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弛越本是不抱希望地蹲守在纪乔真宿舍楼下,没想到顾之珩今天早上真的没有出现。
他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为护真使者,从一大早就跟在纪乔真身边,给他进行各种补品的投喂。
“我真的喝不下了。”纪乔真望着一大份核桃薏仁粥,眉毛苦恼地皱了起来。
江弛越还在劝他,一脸关切:“你再喝一点,考试用脑很辛苦的。”
纪乔真看他那表情,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江弛越,喝太多考试会跑厕所。”
“好像是这样,那你快别喝了!”江弛越想了想觉得是这回事,神色骤变,生怕耽误纪乔真考试,把他漂亮的手指一根一根从餐具上拨开。
随后把纪乔真喝粥的碗捧到自己跟前,一饮而尽。
纪乔真还没反应过来,江弛越已经用湿巾擦了擦唇角,他有些愣怔:“你……”
江弛越丝毫不介意那是纪乔真喝过的碗,也不介意待会儿他自己也要考试,一张俊朗的脸上笑容灿烂:“答应过你的,不要铺张浪费,光盘行动。”
纪乔真:“……”还挺感动。
考场是按照摸底考试成绩排名划分的,原主考了全年级倒数第五,纪乔真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考场。
他的爱慕者追求者早就打探到了他的消息,在他的考场附近徘徊,看见江弛越和他一起来的,也没有多想,纪乔真在a中人脉日益宽阔,认识谁他们都不再稀奇。
只是江弛越一直在和纪乔真滔滔不绝,丝毫没留给他们插话的机会,他们不得已像课间一样,站在角落里远远观望。
如此一来,最后一考场附近变得很是热闹,它本来位于最高的楼层,教室的课桌椅都积了灰,周围人烟稀少。不同寻常的反差,引起了越来越多的讨论。
“纪乔真哪里都完美,就是成绩太差了……”
“得了吧,天天说人家成绩差,也没见我们自己好到哪儿去。”
“话虽这样说,他的年级排名还是太低了,总给我一种不得劲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感受,成绩太差意味着不聪明,太笨的人不配做你们口中aa的男神。”
“我说你们都见过他吗就说他笨,他和国际二班对峙的时候,逻辑清晰帅爆了好吗?”
“那都是人云亦云,你也不在现场,怎么知道他当时是不是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
“人无完人,为什么要要求他事事完美,你这么多问题,去当十万个为什么好了。”
这些议论声遍布校园的每个角落,纪乔真名气上去,意味着要承载更多的目光和压力。
江弛越忽然能理解送孩子去高考的家属是什么心情,此刻他的心情就无与伦比地紧张。
纪乔真开学以来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他几番去找纪乔真,纪乔真不是在宿舍学习,就是在图书馆学习。
拿出不同于常人的毅力,教辅一套一套地刷,笔记一本一本地写,原本漂亮无暇的手指上都留下了茧子。
江弛越不知道高中生手指上留下茧子很正常,因为他很少握笔,身边也从没见到这样的,心疼得都快碎了。
考场门口,江弛越连番劝慰:“真真别紧张,学习成绩不重要,就算高考考不好,以后你来我家公司上班就行。你放心,只要你来,我肯定要你!”
江弛越已经开始脑补接任公司以后,纪乔真成为他的特助,跟着他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飞遍七大洲四大洋……
不不不,不是特助,是他和纪乔真携手并进,同出同入,共同把江氏打造成全国龙头企业。
“谢谢,你也好好考。”纪乔真总觉得这话耳熟,顾之珩好像也和他说过,唇角弯起的弧度很是乖巧,“学习成绩还是很重要的。”
“好,好的。”江弛越感到阵阵心虚,他其实什么都不会,来考场连笔都没带,就是来补觉的……
纪乔真从四面八方收到许多巧克力,美其名曰考试费脑,补充能量。但其中不少打着爱情广告语,甚至还有情人节特供款——在这个七夕已经过去,情人节还有几个月才来的十一月。
乔笙送了纪乔真一张考神附体的插画,三两笔就把奋斗状的神态描摹了出来,形象又逼真,就放在他的抽屉里。
早上一个电话打给他,让他考试前务必取出来收好,以免被监考老师当做舞弊。
纪乔真把插画拿出来,拍了张照片,随后拿出空白的草稿纸和削好的铅笔,不多时,空白纸页上浮现出少年俊俏可爱的轮廓。
乔笙收到彩信的时候,激动地捧着手机,这是纪乔真画的他啊啊啊啊啊!
