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炸弹
“待我不薄?”
剧烈的雨声中,一条未来平静的声音有些过分轻了,但柯南知道,无论是转折旁听的自己,还是在现场的组织成员,都不会因为他的声音轻而听不清他说话。
他现在挟持着首领,别说用正常的音量说话,哪怕是声如蚊讷,那几位组织成员也会如临大敌地迫切去听。
于是几秒后,柯南再次听到了来自贝尔摩德的声音,“首领待你不薄。”
“哪怕是当初你父母……也和首领没有直接的关系,”她用的是笃定的语气,“首领待你视如己出,甚至将、”
甚至将a药这种奇幻的东西交给了一条未来。
“你是因为父母对首领耿耿于怀,还是因为被、”
说着说着,贝尔摩德笃定的语气迟疑了几分,才勉强说下去,“还是因为被迫加入组织而怀恨在心?”
……真的是被迫加入组织吗?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式地碰瓷组织,表面一副被强扭但其实心里超开心找到了乐子吧……
忽略后半段有些勉强的语气,她是隐隐质问的意思,似乎是在指一条未来挟持了首领,又不只是在指他挟持了首领,起码柯南一个非当事人在听到这句话时都理解了贝尔摩德隐含的意思:她认为除挟持外,一条未来还对首领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你认为我只是因为被强迫加入组织而怀恨在心?”
比起贝尔摩德不由自主的迟疑,一条未来说起自己的被迫就理直气壮从容许多了,他没追究上任首领的心腹干部大人是不是在趁机谴责自己,更理直气壮地说出之后的话,“不,或许我为此而怀恨在心过,但更多的时候我都因此而感激组织,感激首领,”
“感激他让我在失去父母后,又和世界上仅存的亲人重新相识、再次团聚。”
他从容极了,只听语气,柯南都能想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哪怕他陌生得像是一个血泊中长大的无情刽子手,事实上,不是‘像’,是‘就是如此’。”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她想了想,又想了想,尝试着处理并理解一条未来在说什么狗屁东西,但理解到一半cpu便烧了,“……什么?”
什么玩意?
什么叫‘又和世界上仅存的亲人重新相识、再次团聚’,‘他’又是谁?
总之绝不是指那位先生。
那是在指谁啊?
组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吗?还有连一条未来都觉得‘刽子手’的家伙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在这条赛道上,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绝没有人比他更刽子手!
“你们其实早有预料了吧,现在验证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狐疑却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一条未来面不改色,“是在期望着什么?”
“不会是期望他没死,只是因为我让他在组织和我之间二选一,他选择了我,于是把‘撒旦’的身份让给我,自己则销声匿迹,其实还活在世界上某个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默契秘密基地吧?”
贝尔摩德:“……”
她不可置疑地瞪没向自己透露剧本的一条未来,脸部紧绷,要不是冷冷的雨水在脸上胡乱地拍,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你也太厚颜无耻了吧!’了。
把自己和‘撒旦’区别成两个人,黑锅全部推给不存在的所谓‘撒旦’,也太厚颜无耻了吧!
贝尔摩德不懂,但大受震撼。
瞪了一条未来几秒,她哑口无言地去看琴酒。
琴酒:“……”
在微妙又可疑、明明大雨嘈杂却空气安静的寂静中,琴酒从持久的沉默中脱离出来,本想说话,但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目前的脸皮厚度实在不够,也有些无法自然而然地顺着一条未来的话往下说。
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放开首领。”
“首领大人要比你们更了解我,也聪明许多,”一条未来从善如流地跟着转移话题,“你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大概是怕我紧张,一个不小心就扣动了扳机,对吧?”
“放下枪吧,”他对其他组织成员道,“被这么多枪口对着,我说不定真的会害怕紧张到不小心扣动扳机哦?”
说完,他又漫不经心地提醒赤井秀一,“还不让警官们入场吗?再僵持下去,我怕某滴雨落进我眼睛时两位干部大人会立刻趁机解决掉我,还是尽快行动吧。”
他的声音经过手机和窃听器曲折进柯南的耳中,附带着电流的沙沙声。
柯南已经跑到了码头边的遮挡物附近,他气喘吁吁地尽量平复着呼吸,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便又探头看向游轮。
那些本来在游轮近处警戒的警方们行动了起来,持枪列成一小队小心地登上了游轮,他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收组织成员的枪。
最开始被收枪的那位组织成员明显不乐意,但看了看沉默不语的上级们,又看了看还在被挟持的首领,只能放弃抵抗。
一个又一个组织成员的枪被收走,收枪的警方人员走到琴酒边时,本来便慢的步伐更加慢了,琴酒看过去一眼,面沉如水地将枪递了过去。
一条未来对他笑。
柯南探着头,将目光定格在被一条未来挟持的首领身上,被挟持了那么久,他不仅没说话,没试图挣扎,就连动作都没怎么变过,两只手一直在紧紧地攥着白色的手提箱。
收完枪后,警方人员们都有些放松,不再如临大敌,其中一位警官伸手去抢那只白色的手提箱。
在他半探过去身,手握住箱子提手,也遮挡住了一部分一条未来和首领的身体时,突然,琴酒动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条未来也动了起来,他面不改色地侧身旋踢,压着首领脖颈的手猛然用力,脚底在半空中和琴酒的手相撞,将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手枪踹飞了出去。
不可避免的,他的注意力偏向了琴酒。
贝尔摩德敏锐地抓住了时机,立刻出手,一只手去捞首领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横向一条未来持枪的手。琴酒则从另一侧发起袭击。
短短一瞬间,战场最至关重要的地方便乱了起来,警方人员们在第一时间便握紧了枪,但还是有几个被刀尖舔血已然锻炼出了反应速度的组织成员袭击成功,有组织成员立刻去捡枪,也有组织成员头也不回地直奔游轮内部冲去,看起来是打算命令驾驶室开游轮。
有狙击枪的枪声响起,擦着琴酒的肩膀射在甲板上,他面色不变,连瞥都没有瞥一眼便再次向一条未来攻去。
他们三个人势均力敌地打了起来,首领就像是在三角球桌上的乒乓球,一会儿被贝尔摩德擒住,一会儿被一条未来踹一脚拽回来,一会儿被琴酒拦住,又像是保龄球,跌跌撞撞地在三方间来回滚动。
但首领不愧是首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紧紧地抱着手提箱不放,哪怕差点被贝尔摩德一手肘怼掉,他也吃痛着隐忍了下来,额跳青筋地更加用力抱着手提箱。
没跑了,这绝对是首领本人!
