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在皇上身边?他在那儿呆了多久了?”我大吃一惊,别人都道他攀龙附凤,只有我知道皇上身边不是那么好呆的所谓“伴君如伴虎”,那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一点行差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皇甫骏虽不是严苛之人,但他行为放浪,他身边之人很容易成为朝臣的眼中钉!何况还有一位娇纵嫉妒的皇后?
“是!弟子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具体怎么结识的皇上虽不清楚,但张大人是去年年底外放湖北的,那么阿衡最迟也是那时候就跟着皇上了阿衡算是咱们这一行里第一等的人物,也给师父争了一口气。”
杜鹤影言语中颇有艳羡之意,我却深刻体会到了阿七给弟子们立下规矩,不得随便谈论同门的深意!阿七听到这里,脸色也是一变,“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杜鹤影一愣,吓得站起身来,叫声“师父!”
阿七冷冷道:“你在京里这两年,可长了不少本事啊?”杜鹤影一看师父的脸色,也顾不上难看不难看了,屈膝便跪在了地上。
云儿愕然,道:“七叔,怎么了?”我连忙劝道:“鹤影在外头还要执掌门户呢!”要教训回房里没人处再教训,当着人你给他留点体面!
阿七微一沉吟,道:“起来吧,郡主问你话呢。”
杜鹤影唯唯站起,脸色毕竟有些尴尬。云儿聪明之极,也站起来笑道:“杜师哥独自执掌门户这么多年,还这样恭敬师门,当真令人佩服!七叔规矩大,我要是跟着他作弟子,怕早被他打死了。”
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方才严肃紧张的气氛又和缓了下来,杜鹤影给她拉着坐下,道:“郡主是金枝玉叶,岂能和我们一样?”
我在这里住过三年,知道京城人都有些以“皇城脚下,见多识广”自命,个个口若悬河;杜鹤影身处其间,不免学得油嘴滑舌些、喜欢吹吹牛什么的,那也不是什么大过,拍拍阿七的手,让他别这么眼里不揉沙子。
云儿的一件本事倒是象我的徒弟,就是只要她愿意,和谁都能很快熟络无拘她和杜鹤影聊了一会儿京城的风土人情,又开始追问阿衡的事。杜鹤影滔滔不绝,我们也跟着听了不少:什么皇上收阿衡为义子,对他宠爱非常,为他单建了一所义子府;皇后醋海兴波,皇上为此废了皇后;他生了病,皇上割肉为他祈福等等,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云儿只是啧啧称奇,我倒奇怪了:“皇上这样专宠他一个,为他废了皇后,难道太后和朝臣就容得下他?”
杜鹤影道:“皇上是万乘至尊,旁人就看不惯又能怎样?听说皇后奇妒,搞得皇上年近三十还没有子嗣,太后也很生气废了皇后,就给皇上另纳了几位妃子;阿衡也结交了朝中不少大臣,劝着皇上每日上朝听政,励精图治,所以大家也都觉得他懂事,很会做人谁家还能没个男宠呢?跟皇上过不去,那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这样我还稍稍放心了些,拜托杜鹤影帮着打探消息,看什么时候对机会了让我见阿衡一面,他满口答应。
我进城去联络钱茂卿等一般旧朋友有几个已经去了外地,薛奕已外放云南巡抚他们倒也知道我:“名震江南的顾大侠和妙手神针陈先生,你们那回春堂扶贫济困,天下知名要不是这一阵子给反贼搅得鸡犬不宁,我们倒想去看看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
说到皇上,钱茂卿还是说到阿衡,所说与杜鹤影差不多皇上与阿衡形影不离,那义子府就盖在皇宫旁边,军士守卫森严,大概是怕象上回皇后大闹缎库胡同的事发生!
问我来京为了什么事?我只说为了璐王府的事王爷当初除了碧云郡主,还留下一位小世子,如今郡主十七八岁,到了议婚的年纪,所以我护送来京,跟皇上讨个说法;再看看能不能让世子袭爵。
这事归礼部和宗人府,钱茂卿答应找人帮我问问。有了阿衡的确切消息,又安安稳稳住了下来,我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边派人送信给二师哥,云儿的事又兜上心头阿七让我尽管放心,这事由他解决!这一阵子云儿总是躲着我,我瓜田李下的也不好找她好像我跟她抢情人一样。
还没等我去找阿七,郡主娘娘却先找上门来。
“师父,七叔把你们俩的事都跟我说了。”
“说了就好你想怎么办?”这丫头不撞南墙不回头,阿七除了表明立场,也只能话说从头,劝她死心。
“七叔足智多谋,处变不惊,我一直很佩服他;当日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扑过来为我挡板子,所以我以为他也喜欢我可是他说,他只是当我不懂事的小姑娘,这都是我一厢情愿。”
“不错,你就是一厢情愿师父不好意思说你!现下你也知道了,还是别再执迷不悟了纬儿对你”
“师父!”云儿打断我:“可你对七叔怎么样呢?你本来也只把他当兄弟的七叔对你,就不是一厢情愿吗?”
我气得一拍桌子,这丫头伶牙俐齿,她在这儿等着我呢!
云儿并不怕我,退后一步,道:“你想跟七叔好,你如何对得起我义父?”
我有种想吐血的感觉我什么时候想和他好了?我还不是因为他对我一往情深,怕大师哥回来他在劫难逃,才答应让他进门?当日一诺,以后大师哥的门规,陈湘的家法,还有这负心薄幸的一世恶名我就全背上了。
云儿看我半天不言语,紧紧盯着我道:“师父,您脸色很难看,坐下歇歇吧。”说着便过来扶住我。我不敢说话,只怕自己激怒攻心,觉出体内气息散乱,只能手扶住桌边坐下,闭目静静调息。
云儿好似看透了我的心思,慢慢道:“您不过是觉得七叔对您一片苦情,不忍伤他,可是他跟了您就真的幸福吗?
从七叔这边说,他那样心高气傲的人,一辈子做小伏底,岂不委屈?就算我义父宽厚,不跟他计较;大师伯性子严厉,如何容得下他?从我义父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他抛下一切跟你流放岭南,发过誓生死相随的,中间加进一个小星,他心里会舒服么?
从您这边说,第一心里对不起我义父,以后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二则大师伯回来,听说你不告而娶,只怕家法难容!到时候里外都难堪这一举三败俱伤,师父,您和我究竟是谁在执迷不悟啊?”
我一口血终于喷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一角已被我捏成了粉末,扑簌簌落了一地。
云儿看着一地的血红,抱着我道:“师父,师父,”
我抬起头来:“云儿,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无论你七叔跟不跟我,他都不可能和你有结果我受你父王重托收你为徒;你和纬儿定亲两年,如今又喜新厌旧,要做出这逆伦之事我教徒无方,既没脸见二师哥,也对不起你父王;我唯有伏剑自刎一条路云儿,你贵为郡主,人大心大,我管不了你!你非想要你师父这条命,你就接着往下走,以后你也不用叫我师父了。”
我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也掉下来我现在是真的想拔出剑来,一了百了,再也不沾惹这无穷的烦恼!
云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口中喃喃道:“师父,云儿不孝!”转身奔了出去。
我闭上眼睛,任凭泪往下滚,阿七,你可真是个麻烦啊!
(第四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