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金珞神情沮丧,拽过院子中不知什么名的花,一瓣又一瓣的扯着,嘴里叨咕着:“我傻,我真傻,我彪,我真彪,我二,我真二……”
就在刚刚,裴夫人神色凝重的过来找苏金珞,“儿媳妇,谁在四郎跟前说什么了。”
苏金珞一脸懵懂,“我没看见什么人跟四郎说话呀,他起来就走了,跟我一句话都没说。”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不好,苏金珞赶紧撇清自己。
“哦?”裴夫人狐疑的看着苏金珞,“你听过有关四郎的什么传闻没有?”
“没有。”苏金珞摇头,心说,有我也不能说啊,这种事情扯起来难免落个不要听信谣言的训诫,她才没那么傻呢,直接回答没有就完事了。
“哦,这样啊。”裴夫人慢慢坐到梨花木太师椅上,苏金珞心里一跳,这还是要慢慢说的意思啊。
“今天早上四郎突然跑来问我以前的旧事,……”
苏金珞心中一个激灵,果然!裴珙这个大傻瓜。
裴夫人叹息一声,“这些事呢,过去很久了,本来四郎不知情的,也不知听人说了什么,非要跑来问这事。我寻思呢,跟你说一说,回头也劝劝四郎,别再纠结以前的事了。”
苏金珞站在那乖乖的听着,一句也不敢多问。
“四郎小时候定过一门婚,后来那家获罪灭族了,这门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等到四郎十四岁的时候,我们又给他定了一门婚,女方比他小了两岁,寻思着等过个两三年就可以娶进门,正好四郎也十六七了,这孩子本来晚熟,也就没寻思给他结婚那么早。结果女方刚及笄,还没等议定婚期,就夭折了。这事本来四郎也没说什么,今天早上突然跑来问我那女孩是不是因为在宫里落水才夭折的。这都好几年的事了,要不是有人特意提起,四郎断不会问这样的问题。……”
苏金珞头上一阵阵的冒冷汗,心里暗骂,裴珙这个大傻瓜,两个人躺床上说的闲话,听听就是了,做什么认真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呢,就是要告诉你,管住这些下人的嘴,别让他们胡说八道,不管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也到四郎跟前来说,四郎性子执拗,什么事情入了他的心,早晚都要弄个明白,只怕不生出祸事来。……”
苏金珞机械的点头应着,心中后悔不已,这猪一样的男人,以后不跟他说话了。
事情的根由在昨晚灯灭之后的谈话。
……
“嗯,你说如果……一个女人掉到水里,她的未婚夫站在岸边没有救她,会是什么原因呢?”苏金珞犹犹豫豫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会水吧。”裴珙答道。
苏金珞心想,你以为我跟你玩脑筋急转弯呀!
“也许他是个冷血的人呢。”
“还没结婚呢,不喜欢就退婚算了,不至于害人性命吧。”
“也是哦。那你要是遇到女子落水,你救不?”
“肯定不救。”黑暗中裴珙很笃定的说道。
“为什么?”苏金珞有点惊讶。
“救不了呗。”
“如果是你的未婚妻,你也不救吗?”
“我不会水。”裴珙很小声的说道。
黑暗中沉默片刻,裴珙忽然坐了起来,“你哪里听来的?……这是真的吗?”
听他的声音严肃起来,苏金珞心下有些紧张,没敢出声,自己怕不是又惹祸了吧,他貌似不知情的样子。
黑暗中,裴珙呆坐了半晌,然后说道:“几年前是有个女子在我面前落水,可我不会水,只能跑去找人救她,后来我看别人去救了,我就走了,过后也没再问过这件事,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那女子。……你说的是这件事吧。”
苏金珞大气也不敢出,沉默着。
黑暗中,一声沉重的鼻息,又似叹息,裴珙躺下了,没再说话。
然后就出了早上去问裴夫人的事。苏金珞一边怪自己多事一边暗恨裴珙多事。
“……等四郎回来你劝一劝他。”
“哦,好。”
“好了,我现在进宫去接四郎,你也别太担心。”裴夫人说着站起身要走。
等等,什么情况,裴夫人要去接裴珙?这么大人,不用吧。自己刚才走神错过了什么?
“裴珙怎么了?”苏金珞问道。
“我刚才说话你有听吗?”裴夫人不悦的看着她,刚才就觉得她在走神,果然。
“唉!”裴夫人叹息一声,“说是裴珙不小心把别人推落水了,我去看看。”
推还能是不小心的呀,苏金珞满头黑线,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谁落水了?云瑶公主?”