直到考试前最后一分钟,顾之珩才来到纪乔真考场门口。
他每逢考试必睡过,今天已经算是他起得最早的一次。
讲台上,监考老师已经让同学们收拾文具,把书包都放上去。
纪乔真正要把手机关机放进书包,收到了顾之珩的短信。
顾之珩把他拉到旁边的走廊,这会儿快考试,走廊里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影,他用条状巧克力拨弄开他的唇,喂进他的嘴里,声音冷沉道:“抽屉里那些都扔掉。”
纪乔真只好把抽屉里的东西打包收拾好给他,里面不仅有考试必备用品,还有不少情书。当然不能给顾之珩看的,他都一一留下了。
折腾完一圈回到考场,已经开考了好几分钟。
当然考场里的氛围和没开考也没太大差别,只是由口头交流改为纸条交流,无数小纸团光明正大地在空中飞来飞去。
因为是最后一个考场,监考老师觉得大家实力相差无几,既然没收了手机,切断了网络,就算彼此互抄,也抄不出什么成绩。所以只是在收缴东西时用了点心,开考后基本不怎么管了。
国际班的期中考试和非国际班安排在同一时间,只是题目不一样。
顾之珩去考场签了个到,借上厕所名义出去抽烟,鬼使神差晃到纪乔真考场门口,甫一从后门里望进去,就被教室里的场景吸引去了注意。
坐在纪乔真斜后方的男生,正单手撑着脑袋,目不斜视地盯着纪乔真,目光直白又猥琐,极具冒犯性。
顾之珩在原地驻留有五分钟,那男生就有整整五分钟没有移开视线。
而纪乔真身后的人,左顾右盼从他试卷上抄着答案,姿势略有收敛但仍很浮夸,屁股都离了座位。
更有不少纸团肆无忌惮地在空中划过弧线,直接砸在纪乔真背上。
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心无旁骛地玩手机,对考场里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这个教室里的考试纪律,比他们国际班还差。
顾之珩眯了眯眸,眉峰里聚集起尖锐的戾气,额角也隐隐跃动着青筋,终于在那男生痴迷地傻笑时,砰地一声踹门而入。
饶是考场内的大多数人都不在专心写题,仍是被这巨大声响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发现看见来者竟是顾之珩,惊喜的同时又感到害怕。
这位传说中的大佬散发出来的气场,竟真的如传说中那般让人闻风丧胆。
他有着比同龄人更高的身高,比平常人更英俊的长相,还有比校园漫男神更凌厉分明的眉眼轮廓。
即使时节已步入深秋,穿着依旧单薄,一身黑色运动装,衬得身形愈发的修长挺拔。两条长腿让人过目难忘,多看几眼都能就地腿软。
但他们来不及多看,这都没回过神来。只听哐地一声,那个眼神和胶水一样附着在纪乔真身上的男生脑袋,被顾之珩狠狠地按在了桌上,光是听那声巨响,都觉得脑门疼痛。
那男生来不及□□,顾之珩就俯身凑到他耳边,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阴恻恻道:“看够了?”
