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血,来不及撤走的丫鬟婆子都惊叫起来,慌忙往屋舍涌去。
看着一片片出了鞘的刀光,在太阳下晃得人刺眼。青松只觉得腿肚子一紧一抽,哆嗦着不能自持。他想过,悄悄往角落里靠,只是看着他家少爷,被围在一群豺狼虎豹中间,他两只脚,就不听话地向圈子里挪。
被陈圭看见,使眼色让他往屋舍那边去。青松心里只觉得天人交战,要他丢了少爷,自己跑到一边去,他显然办不到。只是想到屋内的一群小姐和姑娘们,青松陡然觉得他是个男儿了,若是不能保护弱小,他又能做些什么?他咬咬牙,毅然往屋舍那边去。
陈圭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青松素来机警,又加上屋内个林若晴在,就算是两个臭皮匠,也总能商量出点东西来,何况两人并不傻。
留在船上王伦的人,看见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就发。见大船上,还有留守的带刀人在,做惯水上事情人,知道不能放空船。他们坐的小船,座低有机关,因这是内陆,藏着的是长短合适的棍棒,此时图穷匕见,不用再伪装。利落地从底座里抽出棍子来,除了留在船上的人,都跳下来,在这群配刀人的外围,又给围了一个圈!
此时在里圈,同白疤胡一起背靠背站着的陈圭,你说他心里不紧张那纯粹是扯蛋!这些明晃晃对着他的,都是开了刃的钢刀,腰背厚,刃锋利。比不得后世小青年打架,摸把弹簧小刀,也算是道上的了。
陈圭在前世时,信奉三大神书:一本是我的奋斗,一本是雷锋日记,最后一本便是鹿鼎记了。
重生在正德三年这个离现代五百年长远的古代,就算有着一个古人的灵魂垫底,陈圭一样对这个冷兵器时代有着古人所不及的防范之心。而陈圭也知道自己若没有陈家世爵的官衔,此时的他文不能及庙堂之远,武更不能比江湖之长。一句话到底,古代凶猛啊。
而鹿鼎记里韦小宝的三大绝招:匕首、石灰、蒙汗药。陈圭闲时私底下早已逐磨个透,虽不敢跟后世韦爵爷比谁手段高,但陈圭倒觉得若真有一日跟韦爵爷碰上了,到底谁能放倒谁,这还真说不准。
青松见少爷右手把匕首反握,刀尖紧紧抵着那名红衣男下颌,若再往下一点,那刀尖便刺入红衣男咽喉里了。
陈圭这一番冲冠怒,家里几个老妈子小丫环惊惶之余,均心照不宣,各人紧张瞧着陈圭手里那把匕首时,眼睛余光也时不时地瞟了身旁的林若晴一眼。
得,这红衣男说陈惜时不见陈圭有所动作,只提到林若晴一句——
就动尖刀了。
红衣男输人不输势,脸被白疤胡踩着,下颌被陈圭匕首顶着,而且还出血了,但仍瞪着那双鱼泡大眼,斜视嘶声吼道:“再往下一点,给我刺个透底凉儿,都别围着,就让他动手……干爹,孩儿不孝,就先行一步了!”
喊完便闭上眼睛,做好慷慨就义准备。
第一句倒是听得双方都有人暗赞,听他一喊干爹,众人心里就乐了。不喊亲爹,喊干爹呢。
陈圭在半蹲时,左手已经悄悄在腰间的小兜里掏了一小把石灰,位置借得刚好,除了踩着红衣男脸颊的白疤胡,所有人都不知陈圭左手做的事。
红衣男这话刚喊完,陈圭便收起了匕首,缓缓站起来,左手紧紧搛在大腿旁,环视着周围这数名执刀大汉,看着这几人居然因为自己这个有胆无气力的书生吓着不敢动弹,心下又不想把手里这把石灰撒出了。
陈圭一收起匕首,船上便有一记粗浑的声音喊道:“孩儿们,把这小子的匕首给卸了,拿下喽!”
六七名汉子轰声应是,几把大刀倏地便往陈圭那握着匕首的右手砍去,卸手等于卸匕首,这几名汉子自然都不傻,有着船上那人撑腰,砍谁都有那人顶着,几把大刀砍得是虎虎生风,迅如奔雷。
只是刀末及手,陈圭手里那把石灰粉已经照着周围扬去,并闭目顺势一滚,躲了这六七把不长眼的大刀。
陈圭成滚地葫芦,所有人便听到六七声惨叫,本来还欢喜欲卸了陈圭一条手臂的大汉们,都丢了手中钢刀,捂着眼睛就地蹲,哇哇大骂:“小兔崽子使阴招,弟兄们别再客气……啊,疼死我了。”
陈圭狼狈从地上爬起,仰头望着这艘大船,扬声向船上喊道:“船上朋友既来高邮,何不露面让小生尽尽地主之谊呢?”
