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鬼刺客
“小心!”燕如梦心系冷残缺安危,发出一声惊呼。
冷残缺恍若未闻,身形依旧。老者心头一喜,爪上又加了两分力道。冷残缺忽然身如鬼魅向前飘出六尺,猛然转身出刀。人如惊龙,刀若奔雷。老者一惊,待要变招已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惨叫,他的一条右臂自掌心开始一分为二。巨痛之下身形翻滚待要落地,冷残缺翻转长刀,以刀身平拍其小腹,自下而上将他拍上半空。冷残缺抡起一刀,将他在空中斩为两段。冷残缺傲然站在两半尸体中间,眼中杀气迸射,手中刀做龙吟。
燕公子的一干家将被冷残缺的嗜血所震慑,燕如梦也花容失色的望着冷残缺。
冷残缺沉声道:“燕如萍,我许你三日活命,并未包括你的属下在内。最好不要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燕公子脸色微变:“冷兄何必为了一个舞姬伤了你我的和气!”他初时见冷残缺不肯买帐心生杀意,又见冷残缺一刀之威如此猛烈。拉拢之心更切。但此人毕竟枭雄心性,在盘算着如何拉拢冷残缺时,心中另有一翻计较:“在下先为冷兄引见几位武林前辈!不知冷兄可愿意……”
冷残缺傲然道:“冷某既然敢来,就不怕你这是龙潭虎穴!”
燕公子向一名属下道:“去把几位老供奉请来!”那名属下如飞而去。
燕如梦心知那几人武功高强,向冷残缺暗递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冷残缺非但不肯领情,反而朗声道:“燕小姐,示意冷某离开,是否认为冷某武功低微不是那些人的对手?”燕如梦被冷残缺当众拆穿,既羞又怒,胀红了一张俏脸,尖声喊道:“姓冷的,你真是不识抬举!”
冷残缺冷哼一声,轻蔑道:“冷某草莽之人,自是识不得令兄妹的一翻抬举!”冷残缺心中早已被“有其兄必有其妹”的想法占据,却不知燕如梦虽然任性,但心地善良。他的冷漠深深的刺伤了燕如梦,燕如梦煞白着脸,紧紧的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
冷残缺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冷残缺寻声看去,只见厅外走入六名老者。六人神态倨傲,不可一世。虽走在一处但互相之间神情冷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不愿,也不肖与人同行。六人从冷残缺身边走过,当先一名魁梧老人对他视若无睹,第二人一身儒装从他身边经过时上下大量几眼也扭头离去,其余四人皆生得一脸阴相道装打扮,对冷残缺及地上尸体投去轻蔑一瞥。
这六人皆是燕公子重金礼聘来的高手,平日深居简出连燕府之人也难得一见。魁梧老者来自西域号称火神,真实姓名无人知晓,善用火器一双赤炎掌也已经功力通玄。那儒装打扮之人是武林四大名剑之一的儒剑陈长安。那四个道装之人合称九幽四鬼,这四人以毒药,剑法和喜好杀人闻名,武林中人对他们莫不敬鬼神而远之。
燕公子上前向六人请安后,又为冷残缺逐一介绍。才道:“这六位前辈皆是弊府中享有最高待遇的供奉,若冷兄肯屈就弊府,也可列于供奉之一。”他话音方落,六人脸上皆生不悦之色。
火神先轻蔑道:“这黄毛小子,有何资格与老夫同列,公子未免太抬举他了!”言下之意是责怪,燕公子对自己有所轻视。
冷残缺接口道:“老匹夫,你以为冷某愿意与你们这些出卖武士尊严的人为伍吗?冷某虽然不济,但也不会为一点黄白之物,做别人的走狗!更何况是燕如萍这种毫无人性之辈。”
火神大怒正要出手,被燕公子与儒剑同时拦下。
儒剑笑道:“小友,此言差矣。老夫陈长安,且先听老夫一言,武士的尊严虽然宝贵,但也要分何时何地,小友也不要被世俗的高调所蒙蔽,我告诉你,我已虚长这一大把年纪,见得多了,以我而言,我已堪可算个雅士,也有不错的武功。不过,这些却不能当饭吃,不能换取较佳的生活;当你饿着肚子游侠江湖时,你就会知道武士的尊严一钱不值,或许你能得到一些的人赞许,甚至崇拜,但是这些赞美的话无关痛痒,你行侠仗义,拼命流血也只能得到这些。但是你有了钱就不同了,如果你喜欢听好话可以去开个粥场,那些乞丐能为你说上三天三夜歌功颂德的话,这就是有钱与没钱区别,用自己武功去换现实的金钱才是正理。况且燕公子礼贤下士,在燕府之中也有绝对的自由。每次杀伐都师出有名,即使没有嘿嘿……。过这种既不损名声,又安逸的生活。小友何不考虑一下!”
