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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边境的风已经带了极深的寒意,天空中飘着小雪,戍边的将士在寒风中挺直腰背,脸上神情肃穆,冻得微红的双眼眺望着辽阔的大地和灰蓝的苍穹。
他们手握嗜血的刀枪,撑起民族的脊梁,守卫脚下的土地与身后北辰国内无数百姓。
相比城楼上的肃穆与寂静,城墙下偌大的校场此时却是喊杀声阵阵。
新入营的兵卒正两两切磋,武艺高强的,有机会直接升上伍长,故而校场上气氛热烈,身怀一技之长的新兵竭尽所能地展示自己,欲搏将军青眼。
北境才刚刚经历过一场秋收之战,抵御住关外蛮族的侵扰,营中士兵损伤惨重,眼看初雪已落,即将封关,兵将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将军北辰隆有意趁着这个寒冬让兵营休养生息,便下令招募新兵。命令一下,短短十日,就有上万壮丁自临近的城池匆忙赶来,欲投奔军营。
只要入了北境军营,哪怕只是最下等的兵卒,每月的军饷也足够他们养活一家老小,若不幸战死沙场,将军北辰隆也会照拂他们的家小。
要是命大,几年下来能积累些军功,还可能做个不大不小的官,福泽后世子孙。
北辰国人皆知北境军营条件虽然艰苦,但对那些心有抱负,有意军功,或者有些力气,又身无长物的人而言是个极好的去处。
所以每次北境军营招兵,总有许许多多的男丁前来投奔,为防军中混入蛮族的奸细,军营自是要设立层层关卡,将这些人筛选一遍。
前来投奔北境军营的人先去督军之处登记了姓名,待督军查过身家清白之后才能前往校场。
校场上人声鼎沸,又一个上前挑战的新兵被一脚踢下了擂台,台上一名壮硕男子在冬日里也只着了一身短衫,笑容肆意而张扬,他已经连续在这台上击败了九人。
“还有谁来!”
他拂了一把脸上的汗,眼里精光矍铄。
如果今天日落之前没有人再来挑战他,那这伍长之位,便非他莫属了。
台下的新兵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台挑战。
却在此时,喧嚣的人群里暴起一声低喝:
“我来!”
其声清亮,吸引了众多新兵的目光。
一袭粗布短袍的瘦削人影跃上擂台,相较于尚武的高大身形,这人个头可以用瘦小来形容,即便挺直了背脊,那身高也才勉强高过尚武的肩膀。
引人注目的不止是来人看似单薄不自量力的身影,还有此人脸上,那遮挡了右侧半张脸孔的粗陋面具所带来的神秘气息。
被挑战之人却不轻敌,哈哈一笑,双手抱拳,朝前行了一道江湖礼:
“在下尚武,阁下请!”
来人露在面具外的半侧脸上似是浮起一抹轻笑,也回了尚武一个抱拳礼:
“林傲雪,请!”
话音落下,尚武眼中有精光闪过,他快步上前,主动出招,一拳朝着林傲雪面门来。
尚武一动,林傲雪也跟着动了,她脚下步子一滑,身形飘然而退,尚武挥出的拳头只扫过林傲雪的前襟。
一招未果,尚武并不气馁,又接第二招,林傲雪借轻功之便,屡次躲开尚武刚劲的进攻,不时反击几招,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已交手上百回合。
尚武左手抓向林傲雪的胳膊,林傲雪又退一步,眼看便到了擂台边缘,若再多一步,就该落下擂台,输了此局。
尚武看准了时机,变抓为推,掌风击向林傲雪的肩膀。
林傲雪脸色肃然,身子一矮,躲开尚武掌击,同时探出双臂,抓拉一把尚武的胳膊,台下众人未能看清林傲雪的动作,她与尚武的位置便调换过来。
尚武蓦地两眼一瞪,眼前之人瘦弱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林傲雪双拳打在尚武胸膛上,只听嘭一声闷响,尚武高大的身影已凌空而起,倒飞着跌下擂台。
台下众人大惊失色,有人上前两步,将尚武接住,却在那后劲的推力之下,又连着退了好几步。
林傲雪再抱双拳,神情冷肃:
“承让。”
尚武被击下擂台,整个人也处于震惊之中无法回神,他原以为以自己的实力,足以硬抗林傲雪之招而不败,却不料那两拳的力量却超乎他的想象,一瞬间便击溃了他的防御,将他整个人掀飞了出去。
但林傲雪的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却并未伤到他。看样子,林傲雪刚才跟他交手,根本未出
全力。
这不由让尚武对林傲雪升起两分钦佩之心。他甩开身后之人的搀扶,站起身,朝林傲雪回了一礼,笑道:
“阁下武艺高强,在下心服口服!”
