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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1 / 1)

颂然原本打算隐瞒到底,他心知贺致远一时半会儿飞不回来,要是知道布布生病了,顶多只能在远方空担心。可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电话一接通,贺致远磁xing的嗓音一入耳,他就像凿了七八个眼儿的漏水壶,把秘密漏了个一gan二净。

漏完以后他努力补救,说布布已经退烧了,让贺致远千万别担心。

这倒不算扯谎。

布布jing神的确不错,趴在颂然怀里与爸爸聊天,吐字脆生生的,特别有活力。只是病中的孩子多少比平时脆弱,聊着聊着,忽然小嘴一抿,滚落了两串眼泪。

“拔拔,我好想你啊。”布布抽噎着说,“我有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看见你了。”

贺先生出差已经一周了,对于四岁的孩子而言,这是一段足够漫长的分离。颂然拥住布布,用自己的体温安慰他,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父子俩的,颂然陪伴在旁,听贺致远好言安慰布布,偶尔恰到好处地补上几句话。

贺致远答应会在4月18日回国,颂然就配合着说,他要给布布画一张空心脚印的日历,布布每天拿彩笔涂一枚,等涂满了,爸爸就回家了。贺致远说等他出差回来,每晚都会给布布讲故事,颂然就配合着说,咱们先把喜欢的故事书一本一本挑出来,到时候想听哪个,就让爸爸讲哪个。

非常奇妙的,幼儿对真诚的关爱总是有着jing准的辨识力,被爱沐浴的孩子永远不会哭太久。

布布很快止住了眼泪,对电话那头说:“拔拔,你早点回来,我和哥哥……唔,我们都在等你呢。”

“我会的。”贺致远道,“你也要听哥哥的话,好好养病,哪里不舒服就告诉他,明白吗?”

布布点点头:“好。”

结束通话已经九点半,到了该睡觉的时间。颂然检查了一遍布布的出痘状况,零零散散几十颗,不算太严重,便在g头留了一杯温水,又往他怀里塞了一只小抱枕,轻轻拍背,哄他入睡。

出来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正在一闪一闪地震动。

是贺致远的号码。

颂然感到诧异,弯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贺先生?”

“颂然,我刚想起来一件事,需要向你确认。”贺致远开门见山道,“你之前得过水痘吗?”

“啊?”

贺致远加重语气:“你应该知道的,水痘的传染xing很qiang,如果你小时候没得过水痘,缺少抗体,现在就应该远离布布。”

“这个……这个没问题啦。”颂然放松地扑进了沙发里,不以为意地说,“我之前不是讲过吗,我有一大群弟弟妹妹。家里这么多小孩儿,一个出痘了其他的都得跟着栽,我肯定得过的。”

老实讲,颂然从小就和“幸运”两个字不沾边。

他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年,孩子堆里跌打滚爬一路混到大,什么倒霉事都得轮一遭,要说这种体质能侥幸逃过水痘,他自己都不信。

可惜他的“推理”太牵qiang,在贺致远眼中完全不过关。

贺致远又问一遍:“你确定吗?”

颂然笑笑:“也不是很确定啦,但是应该……”

“没有应该,只有‘得过’和‘没得过’。”贺致远态度执着,不容糊弄,语气破天荒地严厉起来。他抬腕扫了一眼手表,计算时差,说道,“现在还不到十点,家里应该没睡吧?颂然,你给爸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否则我不放心。”

颂然愣住了:“给……给爸妈……”

贺致远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有问题?”

“没,没有!”颂然慌忙掩饰,“那……我先挂了?”

“行。”贺致远说,“问完记得发信息给我。”

挂了电话,颂然孤身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沉默地摩挲自己的手指关节。

人是不能撒谎的。

最初的一个谎言要用后续的千百个谎言填补,补得越多,留下的漏dong也越多。当漏dong再也填补不了的时候,谎言就会被无qing拆穿。

他美化了福利院的经历,在贺先生面前假装自己拥有一个热闹的大家庭,所以现在,他被推入了一个新的困境----深夜十点,t市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早已下班,他能给谁打电话呢?就算真的打通了,谁又会记得一个七年前离开的孩子有没有患过水痘?

没有人会记得的。

从来没有。

十分钟转眼即逝,颂然不能再拖下去,手指在按键上飞速跃动,发出了一条消息。

“问了妈妈,我得过水痘。”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看到这条信息气泡的标识从“发送”变成了“已读”,十几秒过后,一个新的白色气泡跳了出来----“好,我放心了。”

颂然将手机扔到旁边,闭上眼睛,倦怠地呼出了一口气。

第二天,布布退了烧,体温下降到37度,食yu也基本恢复正常。吃过早餐,颂然抱他去阳台沐晒日光,顺带杀一杀病菌,他就穿着小huang鸭睡衣坐在绒垫子上,一会儿读读绘本,一会儿和布兜兜玩推球游戏,还相互踩尾巴玩。

