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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两个人四只脚,雪地沙沙响,自行车落在室外一夜,后座已经盖着一层白雪糕。

她落后小半步,偏头看小阳春,心不在焉地想他是几点出门的,她看着对方羽绒衣帽子上积起的雪花走了神。

寒假在雪季如期而至,她带着曲阿姨送的土特产,和她依旧不怎么好看的成绩单回家过年。

小饭店客似云来,父母忙得脚不沾地,她做不来炒菜刷盘子的活,只能站在收银台帮忙结账。

除夕前她把自己的歌下载到收银台电脑里,在父母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放给他们听。

“好听吗?”她问。

父母真心实意地夸奖:“真好听,真的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

“好听好听,再放一遍。”

她设置单曲循环,霸道地说:“以后店里就只放我的歌吧。”

母亲说:“你就这么两首,还不听腻。”

“我还会再写的。”

母亲提醒她:“你马上就高三了,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成天不务正业。”

她不跟母亲顶嘴,自顾自地给父母定下:“这首歌先放三个月,等夏天到了再放另一首,到秋天的时候我再给你们一首新的,一年四首轮换着来。”

父母笑呵呵地没当真。

“我说真的。”她强调。

母亲说:“那也不对啊,现在冬天,你怎么放春天的歌?”

她说:“我还没来得及写呢,再说已经过了立春了,现在算春天。”

父母说不过她,最后勉强答应了她这古怪的要求。

她把音乐播放器里不属于她的歌都删了,就留下自己的,然后随便划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说了句:“爸妈,我想出国读书。”

“啊?”父母都愣了下。

她没重复,父母很快回神:“你成天想什么呢,你先把你现在的成绩搞起来,好好考个大学。我们对你的要求也不高,考不上本科,至少考个大专。”

她依旧盯着电脑,过了会才轻轻地说:“哦。”

寒假结束返校,她开始认真钻研书本,但她也许跟曲阿姨一样,曲阿姨说她没有音乐方面的细胞,她则觉得她自己应该是没有学习数学和英语的细胞。

这天她又在悬梁刺股,周日把自己禁|锢在卧室死记硬背数学例题。

正背得昏昏欲睡,卧室门被叩了两下,门是敞开的,她回头,看见小阳春斜倚着门,捧着杯咖啡在自酌。

他看了她一会,才迈进来,慢慢走到她边上,扫了眼她的书本。

他把咖啡杯放下,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手撑着桌,俯身说:“笔。”

他在她耳边把这道数学题翻来覆去地蹂|躏了一遍。

接下来的这一年,每周总有一天,小阳春会待在她的卧室,有时给她讲题,有时扔给她一张卷子。

她做题的时候,小阳春就躺在她身后的床上,打一会游戏,看一会书,或者睡上一觉。

她书桌角落摆着一个鞋盒大小的收纳箱,白色塑料的箱体,亚克力玻璃的抽拉门。有一回她写字写到一半想拿根头绳扎头发,她刚抬头,就撞见了映在玻璃上的那道影子。

这人靠着床背翘着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横拿手机,像在打游戏,目光却落在她的方向。

她找到头绳随意扎了两圈,再看向收纳箱,那人已经重新打起了游戏。

高考的前一天,气温拔高至三十度,夜里家中忽然停电,曲阿姨赶紧打电话询问,说附近电力抢修,最快两小时后来电。

屋里太闷,她也看不进书,索性坐到院子里吹风,想吃根雪糕解暑,曲阿姨不让,怕她拉肚子。

院里的风还是闷热,她坐没多久身上就黏糊糊的,小阳春火气旺,t恤背面都湿了,他干脆拿起水管对着自己冲。

她在旁边看着他,过了一会,水管忽然拐个方向,对准了她的脚。

她起先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后来觉得还挺凉快,她把脚伸出拖鞋。

小阳春对着她的脚冲了一会,又往上冲她小腿,她弯腰,把手臂也伸了过去,水花溅到她眼睛里,她抬起胳膊去擦,小阳春大约跟着她胳膊走,水柱一下冲上了她的脸。

“唔!”她没能躲开,抹了一把脸。

小阳春竟然又对着她的脸晃了两下。

“喂——”她忘穿拖鞋,光着脚就去抢水管。

“真矮。”小阳春说风凉话,仗着身高优势,他高举手臂不让她得逞。

她奋起向上跳,忘记地上全是水,落地的时候光脚一个打滑。

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小阳春及时卡着她咯吱窝将她接住,然后直接架起她。

她脚趾垫着地,对上近在咫尺的视线。

眼前的人成了落汤鸡,估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t恤湿透,紧紧贴着她身,水珠淋进了她眼睛,她视线一瞬模糊,只看得清对面的人专注的目光。

水管在地上翻滚,清凉的水流淌过他们的脚。

曲阿姨大概听见吵闹声,在屋子里喊:“你们又在打架?”