船上那人哈哈大笑,走到船舷边来,俯视站在下方的陈圭。
被白疤胡踩得死死的红衣男此时又忍不住喊道:“我干爹是浙江市舶司通使,我干爷爷是四祖宗刘督公……”
“闭嘴!”船上这名穿着青底轴纱,头截六方帽的男子向红衣男吼道;“还嫌丢人不到家吗?!”
被红衣男一句话道破了自家底细,难怪这位市舶司通司会如此恼怒。而这一天来的好心情,也被陈圭生生给破坏殆尽,伸手指着船下捂着眼睛的数名汉子,又点点被白疤胡踩得像条狗般的红衣男,嘿地笑问:“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红衣男一句话,陈圭心里已经知晓了这青绸衣男子的身份,只是奇怪市舶司通使一直来都是指派宫里太监担任,浙江市舶司通使按常理应是由织造局监正兼任,而眼前这人一脸络腮胡,怎么看也不像是做太监做到有络腮胡那么有突破的人啊。
陈圭行礼:“原来是浙江市舶司通使大人来高邮,通使大人端得是好排场,就算是刘督公来高邮,也不见得有通使大人这般气派啊。不知通使大人这番来高邮,是为公事呢?还是为私事呢?”
在陈圭抽出尖刀之前,前天在茶棚里见到的那名蓑衣客,早已带着四名身穿黑衣、腰挎绣春刀、脚踏芒鞋的大汉,站在一旁无人处,静静看着事态发生,看来他们是跟着这一条船到这方来了,只是蓑衣客走的是陆路,快了不少。
蓑衣客目光炯炯望着湖中那艘庞然大船,扭头向身后一名站着稍靠前的黑衣大汉说道:“阿七,这个李成玉,你可见过?”
被唤作阿七的黑衣大汉微微俯身,刻着‘北镇抚司’的木牌在他腰间晃荡,回道:“回提督话,没见过。”
蓑衣客阴阴叹了一口气:“这些人哪,做的事尽给宫里和皇上面上抹黑,这一条船,是什么船,你认得吗?”
阿七摇头:“卑职不认得。”
“这是舟山浣港的马船啊,你说这一条船上了漕河,别家的船该怎么办哟。”蓑衣客又阴阴叹气。
阿七就算不知这条大船是什么船,这船到底有多大,他现在也是看得到的。一些事不是他不知道,而是在蓑衣客面前,不能不装糊涂。眼前这名正在马船上不可一世的浙江市舶司通使李成玉,阿六他也是认得的,就算是阿七本人,也是刘瑾的干儿子之一,跟李成玉还算得上是契兄弟呢。
此时正值京师点粮期,今年误期的漕粮已经令户部上了不少奏疏,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两个,一是漕运总兵监督不力。二是海船入漕河。
蓑衣客哼了一声:“你不用在咱家面前耍小聪明装糊涂,咱家四祖宗为啥要建多一个内厂?还不是你们这帮锦衣卫办事不着力,没人可以依靠啊。”
阿七又俯身回道:“提督教训得是!”
这时才听到陈圭问李成玉,来高邮是私事还是公事,又听他提到了刘瑾。
蓑衣客指着陈圭,向阿七说道:“这孩子精得很。咱家跟他有缘呢。”
四名锦衣卫静静听着蓑衣客柔声说着话,多瞧了岸边那名手提匕首向李成玉侃侃而谈的陈圭几眼。
李成玉被陈圭私事公事一问,怒火更炽,却仍是笑咪咪打个哈哈道:“若无公事,来高邮做甚!小子你要尽地主之谊,本官待公事一了,自会去你家里叨扰,你家住高邮哪里呢?”
陈圭明白这浙江市舶司通使是在套他住址,改日寻仇。只是陈圭眼下一口恶气已经出尽,更加不怕他改日造访,当即回道:“家住陈总兵府,若大人能来,府上不胜荣幸,定能让大人尽兴而归。”
“好说好说!”李成玉嘿嘿笑着。
继而变脸往船下喝道:“还不滚上船来!等着过年吗?”
七名大汉首先捂着眼睛连滚带爬回到这艘马船上,白疤胡松开了踩住红衣男的腰,红衣男吐出几口血水,头也不回跑上船去。
没人想在这里等着过年。
一声梆响,马船缓缓向高邮湖深处驶去,陈圭紧绷着的神经此时才缓缓松了下来,长长吁了一口气。
陈府上下此时对陈圭是服透了。就连平时跟陈圭面和心不和的陈惜,此时望向陈圭的眼神也有着一丝异样。而林若晴倒是一脸平静,从事发至今,她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露诸于外,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当陈圭危险时,却只有她一人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待现在回想起,林若晴那古井不波的小脸上,已暗羞得霞飞双颊。
青松第一个跑到陈圭身旁,扯着陈圭的衣袖儿,左右看着陈圭身子有没损到了。府里人也围了上来,纷纷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马船离去时,蓑衣客和四名锦衣卫已经走到了远处的林荫下,张望着陈圭一众。
阿七低声问蓑衣客:“是今晚拿了?”
蓑衣客‘嗯’了一声:“先把马船砸了,再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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