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理解的关系只是这种吗?……我从小就入了东宫当伴读,从那时起我就被教导,他是我要终生侍奉的主子,我没有选择。”
“即使他做错了,即使他是坏人,你也要认他这个主子,是吗?你为什么不肯选择我?”
“居上位者无所谓好坏,能担当胜任自己的位置,这就足够了。事实上,他于国于家并无大错,凡事堪称无懈可击。既然如此,我没有任何必要背负背主骂名,再去另择明主。”
“呵呵,”南宫允晴失笑到,“为了稳固自己的诸位,阴谋潜用美色,除去同胞手足,于国不顾纲常法度、于家不顾手足亲情,如此不仁不义,也叫于国于家并无大错吗?真是可笑之极!裴珍,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我并不是说他没有错,只是说没有大错。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牺牲个把人算什么,难道要让你这样耽于闺闱美色,生活糜烂不堪的人上位吗?”
“我糜烂不堪?你知道是谁把一众美人送到我的床上,是谁搜罗了成箱的春宫图送给我,是谁送给我许多的‘大保健力丸’!……我当时才只有十一岁,在那之前我根本就不懂这些。”
“你们同岁,既然他能有心思算计如此深远,而你却没有能力分辨,你就已经输了。”裴珍神色冷漠淡然。
南宫允晴怅然失笑,“是我输了,输在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轻易的相信了他,也轻易的相信了你。即使母妃一再警示,我却全然不肯醒悟,只觉得皇兄仁厚敦谨,对我也待之以诚,我愿意终生只做一个辅佐他的皇弟,所以我请命领兵去平叛兹鱼。在被你刺杀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他的储位。”
“可是蓝妃和蓝家早已经暗中谋筹良久,不管你是什么心意,都难辞其咎。”
“呵呵!”南宫允晴凄然而笑,“是我错了,不该不听母妃的忠告,生于帝王之家,从来就没有什么手足亲情,从来都只有你死我活、成王败寇。”
“你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我出生的时候晚了他几天,所以事事都晚了这许多,或许这就是天命吧。”她又不甘心的问到:“你到我身边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蓄谋好了吧。”
沉默良久,裴珍说道:“这么些年,你还没想明白吗?蓝将军带十万精兵与你平叛兹鱼,战功于你无异于囊中之物,江东诸姓斡旋良久,一旦你战胜而归,就会是储君最大的威胁,所以你必须死!”
“论权谋手段,我不如你们!”她终于在心中承认了事实,也终于把裴珍划分到了她的对立阵营,他从来就不是她的爱人,他于她来说,从来都是一把刀尖向外的利刃。
“新婚夜为什么不杀我。”她问道。
“彼时,蓝家已经亡了,蓝妃失宠被囚,你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托,我没有必要再杀你一次。”
“是因为可怜我吗?”南宫允晴悲然而笑。
沉默一下,裴珍答道,“或许吧。”
“裴珍,你知道我多希望你说你心里也喜欢我,后悔杀我?”
裴珍沉默着。
二人停住话头,又寂静的相对片刻,裴珍说东宫还有事务,离去了。
南宫允晴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伸手想要掀翻在地,忽然又改变了主意,转手把饭菜赏给下面几个仆人了,看着几个人吃完,让他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活动着,几个仆人不明所以的照做着。
这几个仆人要是知道南宫允晴把他们当成试毒的小白鼠,不知会作何感想。
见几个仆人无事,南宫允晴冷哼了一声,至少裴珍没拿回有毒的饭菜给她,算他还有点良心。
。
裴珙回来的时候天色尚早。因为赶上年节,五都尉分派了早晚班。如此一来,早班早去早归,晚上能早些回家与亲人团聚,晚班晚去晚归,早上能在家多耽搁一会儿。
一年忙碌,披星戴月,与家人同步作息的时间有限,年节时的亲情显得尤为可贵,谁不想在家多陪陪父母妻儿!
刚进裴府大门,碰上正要出门的裴烨,想到昨晚窗下的动静,裴珙眼眸一暗,手指一勾,“你小子过来。”
裴烨一缩脖,慢慢向他走过来,嘴里嘟囔道:“不是我说的。”随后调转方向,一溜烟的跑走了。
裴珙愣在原地,什么意思,不是他说的?不是又有什么闲话吧?!无奈!