直到那男生狼狈灰败,声线抖动地说了声我错了,顾之珩钢铸般的手掌才从他后脑勺上移开,痞帅的眉眼间却仍旧侵染着沉沉的戾气。
啪嗒几声,好几只笔以不同角度横飞出去、掉落在地,教室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就算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已经被这气势惊得目瞪口呆。
监考老师终于从节奏紧张的游戏中抬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男生,舌头都捋不直:“怎么回事,你是哪里来的……你……”
虽然顾之珩还是个学生,身上的气场却已经很强大了,寒星般冷锐的黑眸往人身上一剜,脊髓里都生出寒意,就差没把“校霸”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提起校霸,监考老师才艰难地运转起脑回路,并在十秒后反应过来,眼前的男生是顾之珩,校园里的风云人物,父亲是大名鼎鼎的a市首富。
但不管顾之珩是谁的儿子,他也是监考老师,不能纵容顾之珩在考场里目无尊长地撒野。
他正要出声训斥顾之珩,顾之珩却先他一步开口,寒凉道:“不想丢饭碗的话,好好监考。”
顾之珩眼眸里的情绪过于冰冷,混合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烈戾气,比起一个叛逆不羁的学生,更像一个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考场里鸦雀无声,考生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监考老师在全考场面前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学生呵斥,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张口欲驳斥,却突然回味起顾之珩话中的意思,脸色唰地一下变白。
就算他不甘心,他也知道,顾之珩完全有能力让他说的话变成现实。
如果离开a中的岗位,他将很难找到同等薪资水平的工作,面临还不起房贷的局面。
监考老师几番翕动嘴唇,最后在顾之珩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下,竟也只是翕动嘴唇。接下来的考试中,还不得不按照顾之珩要求的那样,尽到一个监考老师应尽的职责。
监考力度突然加紧,几个准备在交卷的时候抄纪乔真试卷的人,顿时面如死灰。
纪乔真却得到了一个完全没有干扰的考试环境。
顾之珩离开后二十分钟,他站起身来。
听到动静,监考老师以为又有什么意外,见他手里拿着答题卡和试卷,桌面也收拾得干净齐整,所有考试物品都被放在桌子的一角,知道他是上来交卷,这才松了口气。
心里还嘀咕了几句,这学生是他在最后一考场见过长得最像好学生的学生,没想到还是中途放弃了作答。
所以这样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考场,到底有什么监考的必要,他到底哪里得罪这位顾氏太子爷了?
监考面带鄙夷地接过纪乔真试卷和答题卡,因心情不快,冷着张脸道:“行了,你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考场里的十四班人纷纷倒抽几口凉气,不是他们不相信纪乔真的学习能力,是在这个点交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写完,只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亦或是遇到了什么挫折弃考,恐怕不妙。
纪乔真去拿书包的时候,监考老师低头一看,却发现答题卡填得满满当当,字迹清秀规整,像写满标答的示范试卷。
他错愕地望向纪乔真略显清冷的背影,觉得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纪乔真离开考场后,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开了机,他一边向楼道方向走去,一边拨通了顾之珩的电话。
电话还没被接通,他就在楼道里看见了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脚步稍稍一顿,及时把手机里的通话掐断。
顾之珩正倚在墙上抽烟,听见脚步声后抬了抬眼,扫过纪乔真双肩上的书包,望向他的视线幽深:“你怎么就出来了?”
纪乔真回答道:“我写完了。”
顾之珩微一诧异地挑眉:“写完了?”
纪乔真:“对,你是不是也该回去考试了?”
顾之珩哼笑了声:“考试有什么重要的?”
纪乔真:“可我希望你回去考。”
顾之珩对上一双水润黑亮的眼睛,夹着烟蒂的手指微微一顿:“你希望?”
