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霆的别墅在近郊区。
杨嘉立坐着司机的车到达这栋别墅时,天已经全黑了,乌墨似的夜穹零星缀了几颗清清冷冷的星子,夜风还裹挟着积雪的寒气,冷得渗骨。
杨嘉立裹了裹衣服,站在灯火通明的别墅门口。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打开门走了进去。
踏入别墅的一刹那,他有种错觉,自己就是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死活,像一只成天傻乐呵的绵羊,踏入了恶狼的魔窟,被獠牙毕露的猛兽盯上了还浑然不知。
他咕咚咽了咽,心想,就是进鬼屋也没进叶霆的别墅这么不安,真他娘的。
状似平静地进了别墅客厅。
杨嘉立抱着自己那点行李,左右瞄了一遭,只见灯光明亮,却瞧不见人。
他正疑惑着,环绕式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
叶霆像是刚洗完澡的模样,面容英俊,黑发微湿,穿了件宽松的浴袍,结实的胸膛半掩在浴袍下边。他手中拿着杯红酒,摇晃的酒液映着别墅里恰到好处的光亮。
叶霆啜了口红酒,打量着杨嘉立的穿着,说:“怎么穿成这样,裤子又破又褪色。”
杨嘉立不自然地遮了遮,轻哼:“这叫时尚,你懂个屁,又没花你的钱。”
叶霆轻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他下了楼,在杨嘉立戒备的眼神中越过他,走到别墅门处,砰一声关上了门。
这关门声无端端激得杨嘉立浑身一震。
这么大一栋近郊别墅,关了门,就只剩他和叶霆了。
要是趁着这个好时机,月黑风高,拿把菜刀,溜进卧室,然后……
杨嘉立偷偷摸摸地瞥了正在悠闲喝红酒的叶霆一眼,看见叶霆浴袍下掩着的胸肌和宽大的袖子里露出的一截强健的小臂,他抿了抿嘴,心想,算了算了,睡觉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叶霆晃着酒杯,给杨嘉立指了个方向:“你的房间。”
杨嘉立拿着自己的行李进了房间,安静地收拾东西。
叶霆暂时也没去打扰他,拿着平板电脑给下属回邮件,处理各项琐事。
等他回完今天最后一封待处理邮件,他放下平板,拿着酒杯悄悄走到了杨嘉立房间门口。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灯,暖和,却有些昏暗。
杨嘉立已经收拾完那点不多的行李了,背对着叶霆坐在床边,一只小小的猫咪躲在他牛仔上衣的口袋里,露出了个毛线球似的脑袋,正用爪子呼呼扒着杨嘉立衣服上一根掉出的线头玩儿。
杨嘉立就那么沉默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灯光照着他的侧脸,他也没动,像具雕塑,缺乏生气。
叶霆隔着门框,没惊扰他,就这么远远看着。
他看了很久,不知怎么的,总觉得现在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的杨嘉立,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一些似有若无、难以言说的不同了。
叶霆把酒杯里剩余的红酒一气喝完,默默上楼,进了自己房间休息。
他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昏暗,他模糊之中看到杨嘉立站在他前面不远处,背对着他,一步步往更远的地方走。叶霆有心想追上他,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挪不动。
他只能朝着杨嘉立的背影说:“杨嘉立,你站住。”
杨嘉立脚步没停,一直往更黑的地方去。
叶霆声音更冷更沉更具威胁:“杨嘉立,我让你站住,不准再走了!”
杨嘉立还是没回头,走得越来越快。
叶霆微微慌张,正想再喊,抬眼一看,只见不远处黑漆漆的地方露出了一块又一块的墓碑,那竟是一座阴冷黑暗的墓地。
叶霆这下真急了,顾不上平时的冷静自持和漠然空傲,朝着杨嘉立大喊:“杨杨,别过去,回来,杨杨,回来!”
杨嘉立转头看着叶霆,冒着红血丝的眼眶里忽地掉下颗眼泪,他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脚步已经踏入到墓地中,整个人没入了黑暗。
叶霆被这个噩梦吓醒了。
他睡眠质量和作息习惯一向很好,很少会做这种噩梦。
他在黑夜中喘气,一摸额头,满手的冷汗。
叶霆缓了好一会儿,眼神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掀开被子下了楼,放轻了脚步走到杨嘉立房间门口。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二十。
叶霆取出这房间的备用钥匙,悄悄打开了门。
屋子里暖气充足,宽大的床上拱起一个大包,杨嘉立正睡着,呼吸匀浅。
叶霆小心地走了进去,坐在他床边,看着他沉沉的睡颜,心跳逐渐平缓下来。
半晌,他走到柜子边,取出一支药膏,挤出一截,动作轻缓地把被子掀开一角,在杨嘉立的脚踝上涂了薄薄的一层。
把药膏放回原处,叶霆坐回床边。
他看着杨嘉立低垂的睫毛,轻声笑说:“还和以前一样,一睡着,不睡舒服了,怎么叫都不乐意醒。”
他慢慢低下头,更靠近了看杨嘉立的眉眼,说:“五年了。”
“从毕业典礼前我们分手,到现在你又住进我的房子,五年了。”
叶霆轻轻触了触杨嘉立的嘴唇,笑容逐渐敛去,眼神变得幽深凉薄:“宝宝,你明知道我那时候是那么爱你,为什么要那么容易地说出分手两个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