因为回来的早,先去见过父母。
丫鬟见裴珙来了,赶紧打起了帘子。
裴国公去三爷爷那里了,裴夫人一个人坐在那生着闷气,见裴珙来了,微微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这小子看着不傻啊,跟老三和大孙子争宠时斗智斗勇,都笑到最后了,怎么这事就不开窍呢。
指指旁边的椅子,叹气说道:“坐吧。”
“娘,怎么了?”裴珙小心的询问到。
“儿子,娘问你点事。”
“娘,啥事?”裴珙抬着脸看着母亲,一副妥妥的乖宝宝样。
“儿子,娘问你,娶媳妇是做什么的?”
裴珙直觉有些不好,故作轻松的回答:“持家过日子呗。”
“还有呢?”
“嗯~作伴呗。”
“嘶~,”裴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还有呢?”成婚前不是托他表哥盛忠给他上课了吗,这盛忠怎么给我们家四郎教的啊,什么都不懂?!
裴珙不吱声了,左顾右盼的,“娘,我饿了。”
“别打岔,厨房里今天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儿子,盛忠咋教你的啊。”
裴珙红了脸,表哥教的挺详细,他当时也学的挺认真,本想新婚第一夜有个好的表现,不过后来苏金珞钻了狗洞,这事就荒废了,再后来相处了这么久,见她没那个意思,他也不好意思跟她提这事。也不知道母亲听了什么闲话,竟然找他来问这事,不过这些细节也不可能跟母亲详说,他得想法蒙混过关才是。
“娘,我饿了。”裴珙开始撒娇。
“先别说你饿的事。”
裴珙一脸委屈,咋呢,媳妇没亲近着,娘亲不给饭吃了,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话。
裴夫人心里有些着急,这儿子跟媳妇一起住了这么久,还没办正经事,可别是有什么毛病才好。想起裴珍小时候捉弄四郎的事,心里七上八下的,不会是裴珍下手狠了,四郎落下什么毛病吧!也不好直接问儿子什么,犹犹豫豫的说道:“要不娘再找别人教教你?”
“娘,不用了,表哥教的挺详细,我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把媳妇摆那供着?”
“这不是先熟悉熟悉吗?”裴珙脸颊有些发烧。
“这都半年多了,还没熟悉够呢?”
裴珙不吭声,伸手去抓桌上的点心吃,裴夫人拍开他的手,“这就开饭了,别吃这些了。娘跟你说,今天晚上回去把正事办了,别耽误着,娘等着早点抱孙子呢。”
开晚饭的时候,裴夫人不高兴了,老两口领着两个儿子坐在偌大的一桌菜前,裴大孙裴烨出去玩了,已经告诉过不回来吃了,三爷爷醉酒睡着了,不能来吃饭了,三郎媳妇病了,屋里躺着,着人送了饭菜过去,四郎媳妇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不见踪影。
裴珙本是被母亲直接留住没有回院子,这会儿见媳妇没来,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我去找找。”
“怕是回娘家了吧。”裴珍淡淡的来了一句。
裴夫人眉头一皱,这媳妇果然不懂规矩,竟然大初一的回了娘家。
裴珙见母亲不悦,脸上有些挂不住,冲裴珍说道:“她跟你说了?”
“没有。”裴珍赶紧撇清,“弟媳妇今天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不过……”故作深沉的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我看见了。中午的时候,弟媳妇被一个男人拉上一辆马车,我刚想上前施救,结果她从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就拉着一个管她叫姐的小男孩跑走了,我猜她应该是回娘家了吧。苏朝议郎以前做参知政事的时候,官居二品,我记得当时在这一带赐了宅子的,贬官不没其财,应该还住着吧。这么看来回娘家的可能性很大。”
裴珙早已经不耐烦听他后面的话,说了一句“我去找她”,转身就走了。
“四郎——”裴夫人在后面叫着,想着儿子吃完饭再去找,哪知儿子转眼就没影了,顿时气得心肝有些疼,捂住胸口,用力拍了几下。
裴珍关切的走到母亲身边,“娘,你没事吧?”
裴夫人摇头。
“娘,你看,还是我最乖,你疼我准是没错的,裴珙这小子他不靠谱啊,娶了媳妇忘了娘。”裴珍适时插刀。
裴夫人气到:“你还说,咱家最不靠谱的就是你。”
“娘,我也没做太多不靠谱的事吧!”裴珍讪讪的应付着。
“要不是你小时候捉弄四郎,大早上掐着他,不让他尿尿,我现在能跟他这么操心吗?你说你要把四郎给掐坏了可怎么办啊,你这个倒霉孩子,竟给我添糟心事。”
“娘,这是哪跟哪啊?都多少年的事了,”裴珍有些不明所以,“他都这么大了?难道影响他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