鸭子尾巴短,猫咪尾巴长,布布占据物种优势,灵活扭一下屁股就能赢,心qing大好。

颂然站在客厅落地窗前,给t市福利院打了一个电话。

他想确认自己的病史。

t市是一个内陆省份的四五线小城市,儿童福利院占地小,楼房矮,设施差,聘用的员工素质参差不齐。档案室的大叔一大早迟到了五十分钟,泡好一缸粗叶茶,摊开油印杂志,撕下一页广告纸卷着烙饼吃,很快沉浸在了高官与二奶的艳qing故事里,以至于被不识相的电话铃打断时,他极其不悦地“啧”了一声。

颂然客气地阐明了意图,大叔嚼了两口烙饼,cao着浓重的乡音敷衍他:“得过,得过,我们这里的小孩,哪个没得过嘞。”

说着就想把电话挂了。

“等等!能……能请您帮我单独查一查吗?”颂然赶紧请求,“以前江老师说过,我们的病历也会有留档的,应该就在档案室里。”

大叔的脸色立刻不好看了。

他重重搁下烙饼,把印有女星半身像的杂志往旁边一推,翻开登记表,非常不耐烦地问:“姓名,年龄,入院年份。”

“颂然,歌颂的颂,当然的然,23岁,2001年2月份入院的。”

大叔潦糙记下信息,随手把笔一扔:“我现在就去查。”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的动作却是翻开杂志,找到刚才那篇《高官与二奶,一口血色的玫瑰陷阱》继续读了下去。五分钟以后,他读完这个狗血俗套的故事,张口骂了句娘,才想起颂然还被晾在电话那头,于是抄起听筒,信口雌huang:“查完了,你得过水痘。”

颂然一没听见桌椅挪动声,二没听见走路声,只听到近处的纸页翻动声,自然觉得疑惑,就问:“我是哪一年得的?”

那边失去耐心,直接发了火:“你这小孩怎么回事?说你得过就得过,我只查一次,爱信不信!”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颂然放下手机,望着漆黑一片的屏幕,嘲讽地摇头笑了笑----七年过去了,福利院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隔着电话也让人感到寒意。

很早之前,颂然记忆中的福利院大门口就挂着一条褪色的横幅,写着诸如“属于孩子们共同的幸福大家庭”这样的标语。大人们总爱说,这儿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互为兄弟姐妹,老师是爸爸和妈妈,生活多么幸福。逢年过节,电视台和报社惯例过来采访,只要能引导孩子们面对镜头,说出一句“福利院是我的家”,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

可每一个孩子都清楚,福利院不是真正的家。

“家”这个概念太纤细,也太易碎,它像一件捧在珍珠绒上的玻璃雕塑,小小的撞击也会令它粉身碎骨。有时候,当孩子们快要相信了,一番怜悯过度、接近羞ru的言辞,一个明里关爱、暗中嫌弃的冷眼,或者像今天这样,生了病,请档案室的大叔帮忙搭一把手,他们就会立即清醒过来,意识到----这里不是家。

无论墙壁贴了多少彩饰、桌上摆了多少花束,这里都不是家。

颂然抬起头,透过十二层的落地窗,对面是成排成列无比相似的玻璃窗。他又转头去看阳台,一束迷离的阳光穿透云层,均匀洒入室内。布布搂着蓬松的大毛团,光着脚丫子,蜷在悬垂的风铃糙底下睡着了。

他悄悄走过去,坐在孩子身旁,为他盖上了一块小毯子。

所以,什么才是家呢?

家应该是这样一个地方,住着一些相互陪伴的人,一个人的生活会成为其他人共同的记忆。家人会记得你哪年哪月患过水痘,有没有发烧,有没有落泪,一天天怎么熬过去,直到病愈。当你长大了,遗失了幼年时零碎的、模糊的记忆,只有家人还原封不动地为你收藏着。

因为彼此记得,所以,走到哪里都不会彷徨无依。

颂然伸出手,戳了戳布布的小圆脸。

没关系啦。

虽然没有谁收藏了关于他的记忆,弄得他现在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得没得过水痘了,可是,他和布布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是一根绳上的小蚂蚱,要传染早传染了,又何必太过担心。

现在,照顾布布才是最要紧的事。

第二十章

day0815:15

为了以防万一,颂然上网查了查,确定水痘的潜伏期至少有十天,心qing顿时放松下来。

十天,够长了。

就算他不幸被传染,也得等贺先生回国之后才会出现症状。到时候他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把活蹦乱跳的小布布jiao还给贺先生,最多自己在家躺几天,锻炼一下偷懒的免疫系统,顺便qiang化一下生存技能----单身二十三年,没爹没娘没男友,颂然每回生病都仗着身体底子好,一个人硬扛到底,从不顾影自怜。

只要不是大病,扛一扛总能熬过去的,撑死也就难受几天。

这是他长年累月归纳出的经验。

然而,也许是cha下的flag威力过于qiang大,效果立竿见影,把传说中的十天潜伏期撵得不见踪影。当天下午,颂然突然发起了高烧。

当时布布正准备午睡,颂然为他讲了一个睡前小故事。原本是打算讲完就回去赶稿的,可讲着讲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困意层层上涌,手一松,人一歪,迷迷糊糊靠在g头陷入了昏睡,绘本也从怀里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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