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乔虞心有疑惑,那边蒋妃更是疑窦难解,简贵妃不顾念她脸面的一掌打得蒋妃惊恐万状,直直盯着简贵妃,连着众人离去的动静都未让她分出半分心神。
“娘娘,妾、妾是做错了什么?”
简贵妃面色冷凝地靠着方枕,深吸几口气才压下涌到喉咙的恶心感,理都没理她,语气中透着怒意:“陶嬷嬷!”
陶嬷嬷垂首敛气走上前,“是,娘娘。”
“御花园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本宫知道?”简贵妃厉声道,“若不是前朝有事拖住了皇上,回头本宫不知情说漏了嘴,欺君之罪,你要本宫、要霍家跟着你一起被降罪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怒气更甚,“好啊,本宫说你怎么突然说要把本宫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原来是为了堵皇上的嘴,嬷嬷,你、你好大的胆子!”
陶嬷嬷胆颤心惊地跪下告罪:“主子,是奴婢的不是,今早这消息传的突然,奴婢知道的时候已经收不住口了,幸好主子您昨晚坚持未请太医,醒来觉得不适才不得已请太医诊出有孕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皇上定、定也不会怀疑的。”
“等等,”蒋妃稀里糊涂地这才听出些门道,脸色煞白,“娘娘,娘娘您有孕,未曾告诉皇上?”她愈听愈觉得不敢置信,虽说有过嫔妃为了保住孩子隐瞒身孕,但简贵妃不是那等小心翼翼讨生活的人啊,她生性张扬肆意,什么时候会使这等暗度陈仓的手段?
更何况,简贵妃对皇上的执念痴情她看得清,甚至还时常在自己面前柔情炫耀,她也没少以此捧着贵妃,而贵妃有孕的消息瞒的这等滴水不漏,她自然以为是皇上帮着一起的,怎么、怎么……蒋妃一时思维更加混沌了,贵妃竟是对皇上起了戒心?
“都是你坏的事!”闻言简贵妃愈加气急,“本宫与你说的时候有没有叮嘱你一丝口风都不能透露出去?你倒好,回头就把本宫卖了!说,你都告诉谁了?”
蒋妃抖着唇,犹豫着道:“妾确实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可能、可能……”
“说!”
蒋妃扑通一下跪下来,哀求道:“娘娘,那刚入宫的宋婉仪正住在妾宫里,可能、可能一个不慎,她探听了去……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简贵妃一转身就躲开了蒋妃伸过来的手,厌恶地看了看被碰到的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你有何用?”若不是父亲有用得着蒋家的地方,这等蠢货,她看一眼都觉得伤眼。
“那宋婉仪是谁的人?”
蒋妃想了想,眼睛一亮,忙回答:“是皇后,当初选秀的时候,就是皇后将她选进来的,连婉仪的位分都是皇后给的。”
简贵妃抚了抚肚子,眸光灼灼明媚,眼尾一扫,慢慢流露出几分笑意来:“既是皇后,那么就得劳烦她为本宫解一解这困局了。”冷昵了蒋妃一眼,见她眼泪糊了一脸更觉反感,“行了,你回去吧,好好洗漱一番。”
“是,妾先告辞了。”蒋妃拿着帕子拭了拭泪珠,小心翼翼地行礼退下。
待她走了,简贵妃才将目光重新盯牢在陶嬷嬷身上,眯着眼道:“嬷嬷,本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若再有欺瞒本宫的,本宫就写信给府里,让人来接你回去颐养天年。”
陶嬷嬷心下一沉,明面上却是一派感激难言,颤颤巍巍地跪下磕头:“奴婢谢主子宽恕恩待。”
“行了,快起来扶本宫更衣,本宫要去勤政殿给皇上请安。”
陶嬷嬷微微抬头,有心想要劝她不要劳累,然而想到主子疑心皇上对自己有了心结,自然是要将它彻底解开才算罢了,不然怕是心思郁躁,更说不上养身保胎了。暗叹一口气,她还是承应了下来,并未多言。
那厢乔虞刚刚回了明瑟阁便请了医女,男女有别,况且刚从瑶华宫出来,回头就请了太医,落下简贵妃眼里,下次没准得赏她十掌了。
夏槐南书两人扶她躺在了榻上,剪开里裤,露出的肌肤已经一片青紫,中间一块都泛黑了,衬着周边的雪肤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端着水和帕子刚进门的南竹看了一眼就哇得哭了出来:“主子,您、您怎么伤的这么重啊?肯定疼死了,您从小就怕疼。”
南书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用帕子沾了冷水敷,小心翼翼地敷在淤紫上:“主子您在忍忍,奴婢让方得福去请医女,马上就该到了。”
乔虞前世刚入行的时候,除了专业动作,其他上天入海都是亲身上阵,受过的伤要比这重多了,只是原身从小娇生惯养,全身上下除了手指,一处茧子都找不出来,比不得她皮糙肉厚,淤青一散开,看着就更恐怖些。
不一会儿,医女来了,见了之后在她伤口上按了一会儿,又在腿下边加了软垫,说是先用冷水敷着,明日再用温水,而后开了药就走了。
实际上冷敷后,就已经不那么痛了,只是夏槐她们担心得不行,好生言劝不肯让她下榻,无奈,乔虞让她们找了些书来,躺在软塌上到也十分舒适闲意。
“娘娘,乔贵人来了。”方得福进来禀报,看着面色苍白,披散这发髻的乔虞正靠着软枕看书,姿态慵懒,迟疑道,“主子您看,要不奴才就说您刚吃了药休息,让乔贵人先回去?”