冷残缺大怒:“无耻至极,亏你以白道自许,竟是没有脊骨之辈。冷某堂堂武士岂能与狗为伍!”
儒剑恼羞成怒:“小子无礼,若不是看在燕公子面上,我便杀了你!”
冷残缺大笑道:“你谁也不毕看,尔等今日若杀不了我,冷某三日后必取燕如萍首级。”
儒剑回望燕公子,燕公子微一点头,儒剑立刻拔剑直刺冷残缺。剑上罡风乍做,剑吐万道灵蛇。冷残缺举刀直劈,刀化雷电猛烈已极,将密不透风的剑罡硬劈出了一道缺口。儒剑大惊撤剑回防,刀风剑虹撞在一处,一声具响两个各退半步。“驭电刀”暴吼传出,刀光更盛一倍,更炙一倍。剑做一声龙吟,剑尖上透出无数剑芒,剑也更诡异,更狂急。
旁观之人,只感到刀风剑气扑面生寒,谁也看不清刀法剑式,只看到飞射闪烁的电光虹影纠缠不休。刀与剑又一次相撞,刀鸣剑吟余音袅袅。儒剑浑身大汗淋漓,喘息声清晰可闻,一只握剑的手出现了轻微的痉挛。冷残缺委实高明得让人难以相信。
燕公子向火神示意,火神喝道:“小辈,我们也来玩玩。”双掌一扬,他袖中射出的磷粉被内力催动化做火蛇缠向冷残缺。冷残缺刀化厉电向火焰劈去,刀速太快,刀身带起的气流将火焰推向两边,一分为二的火焰,从冷残缺的两肩擦过,刀风直逼火神天灵。火神见冷残缺刀劈火焰大惊失色,急忙躲闪。冷残缺待要追击,身后剑气又至,逼身移身回防,火神一声冷笑,双掌如炎攻向冷残缺的左肋。冷残缺将刀背与身后,剑尖刺中刀身,冷残缺借剑式一冲之力飘出八尺,喝道:“排云刀”漫天刀光,将儒剑火神罩在当中。
九幽四鬼互看一眼,一言不发拔剑攻向冷残缺。冷残缺长啸一声,啸后吼声传来“血战刀”,血战刀取血战八方之意,以冷残缺为点刀光向四面八方奔射而出。六名高手硬是了得,在刀光的空隙之中向发起一阵强攻。大厅之中,剑光,刀风,掌影混做一团,七人的真气将大厅震得来回晃动。
厅内众早以跑至厅外,燕如梦也被其兄长强拉了出去。燕如梦看着厅中的激战,自心底生出一阵寒意,她觉得自己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大厅内,传来数声惨叫,“天斩刀”下,儒剑人头落地,“回旋刀”过,四鬼变成八段。火神怪叫着向外逃去,“闹海刀”的刀气,如影随形紧追其后,逃出大厅只是他被劈成两片的尸体。
冷残缺收刀入鞘,正要出厅,忽然间脊背上升起一阵寒意。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只见儒剑的无头尸体,正握着断剑无声无息的飞快欺近。换做常人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但冷残缺是半人半鬼之身怎会害怕。
举刀招架的同时,运起鬼眼看去。儒剑的尸身上另有一张惨绿色的鬼魂的面孔,那鬼魂相貌威武,发冠高树,不似今朝人装束,剑法中也含有一股古朴之气——他的剑法大开大瞌,威猛绝伦,举手投足带有大将之风,冷残缺觉得他对敌不是一人一剑而是千军万马。只见剑气千幻,如万马奔腾,剑啸马嘶席卷天地。“行军刀”刀光纵横,似万军冲锋,刀风煞气直动云霄。轰然一声巨响两招绝世武功撞在一起,犹如两军撕杀在一处,大厅只见两人真气形成的幻像,不见人影,千军万马就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撕杀。又一声巨响传来,大厅终承受不住两人真气而崩塌。烟尘瓦砾之中,两条人影向不同的方向飞去。冷残缺功力高绝,虚空之中如踏平地,倒退三步横刀立于半空。无头尸亦是了得,凌空翻滚两圈也在半空中站稳身形。与冷残缺的首次交锋他输了半招,冷残缺也在心中暗赞一声:“厉害!”