她看了眼大门,接着被人放回一旁的藤椅。

曲阿姨端着一盘西瓜出来,见到院子里水流成河,她哎哟喂一声,一副心脏受不了的模样:“你们两个小疯子,有你们这么霍霍水的吗,快去擦干,着凉怎么办,明天还考不考试了?”

她两手撑着藤椅,双脚晃着地上的水,小阳春看了看她,转身去关水龙头。

高考结束,她收拾行李,父母电话提醒她别落下什么,否则以后只能让曲阿姨给她快递,这样太麻烦。

小阳春即将前往英国,英国的本科是三年制,他需要先花一年时间读预科,预科九月底开学,他父亲让他七八月就过去,好提前适应新环境。

她走前一天最后一次打扫仓库,拿起那把上低音号吹响音符,小阳春坐在桌上,问她:“这怎么吹?”

她难得好为人师,手把手教了他一下。

那个暑假在家,她qq好友中某个一直沉寂的号闪了闪,她打开聊天框,先看到文字。

“还记得我吗?我毕业了,忽然想起你今年应该高考了,祝我们都前程似锦。还有我当年的作业,后来拿了高分,有机会我还会去芜松镇,你到时也长大了,我们可以喝一杯。”

聊天框底下是她之前打开的网页,她看着她的高考成绩,心想奇迹到底属于少数人,她不是那个幸运儿。

随之屏幕上出现一幅画,画中一边是窑洞山,一边是悬崖,分界线上站着一人,坐着一人。

对方又发来一句:“从前住在这里的人,和冒险生活在一起,人生呐……”

她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回过神,她按下接听。

是曲阿姨打来问她成绩的,她一边看着那幅画上的落款,一边说:“我想复读。”

那端回应她的却是另一道低沉的声音,对方道:“好,我帮你问问学校。”

夏日的午后,阳光猛烈,电脑反光,落款显得暗淡不清。

她把画点开,看向落款处,那里写着“吴悠悠,2014年11月”。

风渐小,小摊前的还价还在继续,摊贩已经松口到九百块,蔡晋同还在往下压价。

喻见把画放桌上,手还没松,她正要开口,边上的人已经拿起手机,对着摊位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微信到账一千五。

孟冬把手机放回兜里,从喻见手中抽走画,对他们说:“走吧,一起吃饭?”

喻见低头盯着他的手看。

蔡晋同被孟冬这波突如其来的操作打愣了,回神瞟了眼喻见,他道:“行啊,今天跨年,咱们是得吃一顿好的才像样,喻见你呢?”

喻见看了眼孟冬,孟冬也在看她,她道:“我回家吃。”

正好喻父电话打来,她左口袋里放着糖,手机在右口袋,她拿出来换到左手接听,孟冬和蔡晋同都听到喻父问她几点到家,说是准备炒菜了。

“家常饭好,那先送你回去吧。”蔡晋同道。

蔡晋同让跟拍的小朋友也可以撤了,三人上车往喻见家去。

那幅画被孟冬放在手边,具体位置是他和喻见的座位中间,喻见瞟了好几眼,说:“下一次转手,不知道是亏是赚。”

孟冬道:“我对这个吴悠悠有信心。”

“哟,原来你懂画啊?”蔡晋同开着车说。

“不懂,”孟冬拿起画,画纸展开在眼前,他道,“我看人。”

车子经过步行街,路上搭着些护栏,有警卫在四周忙碌,大厦的led灯已经打亮。

喻见扶着车门往外看。

蔡晋同也瞟了眼,说:“今晚这儿有跨年吧?”

“嗯,”喻见道,“晚上八点开始。”

孟冬听见她说出具体时间,他也往车窗外看去。现在时间还早,但路上已有不少人,室外还搭建着舞台,应该还有音乐会。

把喻见送到家,蔡晋同和孟冬返回酒店。蔡晋同登记入住,他住大床房,和孟冬不在同一个楼层。

两人在电梯口道别,他先下,进房后没先收拾行李,他拿出手机,翻找喻见的档案。

喻见回家后没换居家服,父母做了满满一桌菜,他们一家三口肯定吃不完。

她把皮带松了松,手拿着一块排骨吃,问他们:“待会儿带你们去跨年?”

喻母问:“跨什么年?”

“今晚步行街跨年夜,有很多活动。”喻见道。

喻母说:“就是电视里放的,倒计时一起跨年的那种?”