柯南和首领一样,大部分的关注点都控制不住地往箱子上移,他盯着越打越激烈的打斗场面,眉头不由得紧紧地皱着,又再次去看首领。
首领好像在受虐待上有什么天赋,短短片刻便已适应了七晕八素的保龄球现状,在被打来打去之中,一双眼睛在转动。
转机是在片刻之后,一阵震动后,游轮轰鸣着启动了起来,游轮本身的平衡立刻被破坏。
就在这打斗因此而溃散了一拍的时刻,首领动了起来,他抱着手提箱突然扑下了游轮。
下方便是激荡的海水,但岸边还停靠着几艘小船,首领扑腾着向小船游去。
柯南立刻去看一条未来,发现他被琴酒和贝尔摩德缠住了,几次想跟着跳下去都没有成功,反而被压迫向游轮内侧。
琴酒沉声道:“游轮上有炸弹。”
贝尔摩德不知道这件事,在打斗中抽空瞥过去一眼。
“你下命令的时候我就在,”一条未来轻描淡写地回答,“不用再特意提醒了吧?听起来很像威胁。”
“亲爱的首领还在附近,你是在威胁我要引爆炸弹吗?那大家一起飞天吧,有首领作伴,我会安息的。”
在一个交手的空隙,他的余光瞥向海面,旋即表情微沉,这是他的表情第一次发生变化,任何看到他表情变化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出结论:首领快脱离爆炸范围了。
赤井秀一再次开始狙击,但首领时不时沉入海中,又被海水浮来浮去,命中的概率不大。
“组织成员了解组织的原则,叛徒因惴惴不安不知审判何时降临更应了解组织的原则,”琴酒冷冷地看着一条未来,沉声道,“你应该知道,任何组织成员都没有首领重要,”
“不得已之时,我会引爆炸弹。”
又是一道狙击声,海面中浮出一抹红色,随着波浪起起伏伏,很快淡化消失至无。
海面上首领前进的身影更加慢了几分。
一条未来反问:“为什么不现在引爆炸弹呢,是不想吗?”
他的攻势更加凌厉起来,意思不言而喻:只要现在制服琴酒和贝尔摩德,那首领即将脱离爆炸范围是不怎么重要的事,后面直接追上去就行。
组织成员是这样,要考虑很多,但首领只需要逃命就好了。
海中,首领还紧紧抱着箱子,他游到了一艘船的旁边,虚弱震去,脸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打算向船上爬去。
看了看游轮上白热化的打斗,又看了看海面上要爬上游轮的首领,柯南知道一上船赤井秀一的狙击机会会更多,理智而言应该静等狙击,但他咬了咬牙,不再犹豫,五线谱伸手摸向腰带的机关,在一颗黑白足球滚落而出膨胀起来的同时半蹲下去,用手去摸鞋子。
游轮是有灯光的。
但只有游轮有灯光,将附近的昏暗勉强照亮了几分,现在又多了第二个光源。
是鞋子。
原本除了雨声,只有枪声是震耳欲聋的噪音,现在又多了第二个噪音。
是足球被大力踢飞在空中破空的声音。
声势之浩大,几乎和炸弹爆炸的声音不相上下,令游轮上的人都纷纷色变,下意识随着视网膜边缘的灼亮感转头看去。
一条未来是第一个转头的。
他看到一道明亮的球体在空中升起,宛如初生的太阳,又狠狠飞向海边的那艘小船。
‘太阳’和海面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轰鸣声,海面被砸得掀起了巨浪,水花四溅起来。
随后,整个世界都仿佛寂静了一拍,又响起了第二道巨大的轰鸣。
是来自炸弹爆炸的轰鸣。
轰鸣泯灭了一切的杂声,无论是雨声、搏斗声、喘息声还是枪声都被强硬地压至无声,整个世界的存在感刹那间在金属耳鸣中彻底归无,唯有爆炸的火光在亮。
足足过了十几秒,世界的纷扰声才重归正常。
柯南从海面中挣扎了出来,入目是一片起起伏伏的游轮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