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怎么啦?快醒醒”是小郡主冲进来把我从半昏半睡状态中惊醒的。我睁开眼睛,天光大亮,然后发现自己还跪在院中,两个膝盖已经木了。
小郡主抱着我的肩膀咬牙切齿:“是因为替湘叔叔求情,才被爹爹罚的吗?爹爹太过分了!”
我胡乱应着,总不能说你爹让我跪在这里想想明白两条腿疼成那样我还能想什么啊?可是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他明知道我腿上有伤还罚我跪,不是逼着我只能全副精神运气调息,让我没法子再胡思乱想吧?
好,王爷,你高!
我想明白了,我玩不过你,我听你的行了吧?“小砚,你过来吧,你可以扶我起来了。”
我昏昏沉沉地扑倒在床上,才要闭上眼睡一觉,突然想起陈湘来,“小砚,你去看看,陈湘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等小砚出门,小郡主已经眼泪汪汪:“不用去了,我知道湘叔叔也是跪了一夜,都高烧昏倒了,可是爹爹不肯让他养病,立逼着他出府。我本来,”小丫头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下去显然是匆匆来找我想办法的,看我也被罚得这么惨,知道求我也没用。
“爹爹他,爹爹他越来越坏了,我不喜欢他了!”
我伸臂抱住云儿,“不许这么说你爹爹”。挣扎着爬起来,“我们去送送湘叔叔吧。”
陈湘是真的发烧了,挨过打的双颊高高肿起,满头满脸烧得通红。我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也没罚你跪,你这么折磨自己干什么?你还不知道他?心狠嘴硬,打定了的主意,你再怎么求也不管用!”
陈湘闭着眼不理我,我一摸他的额头烫得惊人,急道:“快请张太医,好歹给开服药啊。”
张太医诊了一回,倒没什么大碍,就是嘴角的伤口溃破,加上虚火上升所致。配了些丹药给陈湘,立刻拱手告辞,好像怕耽搁久了过上病气似的把我气得,墙倒众人推,这人情冷暖转变得也太现实了吧!
我服侍陈湘吃药,让小砚帮一瘸一拐的小墨收拾东西。古师爷敲门进来,送来五千两银票四千两是陈湘这两年存在账上的薪水,还有一千两是王爷给的路费。陈湘要去谢恩,古师爷拦住说不必了,王爷吩咐,让小陈公子早早上路。
古师爷又寒暄了半天祝陈湘早日金榜题名的话才告辞,我送了他出门,却见两名侍卫站在门口,说奉命送小陈公子这还要把人押送出府不成?我终于气不过大叫起来,伸手拎起一个侍卫摔了出去。
才要去拎另一个,小郡主闻声冲出来,“湘叔叔请师父进去。”
我答应一声,瞪着另一个侍卫“你们要送也别空着手送,小陈公子病着呢,去抬一顶小轿过来送他!”
两名侍卫正要说什么,小郡主已斥道:“还不快去?要两顶。”
两名侍卫魂不附体地去了。我边进门边问:“为什么要两顶?”
小郡主道:“师父不去送湘叔叔吗?你不是膝盖疼吗?也让他们抬了去。”
“好乖的徒儿,不过师父伤还没好,坐不了轿子”要不是屁股有伤骑不得马坐不的轿,估计你爹早让我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好可怜的师父!”小郡主脸上又显出歉疚之色,然后问我:“师父,我爹爹这么对你,你恨不恨他?”
我吓了一跳,看着小丫头:“你恨他吗?”
云儿道:“我有点恨他,可是,我不希望你恨他。”
我叹了口气,道:“好,我不恨他,你也别恨他了。”
陈湘见我进来,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轻声对我道:“别太招摇,这府里有朝廷的眼线,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我大吃一惊,问“是谁?”
陈湘摇摇头,他说话仍不利落,艰难地道:“不知道,我是从往来信件上推测出来的,有些府中小事没往外说过,朝中却有人知道了,肯定是在这里收买了眼线我本来设了计要套他出来,如今也不成了。”
我想详细问问,看他嘴肿得实在不方便说,再想想他的法子无非是写信时婉转套话,那些春秋笔法我也不会,问了也是白问怪道王爷不许我乱说话,这王府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东西收拾好了,小轿也没来,侍卫们当然也不敢再来。我把昨天夜里王爷的话学给陈湘听“别伤心,王爷还是很关心你的。这里有我,你放心走吧赶紧考个状元,就能在朝里帮王爷说说话了。”
陈湘点点头,我扶着他慢慢出府。小墨服侍了陈湘两年,仍愿跟了他去。我看他昨晚挨了板子腿脚不利落,便让小砚到外头雇两个软轿抬到码头,好一路乘船回去。
陈湘看着璐王府巍峨的门楼,跪下拜了几拜,眼中泪再也忍不住,滚滚流了下来。我满心酸楚,见小郡主跟他紧紧相拥,哭作一团,也过去伸臂抱了他一抱,道:“等我好了就去找你”,与他洒泪而别。
再过十来天,我臀腿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璐王爷唤了我过去,命我带小郡主回南海,又指着桌上一个小箱道:“云儿顽劣,以后要请你和令师兄多费心,这是我给你大师兄写的信,这是给你师父师兄们的见面礼,你一并带过去。”
信我贴身收好,又打开箱子看了看,却吓了我一大跳给师父的是几样药材和一柄嵌宝紫金如意,那药材里别的我不懂,那成了型的何首乌和极品老山参是认得的;给大师兄的是几件古董,我虽不大懂,看着铜绿斑驳的,显然年代久远这些东西件件都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的宝贝,璐王爷这是要干什么?转移资产吗?
甚至连我那只见过一面的二师哥和三师姐也有,我看着那夜明珠、碧玉箫和两件西洋首饰道:“我二师哥和三师姐很少回山,我未必能见得着他们,这几样不带了吧。”
璐王爷道:“琴剑风流的江湖侠侣,难免行踪漂泊,不过有令师在,他们终究要回去他们也是云儿的长辈,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不管何时见着,代我转达就是。”
璐王把箱子盖上,又指着旁边一个包袱,那是云儿的随身衣服,角落里还有一个首饰盒,说是当年璐王妃的几件首饰,留给云儿做个念想这哪是去师门拜见尊长,简直就是临终托孤他自知难保,这些宝贝与其玉石俱焚,不如送人作个人情,为自己的女儿铺好后路。
我叫声“王爷”,心底实在酸楚难当,他再不许我提,我这话也非说不可了“这屋里没别人,峋风斗胆说句话:咱们这飞虎卫也有几百人,不干别的,自保总行吧?王爷,人家不仁,不能怪咱们不义,您犯不上这么束手就擒!”
璐王摆摆手,“我的事自有计较,你把云儿照料好了,我就放心了。”
“可我不放心啊!”我急了:“峋风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八岁孩子王爷十五岁上战场,峋风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了!虽不能比王爷的雄才大略,江湖上也有我这一号!都这时候了,您跟我交个底,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