一众观战新兵哗然,林傲雪全程皆乘轻功之利游走于擂台上,同尚武交手多为守势,虽撑过百余招,但在台下众人眼里,她赢得并不轻松。
许多人都以为尚武会恼羞成怒,没成想他竟然如此坦然地接受了落败的事实,林傲雪也眯了眯眼,冷肃的半边脸孔上露出一丝笑意来:
“在下取巧了。”
尚武离开之后,开始不断有新兵上台挑战林傲雪。
刚才尚武在台上时,他一看就是厉害的角色,他们没有底气招惹,但林傲雪却不一样,这个带着半块面具的新兵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
而且正如林傲雪自己说的那样,很多人都认为刚才与尚武一战,林傲雪有取巧的嫌疑,便有心怀侥幸之人踊跃上台,欲一试林傲雪的深浅。
林傲雪来者不拒,每一场都打得恰到好处,看似取巧没有余力,却始终不曾有人将她从擂台上赶下来。
待到日落西山,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台下一众新兵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林傲雪真的是个比尚武更加厉害的角色,从她上台挑战尚武直至此时,足有超过二十之数的新兵上去挑战,却少有人能真正碰到她的衣角。
从林傲雪击败尚武那时候开始,整整两个时辰,站在远处观察新兵擂台切磋的督军杨近一直注意着台上的动向,每一场比试都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一分。
“来人,将这林傲雪的名册给我。”
他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双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名册递上去,杨近将其接过,翻开来看:
“嗯……林傲雪,家住雀阳,是雀阳林平村的农户之子,多年前蛮族劫掠边境,致使其父母双亡,右侧脸颊因大火毁容,他前往京中寻亲未果,乞讨街头,偶遇鸿鸣法师京中说法,法师言道有缘,便带其入源名寺带发修行……”
“因其家中族亲仇怨未结,心中愤恨难平,便离寺下山,投奔北境军营,欲杀敌奉边,了却夙愿。”
这名册上所载,都是经过查证之后,确有其事,才会记录下来的内容。杨近翻着名册,将林傲雪的生平反复看了几遍,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册子交还给身后文官:
“这林傲雪不错,还有刚才那个尚武,将他们二人都提作伍长吧,先分去步兵营。”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林傲雪成为擂台魁首,被提拔为伍长乃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而尚武也得了同样的好处,倒是让人惊讶。
但尚武连败九人,只居林傲雪之下,似也说得过去。
林傲雪和尚武算是不打不相识,又因被分到同一个兵营里,参选比试结束之后,尚武主动来寻,欲与林傲雪勾肩搭背前往后勤之处领取兵服,却被林傲雪一巴掌拍掉了那即将搭在她肩上的胳膊。
尚武被林傲雪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懵,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倒也不以为意,却笑林傲雪都是大老爷们还穷讲究。
林傲雪面色清寒,又因有半边面具遮掩,那脸色看上去很是不善,尚武尴尬地抓了抓脑门,还欲多说什么,林傲雪却已转身先走一步,口里言道:
“我来此之前在寺庙静修,往来皆是香客,尚不习惯与人接触。”
尚武恍然,便也快步跟上,倒没再去搭林傲雪的肩膀。
次日集会,收录的新兵约有五千余人,全部聚集在校场上,林傲雪和尚武作为伍长,手下各分了五人,其余新兵则由老兵伍长领着,一起集训。
操练间隙,林傲雪正规范手下新兵出招动作,身后忽有嘈杂之声嚷嚷而来,林傲雪不欲理会,也没有回头。
喧闹之声越渐近了,最后停在林傲雪身后,一个粗鄙而沙哑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腔调,极为刻意地高声道:
“你们谁是林傲雪?!”
林傲雪不得不转身朝那人看过去,却见来人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眼角下有一道长长的疤,看起来极为狰狞,又带着难掩的痞气。他身后还跟了几个新兵,一个个獐头鼠目,一看便知不怀好意。
“我就是。”
林傲雪皱起眉头,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来人上下打量了林傲雪许久,突然呵的一声笑了,双臂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言语挑衅:
“你就是林傲雪?这么弱不禁风也能做新兵魁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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