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珍脚步微动,“你去哪里?”
南宫允晴没有迟疑,更没有停留。
“……”嘴唇翕合,裴珍终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本来想嘱咐她不要做傻事,可是想来她也不会听进去的。
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怅然若失,又无可奈何,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或者离开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一个女人对他如此纠缠不休,肝胆相顾,即使她貌如无盐,他也不会挣扎这么久,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去爱一个男人!!
身后有些微的气息传来,裴珍回身,见女子已经穿戴整齐,卑微的站在一边,低眉垂目,低声说道:“奴婢告退。”
裴珍让开门口,放女子出去。
墙头上的苏金珞瞪大了眼睛,啧啧,这狄戎女子真不简单,才几天功夫就把裴珍给搞定了!万幸,没把她留在院子里,不然……偷偷的瞄裴珙一眼,正巧裴珙也向她看过来,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咧嘴一笑,伸手在她脸上恶意的拧了一把。
“以后没热闹可看了。”不轻不重的声音清晰入耳。
两个人听到这话,赶忙向隔壁院子张望,却见裴珍正神色落寞的向这边看过来,果然尴尬,苏金珞机灵的一缩头,藏在了墙壁之下。裴珙左右张望着,手一指,招呼道:“长生,拿网竿,鸟在那边房脊上呢。”
苏金珞头上有些冒汗,夫君,你太能装像了,你装的太像了。
“小四郎,让你去东宫给我帮忙,你给我帮出好大的忙啊!”裴珍语气无奈中夹杂着一声深长的叹息。
裴珙脸色略一紧张,随后左右张望着,“三哥,看见多嘴八哥没有,我这里丢了一只。”
裴珍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养鸟了,我怎么不知道?多嘴八哥没见过,找不到窝的大肥家雀到是见过一只。”
裴珙脸色有些懊恼,不再理会裴珍,从梯子上下来,回屋子去吃自己的午饭了。
每当裴珙夹一块白斩鸡的时候,苏金珞就忙夹了别的菜放在他碗里或者塞在他嘴里,如是几次,裴珙终于明白了,媳妇这是不想让他吃呀,再次把筷子伸向白斩鸡的盘子,见苏金珞眼巴巴的看着,似乎有几分担心他把这盘菜吃光的样子,于是他把筷子转向别的菜。
饭后,剩菜被装进食盒退回厨房,苏金珞端着留下的半盘白斩鸡走了。
不想去三爷爷的园子,怕打扰他和神秘女子的相处,苏金珞探身钻进狗洞,把白斩鸡丢进去。
虎仔已经是条老狗了,已经不会像年青的小狗那样撒欢讨人关爱,它只是沉默的凝视苏金珞,慢慢的把白斩鸡叼到嘴边,却不急着吃,慢慢的嗅闻着,舔了舔,然后趴在地上,继续凝望苏金珞。
一人一狗安静的相对着。
苏金珞从狗洞中退出来,却不小心坐进了一个怀抱里。
“呵呵,”裴珙在她耳边轻轻的笑着,“喜欢的话,给你养一只。”
她摇头,“逗逗还行,养的话就算了吧。”
裴珙心中暗自点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也是,逗逗还行,养的话就不愿意了,不过如果她喜欢,他愿意为她忍受一条吵闹的狗子。
园子里有些声响,两个人侧耳去听……
“瑾瑜,外面冷,来披上这个。”三爷爷把一件男式的狐裘披风套在女子身上,满目柔情的看女子一眼,慢慢的帮她系上领口的衣带。
女子倾身靠进他怀里,低声说道:“三郎,我真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等到下个月,你喜欢的玉蝶梅就会开放,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拿得起画笔。”男人沧桑的声音里隐约有一丝伤感。
“我可以画你啊?”女人娇婉的接到。
“你……不讨厌画画了?”男人微微疑惑的问道。
“以前不喜欢,只不过是因为我画不好,所以才讨厌痛恨画画,可是现在我可以画的很好了,所以就不讨厌了。”
“是吗?”男人凝视着女人略显陌生的面孔,回头向室内桌上的画像看了一眼,不像,一点都不像,不过他就是对她有熟悉的感觉,所以一定是因为他和她的灵魂早就相爱,她就是他的爱人,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想念和恨憾。
思绪飘动,记忆拉回到那一晚,……