裴夫人斜了苏金珞几眼,看来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没有做声就是默认了!苏金珞目送裴夫人离去,心中五味杂陈,这都叫什么事啊,替前未婚妻去报仇了?!裴珙你个大混蛋,你把我置于何地!
扯过院中的花摧残,苏金珞怨恨自己不该跟裴珙说这些,自己怎么就那么嘴欠呢。
“小姐,苏家来人叫你回去一趟。”春桃说道。
苏金珞有些疑惑,“有什么事吗?”
春桃摇头。
满心疑惑的苏金珞走上回家的街道,两家离的近,她是两天不回家,三天也早早的,怎么突然叫人来喊她回去,会有什么急事呢?
正想着,一辆车停在她面前,春桃大力的推了她一把,冷声说道:“上去,别逼我动手。”
啥意思?苏金珞傻了,春桃劫持了她。坐在出城的马车上,苏金珞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又是什么事啊。
刚张开嘴想问点什么,春桃冷着脸呵斥了一句,“不许说话。”
“这是要去哪啊?”闭嘴挺了一会儿,苏金珞还是忍不住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春桃脸色冷淡,不肯看苏金珞。
“春桃,咱们主仆一场,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照顾,可能有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至于要绑架我吧。”苏金珞好言相劝道,“你放我回去吧,有什么要求你说,我一定都答应你,要不我找我爹把卖身契要出来还给你。”
“根本就没什么卖身契,我已经不是奴籍了。我也根本不是从官伢发卖出来的,是我哥哥把我当仆人送到你家,让我去照顾你。”春桃说道。
“什么?”苏金珞有点蒙,“我没明白。”
春桃泪盈于目,“我哥哥他其实心里很喜欢你。”
“……”苏金珞懵懂的看着春桃,心里思量着,这个爱慕者是哪里来的,左思右想觉得不可能是自己,应该是前身欠下的风流帐。想不到前身一个口碑良好的官家女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苏金珞摸摸自己的脸,这张面孔倒也眉清目秀,不过按她的标准,实在称不上美女。
“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看我哥哥。”
“我已经嫁人了,就是再见你哥哥也没什么意义啊,春桃,你放我回去吧。”苏金珞央求着。
春桃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狠心似的,“你别回去了,跟我哥哥在一起吧。”
“果真这样算私逃吧,这个是犯法的吧,抓到不得判个死罪啊。”苏金珞不了解这里的律法,总觉得这样肯定是不容于世的。
“你们可以隐居起来,任何律法和世俗都不能伤害到你们。”
“可是我已经忘记以前的事了,你还是给你哥哥再找个别的女人吧。”
春桃满眼幽怨,“你以为我哥哥会像你这样随便,见一个爱一个。”
“喂,春桃,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不知道以前的苏金珞跟你哥有什么破事,反正我是不认识他的,我只认识裴珙,只喜欢他一个,怎么就叫见一个爱一个了?!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苏金珞不乐意了,执拗的非要跟春桃掰扯个明白。
“不知羞耻,还喜欢裴珙,你跟他才认识几天,你跟我哥哥认识了这么些年,你说忘就把他忘了,你真是薄情寡义。”
“春桃,我不是以前的苏金珞了,真的,我跟你哥哥没有过去,你误会了。……”
春桃背过脸去不再理她,苏金珞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
朱红的大门在身后关闭,苏金珞看着深远宽阔的院子,心中感叹,好大啊,边走边打量着这些垂檐斗拱、雕栏画栋的建筑,又低头看看脚下青白的花岗岩地面,停下脚步看看甬路旁的花缸和栏杆,好不新鲜。
春桃把她领到一间大屋前,推门而入。
半人高的香炉里焚着还魂香,冷丁一闻让人精神一振。
这紫金香炉真漂亮,雕工手法娴熟,万福纹理连绵开去,果然是做工精湛,苏金珞围着两只香炉打转转。
春桃看着苏金珞心里又气又急,这女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我让你来看我哥哥,你看那两个破香炉干嘛,什么东西能有我哥哥金贵。上去一把拉过苏金珞,拽到床榻边。
床上,一个身着白色中衫的男子闭目躺着,脸色苍白,了无生气,苏金珞瞧了一眼,心中惊讶,这不是文墨千古画坊的老板南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