吧,我请你俩喝茶。”
笑,“上好的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