冷残缺凝神戒备,他余光中所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暗吃一惊。
大厅外的空地上血流成河,除了燕氏兄妹不知去向外,方才观战的一干燕府家将全被杀死在院中。家将的魂魄已经不知所踪,只有几个路过的恶鬼在争相舔食地上的鲜血,景象恐怖至极。
情势不容他多想,那无头尸已剑出“三环套月”,失传百年的凌厉杀招,竟从一个鬼魂的手中使出。冷残缺长刀上扬准备全力一击。忽然,觉得腰间一凉,接着一阵剧疼。冷残缺知道有人在背后偷袭,头也不回反手一刀,身后传来一声厉啸。面前无头尸剑已分上,中,下三路攻到,冷残缺刀封上下两路,中路封闭不急,断剑透如冷残缺小腹三寸。冷残缺狂怒之中刀如雨下,将无头尸斩成碎片,自己也向外飘出一丈。操纵尸体的鬼魂,离开尸体飘在空中。
冷残缺原先所站的位置上,一条被斜肩斩断的鬼魂正在凝聚成型。那操纵无头尸的鬼魂想他怒目而视,显然是怨他不该背后偷袭。冷残缺小腹与腰间血流如著,疼痛难忍。那凝集成型的鬼魂,手持短匕,又向冷残缺刺到。冷残缺周身生起一团绿气将自己包在当中,匕首刺在气团之上,发出一声爆响,气团炸裂,冷残缺不知所踪。
每一个久走江湖的人都懂得如何去隐藏自己,也各有一套隐藏的理论。冷残缺也不例外。在他的思维中,认为没有谁会在重伤之下还能到胭脂堆里寻欢作乐,他的理论虽然怪异却很实用。
秦淮夜色灯红酒绿最是醉人也最易藏身,冷残缺包在了秦淮河上十艘最大的画舫,将船停泊在江心。冷残缺则躺在百斤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里疗伤。满屋酒香里带着血惺味,琥珀色美酒已经被他的血染成了暗红色。他两处伤口也在酒水的浸泡中慢慢愈合,他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他躺在酒中思索着日间的遭遇:“今天袭击我的两个鬼魂究竟是何妨神圣呢?他们一个剑法高绝。另一个身手敏锐,出手无声无息,贴身偷袭我竟无法察觉,应该是个高明的刺客,也是个可怕的人物!而且他们都着古装,他们到底是哪个朝代的人呢!为何又同时出现在燕公子的府中?”忽然间他想到的一个问题让他打了一个寒战:“他们一个能在短时间内与尸体融合,另一个则能以魂魄的形态向我偷袭,这不是普通的鬼魂能够作到的。而且他们的身上隐隐的散发出一股妖气,难道说是《厉鬼集》中所记载的,借助妖力而复生的妖魂吗?”
一阵扣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进来!”门被慢慢的推开,门外走进一个千娇百媚的歌妓,歌妓妩媚的瞟向冷残缺一眼,嗲声道:“奴家,是特意来服侍公子的!”冷残缺一只搭在浴盆边上的手伸入酒中,笑道:“还不过来!”歌妓含羞,盈盈向冷残缺走去。
冷残缺忽然将手从酒中抽手,手中寒光一闪歌妓人头落地。无头尸体倒退几步,粉颈中鲜血狂喷,尸身却立而不倒。冷残缺手持宝刀自酒中跃出。无头尸体的腹腔内竟发出一阵狂笑,随着笑声一条魂魄自断颈处飞出。正是白天偷袭冷残缺的鬼魂:“冷残缺,你果然高明,竟能发现我附在这女子身上!”
冷残缺道:“阁下也是一个高明的刺客,懂得以胭脂香掩饰鬼气,不过你犯了个错误!你进门时那一眼,不但做作而且带有杀机!”
鬼魂不服道:“你就凭这一点出刀?你不怕杀错了人吗?”
冷残缺笑道:“阁下身为刺客,就不该以君子之心去衡量一个邪道中人!”
鬼魂也大笑道:“好!说的好!”
冷残缺道:“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阁下!”
鬼魂道:“随你问好了,我尽量答复,反正你也活不到明天!”他仿佛认定了冷残缺必死。
冷残缺压下怒气,沉声道:“阁下究竟何人?”
鬼魂道:“我姓荆名苛,前秦之人!”
冷残缺心中一惊:“荆苛!阁下又是如果来到今朝的?”
鬼魂道:“这个无可奉告!”
冷残缺道:“阁下是如何找到冷某的?”
荆苛道:“你隐藏的手法虽然高明,但是你太过仁慈了,如果你用活人的血来疗伤,就不会散发出鬼气!”