“来都来了,哪有赶人走的道理。”乔虞视线专注在书面上,不在意地回他。
方得福清脆应道:“是。”而后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上前走到乔虞一侧,压低了声音,“主子,简贵妃娘娘往太宸宫去了。”话一完,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十分的流畅自然。
乔虞细眉一跳,看向方得福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莞尔笑道:“我知道了,这倒多谢你了。”
“奴才不敢,主子就是主子,这都是奴才们应当做的。”
“行了,那你便退下吧,将乔美人请进来。”
“奴才先行告退。”
乔虞将手上的书收起来放在了软枕底下,整个人窝进了毯子里,配上一脸苍白,到能看得出虚弱来。
“小妹,”乔韫叫着乔虞往日在家中的昵称,目中含泪,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快步走到软塌边,关切地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样?可找太医来看过了?腿上的伤重么?”
“不过是小伤,姐姐不必太过担忧。”乔虞握着她手,软言宽慰道。
“怎么能是小伤呢?”乔韫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流连在她脸上,既疼惜又担心,“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大的罪,真是委屈你了。”
“无事的,姐姐我也不是瓷做的,一摔就坏,你别太担心了。”乔虞也应景地跟着挤出几颗泪珠来,“只是如今简贵妃定然已经盯上我了,我就怕连累了姐姐,幸好姐姐住在嘉贵嫔宫里,嘉贵嫔素来受宠,应当也能护住姐姐。”
乔韫面上的表情微不可闻的一僵,随之抬手,用帕子轻拭了眼角的泪水,温柔地道:“你不必担心我,倒是简贵妃……素来是个无所顾忌的,不说家世背景雄厚,腹中还怀有龙子,妹妹也该先准备起来才行。”
“准备?”乔虞疑惑道,“什么准备?”
“虽说简贵妃家大业大,但这后宫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后宫。”乔韫轻声说道,温婉的声线透着仿佛蛊惑的意味,“只要有皇上为你做主,往后简贵妃再不敢轻易为难你的。”
“可、可皇上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拿这些事去打扰他呢?”乔虞为难地皱起眉。
“傻妹妹,”乔韫轻柔地拂过她的侧脸,“皇上喜欢你,自然会担心你什么受了委屈;就如同父亲母亲他们疼爱你,在家中肯定也时时担忧着你,唯恐你受了委屈而他们却不知道。”
乔虞看着她不自觉下垂的眼睑,目中划过几道暗光,出声叫她:“姐姐?”
乔韫恍若无事,脸上又挂上了亲和友善的笑容:“不过姐姐也只是记挂你才多心说说,最终决定还是得你自己来选的。姐姐只是希望你越来越好。”她的目光落在乔虞身上,温柔专注,深远幽长,仿佛透过她看向了更远的未来。
“我知道姐姐最疼我了。”乔虞甜甜一笑,引得乔韫宠溺地拍了拍她,“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不疼你还疼谁呢。”
乔韫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临走还留了一瓶消淤化肿的药,乔虞让南书拿着收起来,打算再看一会儿书,这本游记她已经刷了两遍了,下次见到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要几本好玩的书来。
简贵妃前往太宸宫求见皇上的消息也并未能瞒太久,她刚出来便传遍了宫内,听闻简贵妃出青宴殿的时候面色红润,心情舒畅,众人无不哀叹,看来简贵妃还是荣宠不减。如此,倒了晚膳时候,大多嫔妃都早早歇息了。
简贵妃刚诊出有孕就亲自往太宸宫过去,还笑容满面地出来,想也知道是得了皇上的关爱眷顾,今晚皇上定是往瑶华宫去了。
然而等真收到了消息都不免大吃一惊,当晚皇上去的不是瑶华宫,见的不是简贵妃,而是颐和宫蒋妃。惊疑不定地过了一夜,一早又听说昨夜蒋妃逞口舌之利,冒犯圣颜,气得皇上半夜从正殿拂袖而去,转头便宜了宋婉仪。而蒋妃被罚降了一级,禁足三月。
宫里再没有蒋妃,只有个蒋修容了。
这一连番变故如一道道惊雷砸在后宫诸人心头,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纵横交错,时刻准备掀起汹涌巨浪,倾覆吞噬着现有的利益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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