初一皇家宴亲,作为当朝皇帝的亲舅舅,且是年龄相仿,相伴幼年岁月的血脉亲人,他自然是上座贵宾,酒至半酣,他独自拎着一壶酒走出了大殿,躲进了明月湖边的一艘飞舴上,初遇瑾瑜时,也是这样的日子,也是这样的酒宴,两个人在明月湖边的飞舴上不期而遇,他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哄着她留在飞舴上陪自己呆了好久,甚至亲吻了她,她并没有说什么,女孩终于要离去,他问她的名字,她却不肯说,虽然满心怅恨,他还是放她走了,他知道或许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直到裴珙与蓝玲珑定了娃娃亲,两家抱着娃娃过门做礼,他一眼从人群中发现了她,那一刻,他的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胸膛,尽力平静了心情,他走上前去。
看见他的那一刻,她有些慌乱,然后低了头,直到他趁乱把她拉在僻静处,一言不发的拥了她亲吻,她柔顺的依赖在他怀里,他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当他说要娶她时,她说已经定过亲了。他终于明白之前她不肯告诉他名字的原因,因为她已经定亲,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满怀惆怅,失魂落魄,当外甥皇帝问他缘由的时候,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那女孩已经定了亲,外甥皇帝轻描淡写的说道,退亲就是了,顿时豁然开朗,还是外甥皇帝聪明。
一番混乱后,他终于和心心念念的女孩在一起了,从此以后,他满心满眼都只装着她一个人,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直到她绝然的离去,他痛苦到几欲以死了结,从此不问世事,以醉当生。
十年,纵使情绪平静了,心依然留在她身上。十年来上门提亲的不在少数,他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一生都给了她,他不会再去认识别的女人了,他的余生必将沉浸在怀念她的岁月里。
瑾瑜,我一直想念着你,你如今魂在何处,是否再入了这轮回,可否安全,可否快乐,可否有人疼惜你?为何你连一次都不肯入我梦中来,难道你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吗?这是咱们初识的地方,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当初为何也会跑到这里来,你在躲避什么?
酒尽,人醉,梦酣……
一双温软的手揽住他的头,轻唤道:“三郎。”
瑾瑜,你终于来了,瑾瑜,我想你,瑾瑜……
热切的亲吻,迷乱的纠缠,压抑多年的思念和爱恋瞬间爆发,仿若洪水猛兽,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天明,男人从醉酒中醒来,尚未睁眼,嘴角已经露出一缕笑意,瑾瑜,你终于肯入梦相见了。
忽然手边有些温软的触感,侧目看去,惊的瞬间坐起,一个陌生的女人衣衫不整的躺在自己身边,这是怎么回事?脑中一阵轰鸣,我做了对不起瑾瑜的事?
女人醒转过来,微微有些羞涩,张口说道:“三郎,我来找你了。”
惊愕的男人没有做出反应。
女人说她就是蓝瑾瑜,她的魂魄飘荡十年之久,在她几乎已经快要忘记前尘往事之际,忽遇这妇人因为丈夫去世,伤心过度而亡,于是机缘巧合,得以托身,之后她就想尽办法来找他了。
男人没有出声,他并不是很相信,直到她说出几件他们之间的私密事,男人终于相信了,一把将女人抱在怀里,瑾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于是他将女人领回了家,小心翼翼的爱护着,生怕吹口气她就不见了。
而今,他忽然有些疑惑,瑾瑜不爱画画的,确实因为她画不好,但她怎么突然就学会了。
直到一个月后,玉蝶梅开放,摆炉焚香,支起书案,摆上画笔,她认真的画了一番,又装模作样的拿过来给他看的时候,他才明白她的把戏,纸上一团糟糕的墨点,与她以前的画如出一辙,果然是他的瑾瑜没错,他的瑾瑜还是如此的调皮,从此他不再怀疑她了。
新年后,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元嘉帝瞪着裴珍良久,这小子又给他找麻烦,你说你当个破御史,不安静的呆着,刚过完年你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你怎么那么闲呢,我这闹心事儿还没完呢,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一想到万贵妃夜闯寝宫驱逐吕美人的事,他就万分赌心,身为君主,富有天下,怎么宠幸个女人还要受制于人,万贵妃这个泼妇。对了,云瑶是怎么回事来的?洗澡让秦韬给看到了?哎呀,这孩子也是,你说你在皇宫外面洗什么澡啊,这可怎么收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