冷残缺笑道:“看来冷某也犯个错误!”说罢,长刀一摆“阁下既然找来,你我之间必有一场生死之战,阁下准备!”
荆苛手中化出一把短剑,沉声道:“请!”
冷残缺宝刀凌空劈出,一道刀气呼啸而出。荆苛闪身躲过,欺身而上。短剑在近身搏击之中最是凶险,一击即可致命。冷残缺哪能容他靠近。刀出“血战八方”四面飞射的刀气,硬将荆苛逼向半空。小小画舫哪承受得住冷残缺的鬼神之力,立时间四分五裂。冷残缺凌空踏出数脚,也飞入半空之中。
一人一鬼在半空中激烈搏杀,对脚下歌妓恐怖的尖叫充耳不闻。半空中刀光纵横似一片冷云,笼罩在河上。刀光之中,一条绿影来回穿梭,一面避闪一面侍机进攻。怎耐刀风太烈,不被打得魂飞魄散已是万幸!荆苛究竟是刺客,正面搏杀怎能比得上这威镇武林的冷残缺。
久战不利的荆苛忽然飞向上空,扬首一声厉叫,七窍与双手间散发出一股黑气。双手来回凌空滑动,形成一片黑色的气墙。将冷残缺的刀气挡在墙外。冷残缺不知所以,横刀立于半空凝神戒备静观其变。
只见荆苛,一手撑住气墙,另一手指向水中。手中散发出一道黑气,罩向河中的九条画舫。河水中立刻出现一个旋涡,画舫如水中落叶般随旋涡转动。船上歌妓无不惊慌失措,紧紧住可以找到的固定物体,大声尖叫。荆苛狞笑一声,手中黑气化做无数黑爪向船中歌妓抓去,黑爪向歌妓尖叫的口中伸去,一条条血魂被硬生生从她们口中抽出,如花似玉的歌妓立时变成一具具干尸,嘴被血魂堵住使她们不能尖叫,但是四肢却在船板上痛苦的抽动,惨不忍睹。比起遍地的哀号更加凄惨百倍,恐怖百倍。黑爪将血魂送入荆苛的口中,荆苛贪婪的吞噬着血魂。
冷残缺愤怒以极,睚眦具裂。心中充满无限懊悔——怨自己不该一时大意而断送了百余名歌妓的性命。大吼道:“畜生,你果然是妖魂,冷某今日要斩妖除魔!”
吞噬了血魂的荆苛,身上黑气更盛,形成了一片黑云。黑云中似有一巨大妖物,瞪着一双灯笼样的血眼,紧盯着冷残缺,发出一阵轻蔑的嘲笑。
冷残缺口中喷出一团绿气,绿气缠绕在宝刀之上。宝刀放出一片绿芒与冷残缺眼中迸射出的红光互相辉映。冷残缺习练的鬼功不似妖力那般阴毒,虽不能吸食活人的血魂,却能借助阴间的鬼力。冷残缺手中宝刀狂震,刀做鬼哭之声,在夜空中传出百里凄厉异常。只见八百里秦淮之中无数水鬼,破水而出飞向冷残缺,无数鬼魂集聚在刀身之上,刀上绿芒暴长两丈,冷残缺两手持刀犹如鬼神降世威风凛凛。
黑气之中荆苛化做的妖物,也在盘旋狞笑。
冷残缺大吼一声惊天动地,举刀劈向黑气。戾气,怨恨,内功,鬼力和为一处,墨绿色的刀光带着鬼哭,呼啸而出。世间找不到比它更凌厉的刀气,就算是九天玄雷也未必能与之匹敌。黑气如招雷击,四散炸开。刀式太猛,荆苛身躯被炸得四分五裂。天空中洒下一片黑色的血雨,荆苛的人头却借着血雨逃去。
冷残缺知道那是荆苛元神所在,岂容他逃脱,长刀一摆紧追其后。
一人,一头,在空中驭风飞行,快若闪电。
荆苛头颅飞至燕府上空,一个盘旋钻入地下。冷残缺恨其在秦淮滥杀无辜,未做多想举刀向地面刺去。一声巨响地裂石开,冷残缺跃进地缝之中。地下有竟有一条极长的地道!荆苛的头颅在沿着地道急速飞行,冷残缺紧追过去。却未注意自己刚劈开的地缝已然合上。冷残缺紧追荆苛的头颅进入了一个密室之中。
荆苛的头颅不见了踪影,密室四周却传来一身轰鸣,冷残缺暗道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