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抱住了她,拍着她背心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忽的“哎唷”一声,我一回头,见他小臂上血流如注那匕首是小姑娘的防身利器,两个人这样纠缠,果然不小心伤到陈湘了。
岳无双也慌了,扔了匕首道:“对不起,湘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我冲过去道:“快给他止血啊,你让开!”
我运指如风,点中陈湘上臂血脉,却见陈湘摇了摇头,向我使个眼色。我回头见岳无双站在旁边全身关切,毫无防备,登时明白过来虚指一点制住岳无双经脉,让她无法动弹,拉了陈湘退开几步。
老岳见女儿歪倒在床上,冲过来道:“无双,你怎么了?”
我道:“没什么大碍!岳盟主,念在令爱年幼无知,你们父女伤了陈湘之事我也就不多追究,你还是带她回家去好好管教吧。”
岳无双身不能动,口中叫道:“湘哥哥,我问你一句话!”
陈湘一呆,岳无双凄然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么?”
陈湘看了我一眼,道:“岳姑娘,你年轻貌美,岂无良配?我早告诉过你,陈湘有家有子,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岳无双道:“你是不喜欢我,还是不能喜欢我?”
陈湘道:“我喜欢你,就像喜欢一个小妹子我心中另有爱人,我跟他立过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岳无双道:“我知道你是个情深意重之人,要不是为这个,我也不会这么喜欢你可是小睿的娘已经死了!你要为她枯守一辈子么?这对你不公平,这对小睿也不公平!”
陈湘默然半晌,道:“岳姑娘,你喜欢我,对你也不公平!我今生跟你有缘无份,你对我死了心吧岳盟主,告辞了。”
我跟陈湘出了客栈,我早已心疼不过,掳起他的衣袖察看伤口伤口足有半尺长,还好伤得不深,因我截了他血脉,已经渐渐止了血。
我问道:“疼不疼?这丫头真是没轻没重!”
陈湘道:“不碍事,是我自己在匕首上蹭的。”
“你心思倒灵,这招苦肉计使得好也没见过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孩子,大姑娘家就敢说自己怀了孩子!追上门让人娶她!老岳也是个糊涂蛋!”
陈湘道:“别提这事了传了出去,让人家姑娘怎么做人?”
我白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心疼了早跟你说招惹不得!”
这痴心又固执的丫头啊!我叹了口气要真有这么个女儿,也真是没办法!
可怜岳震那么领袖武林的大英雄,却不会管教女儿平日定是娇纵惯了,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便予取予求,全不考虑他人感受,家里越拦阻越是叛逆,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威逼父亲!可怜老岳再威风,听说女儿怀了别人孩子也只能忍着气来求人!这回怕不要被这宝贝女儿气死!
老天保佑,云儿那野丫头我可得预先防备些纬儿既喜欢云儿,两个人又年貌相当!倒不如找二师哥早点把亲事定下来,我也好能卸下这千斤重担!
回到家给陈湘上了药包扎了伤口,看他没精打采的,我让他好好歇歇嘱咐五哥今天医馆不开门了,有人来一律挡驾。
我因为岳无双想到云儿,吃过饭便去跟二师哥商量云儿和纬儿的事二师哥两个儿子就剩了这一个,本来云儿是郡主身份,性子又野,他怕儿子受屈,不大乐意!可是纬儿就喜欢云儿这活泼劲儿,当初要留在山上就是为了陪着这漂亮师妹,二师哥也拗不过他我既然提出来,师哥也无异议,不过两个孩子还小,倒也不用急着挑明。
晚饭后回到房中,陈湘正站在窗前发呆。我跟他提了二师哥对云儿纬儿亲事的态度,他点了点头,道:“你作主吧。”
我看他神色不愉,逗他道:“怎么了?还在想岳无双?”
陈湘道:“圣人说修身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诚不我欺略一放任,便惹出这段孽缘来岳姑娘那里,是我害了她了。”
我看他心思沉重,笑道:“你要真舍不得,就娶了她回来好了。”
陈湘道:“我不是舍不得!其实你今天要为云儿定下亲事,还不是怕她以后也有这番遭遇你说的对,年轻姑娘不懂事,难道我也不懂?不过是图一时痛快,就不去考虑后果罢了。”
他说到这里,到抽屉里取了荆条放在桌上“我不该放任自己,让岳姑娘误会,闹出这么大风波这是我的错,我应该为这种放任承担责罚!我想,应该是,五十鞭。”
陈湘说到这里倒平静了,退下外衣,屈膝跪在我面前。
陈湘一向律己甚严,我暗暗叹了口气,劝道:“岳无双这予取予求的性子,让谁遇上也难保不出事这姑娘也是给惯坏了,总要吃点亏受点教训。你今天在老岳手下也吃了不少亏,手臂上又受了伤,你别太自责。”
陈湘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不是因为她,是因为自己!王爷说过,众生畏果,菩萨畏因峋风,你我前世只怕惹下了不少痴情孽债,如今若不深自警惕,一遇孽缘难保不出事!你我原该互相督责难为你!”
他提到这个,我心中也是一凛,点点头道:“好吧”,把桌上的荆条拿起来,看他垂首敛眉的样子,心中愈加敬爱,荆条一下一下抽击到他背上,却不敢再存一丝亵渎之心。
今年山上人多,年关也过得热闹。陈湘医术高明,价钱又公道,医馆里称颂感恩的锦旗越来越多有人专门打了一块“妙手回春”的牌匾给我们挂在门楣上,所以大家干脆把医馆叫做回春堂了。
求医的人当然也越来越多二师哥原本隔一天陪着师姐来让陈湘给施针,后来看他实在太忙,二师哥便自己学着行针给师姐调理夫妇俩闲来无事,看他忙不过来便常来帮忙三师姐有事可忙,精神竟日渐好起来。
我每日课徒之余,也帮他安排病人、整理药材看有些远道而来一时排不上号的,或者需要连续多日施针的还要到山下找地方住,索性便让五哥五嫂将空余的十来个房间都收拾出来给病人和家属住宿有住的地方还要有吃的,五嫂便另雇些人开了一间饭馆求医的人多,渐渐的山下卖果子卖菜的、卖各种玩意的都汇集起来,普陀山下竟形成一个小小集市。
春夏之交大师哥再来的时候,见状也是惊叹不已。他老人家更是大手笔,出钱雇人再兴建了上百间房舍,从半山一直盖到了山脚,饭馆和住宿也找了专人经管师父本来爱热闹,这医馆越来越红火,他老人家也没事就下来,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做个临时督察。
我们并不为求财,所以各种价钱都定得不高,但还是有许多求医的人没钱治下去。后来我想个法子,实在没钱的人便让人安排他们做饭择菜、整理房间等诸般杂役,治病也就不收钱了。这一来更是轰动江湖,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陈湘每天从早忙到晚。
教孩子们读书的事早就让二师哥接了下来;纬儿本来底子扎实,踏实心细,自从上次打翻药受了责罚,他便跟着陈湘学习辨识药材药性现在看陈湘实在太忙,二师哥除了自己夫妇帮忙,更让他专门跟陈湘学医纬儿自幼习练内功,于人体经脉穴位早就熟知,再学会针灸手法,上手极快;一般小病他就能解决,疑难的再请教陈湘。
忙忙碌碌时间也过得飞快,又过一年,我再料不到竟见到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会再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