喻见点头:“差不多就那样。”

喻父赶紧摇头:“哦哟,这是你们年轻人才喜欢玩的东西,我们怎么参加。”

喻母也道:“就是,现在饭店也开不了,我跟你爸哪有这心思。”

喻父问起今天网络上的新闻:“那个应该就是被我们的招牌砸到的人吧,这些记者怎么能乱说呢。”

“狗仔不都这样,就喜欢兴风作浪。”喻母皱着眉,又对喻见道,“话说回来,你倒是带我和你爸去看望一下人家呀,让我们表示表示,求个心安。”

喻见扔掉骨头,嘬了嘬手指,然后抽张纸巾擦手,点着头敷衍:“好,我找个时间。”

她饭后无所事事,陪父母看了会电视,她套上羽绒衣,独自出了门。

蔡晋同正趴在酒店大床上盯着手机,他眉头拧成川字,屏幕忽然切换成来电画面,他吓一跳,翻个身接起电话。

“现在出门?”孟冬在那头道。

“哦行,我收拾好了,楼下等。”挂断电话,屏幕又回到喻见的资料页,他退出界面,穿上外套下楼。

两人在大堂碰面,蔡晋同问孟冬想吃什么菜,孟冬说:“去步行街看看吧。”

蔡晋同道:“诶,那里好,还能凑热闹跨个年。”

“那走吧。”孟冬说。

他们开车抵达步行街附近,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大厦的地下车库找到停车位,楼上有餐厅,两人选了一家中餐馆。

饭后已经过了八点,步行街人山人海,蔡晋同顺着人流走,说:“这得上万人了吧!”

孟冬点头:“应该有。”

“乖乖,我的鞋都快被挤掉了。”

人声鼎沸,几栋大厦外墙播放着跨年画面,劲爆的摇滚乐从舞台蔓延到四周,雾霭中一片五光十色,黑夜宛若白天。

年轻人跟着摇滚呐喊尖叫,孟冬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穿透,他立起外套衣领,挤出汹涌的人群。

蔡晋同理了理被挤乱的衣服,望向疯狂的人潮,他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孟冬:“你抽不抽烟?”

孟冬接过:“抽得不多。”

但蔡晋同看孟冬的拿烟姿势很老练,他替对方点上烟,说:“忘了问大夫你能不能抽。”

孟冬笑笑,吐出一口烟。

他站在店铺台阶上,视线漫无目的。烟快抽完,蔡晋同问:“待会儿就回去还是再玩一会儿?”

孟冬抽完一支,将烟头揿灭在垃圾桶盖上,看着火星逐渐熄灭,他说:“在这儿跨年吧,回酒店也没事。”

蔡晋同也无所谓,他和孟冬再次挤进人群,摇滚已经变成爵士,耳朵舒服不少。

震耳欲聋不知多久,呐喊的人群仿佛永远不会疲惫。

他们随大流拿了几根荧光棒,孟冬想把这玩意儿扔了,低头的时候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人群脚下掉了一包小零食,看包装像是无印良品的巧克力。

他个高,抬头眺望远处,看见一道穿着黑色羽绒衣,戴着帽子的人影。

然后他挤开人群朝那走去。

蔡晋同叫他两声,赶紧跟在他后面。

逆着人流不好走,前面有孟冬开路,蔡晋同的衣服还是又一次被挤歪了,他正要再叫,忽然注意到孟冬面朝处,有人朝这边望。

哑光的黑色羽绒衣,大毛领,黑色毛线围巾,这几天喻见始终是这一身简单的装束。

蔡晋同没再走,他站在陌生人堆中,想起先前在酒店翻看的资料。

他由喻见的前经纪人推荐,接手喻见不足三周,他对喻见入行以来的经历做过不少功课,但从没留意过喻见在入行前的生活。

近几年公司对艺人背调极其详细,户籍、大学、有无犯罪史、黑历史等等方面都做了严密调查。

喻见今年二十八周岁,比孟冬小一岁,他看喻见是八月出生,六周岁入读小学的话,她应该和孟冬同届。

高中学校没记录,只记录过喻见曾高复过一年,最重要的是,她后来考上的大学,恰巧就是孟冬淘宝账号上有所记录的y省理工大。

只是喻见在大三那一年意外辍学了。

他翻看完喻见的所有资料,又忽然想起昨天在喻家饭店里翻到的那张请柬。

喻见的表妹在今年十月二十六结婚,酒席地点在那家酒店,这么巧,孟冬在酒店外等待那位不知名女人的时间,也是在今年十月。

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就是一个“旁观者”了。

大厦的led屏滚动着绚丽的图画,主持人的倒计时讲词从音响中传出。

喻见只露着一双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五光十色游走在四周,她看着孟冬挤开人群,一步步朝她走近。

所有音乐、喧嚣、尖叫,都变得朦胧模糊,她听见主持人的倒计时——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2027,新年快乐!happynewyear!”

火树银花,他最后一步跨到2027。

喻见和他一起抬头,望向夜幕中的绚烂烟火。,,网址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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