纪乔真:“嗯。”
顾之珩修长的指尖抖了抖,掸落烟灰,声线低沉:“行,给点表示。”
纪乔真知道他这话是什么含义,踮起脚尖往顾之珩身上倾靠,双手也环过他的后颈,眼睛一闭,红润柔软的唇堵住了他的薄唇,吮着他舌尖的烟草气息。
顾之珩咬着他的唇,盯着他轻颤的眼睫,眸光很深。
离考试结束不剩多少时间,就在国际班考场的同学都以为顾之珩不会再回来的时候,顾之珩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地走进教室,还懒懒散散地喊了声“报告”。
比他此刻还不错的心情更吸睛的是,是他远比平时鲜红的唇色。
意识到顾之珩刚刚出去做了什么,大家纷纷面红耳赤起来。
全校可能只有顾之珩有胆量在考试时间去做这种事情,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男生为他弃了考。
不得不承认,顾之珩沾染过欲念的模样确实帅到离谱,如果没有那么风流,那个小男生恐怕会成为让所有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江驰越坐在顾之珩身后,也被顾之珩拉开椅子的声响惊醒。
他今天特意为纪乔真起了个大早,上午本来就是他的犯困时间,这会儿比平时更困,侧了个身想接着睡,又想起纪乔真在他离开前对他说,好好考试。
于是他难得用意志力和睡意作斗争,支着脑袋坐了起来。
江弛越虽是国际班学生,英语水平却极为堪忧,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背单词。打开试卷,密密麻麻的题干格外催眠,没忍住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好在他记得民间那句至理名言,三短一长选最长,三长一短选最短……连蒙带猜,可算是把答题卡填满了。
林建国那天下午出差离开a市,坐在出租车上,看到纪乔真早早从校门走出来,进了学校附近的便利店。
他当时赶时间去机场,就快要误机,就算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在这时候让司机停下。
后来打电话问纪乔真,纪乔真声音平和,只说没事。
林建国坚信,越说没事越是有事,离考试时间还有很长时间,正常作答都不可能这么早交卷。
他一整晚都在纠结,如果纪乔真在这次考试中进步,他应该给予什么奖励,如果没进步,纪乔真会不会消沉,他该如何安慰他。
比起百分之九十八正确率身份的揭晓,纪乔真的心理状况更能牵动他的心弦。
无数念头在林建国心里来回,让他辗转反侧,彻底无眠。
第二天,数学老师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故作深沉:“老林啊,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啊?”
林建国干笑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数学老师恢复了轻松的神色,笑着道:“纪乔真考得好,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开个玩笑,能理解你,你就慢慢乐吧。恭喜啊老林。”她和林建国关系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喜欢打趣他。
林建国嗓音微微一颤:“纪乔真……考得好,有多好?”
数学老师笑吟吟道:“你想象不到的好。”
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纪乔真答题卡,展给他看。这是她今天出门前,特地夹在这儿的。
林建国握着答题卡,双手抑制不住地抖。
几个月的时间,纪乔真写的字飞速进步,整张答题卡干干净净,赏心悦目,唯一扣分的地方,竟然是步骤分。
数学老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解释道:“其实如果老师改松一点,他是可以满分的。”
林建国一颗心脏红红火火恍恍惚惚,走进办公室时,脚步都在飘。
徐姝是高一五班的班主任,五班在摸底考试中均分倒数第二。虽然从分数上看,目前的五班稳稳碾压十四班,十四班的改变还是给徐姝带去了不小的压力,毕竟被十四班超过,就轮到她带的班垫底了。
徐姝听到门口两人的对话,向他们投去好奇的视线:“你们班数学第一是纪乔真?他成绩真的起来了?”
数学老师心情很好,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放平:“对。”
徐姝抿了口茶,有些忐忑:“他考了多少?”
数学老师报出一个数字:“149。”
“???”徐姝刚抿进去的茶直接喷了出来,一连咳嗽好几声,“多了个一?”
数学老师:“我一个教数学的,真不至于。”
徐姝听懂了省略的后半句——真不至于连数字都认不来,脸有些发热。
她再次呷了口茶,希望给自己压压惊,脑海里却魔性地盘旋起纪乔真的149,压不太下去。
纪乔真在摸底考中,数学还没有考到四十九分,现在单科提升一百,可以说是,一个人把十四班的平均分往上拉了两分,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
十四班和其他班差距悬殊,两分的平均分算不上什么,但若放在其他咬得很紧的班级间,两分会是一个很难逾越的沟壑。
徐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纪乔真以前什么成绩大家心里都有数,无论是中考还是摸底考都一塌糊涂,就算最近学习态度比以前端正,这进步幅度也十分不正常。至少我们教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谁遇见过。你们是不是该去查一查,他有没有作弊?”
数学老师挑了挑眉,波澜不惊:“不好意思,没可能。”
徐姝皱眉:“你怎么确定的?”
数学老师:“你也知道老林买了晋江课堂,每次课堂测试都有记录,如果想查随时可以查。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从第一次测试开始,纪乔真水平就一直很稳定。”
徐姝眉皱得更深:“晋江课堂?”
数学老师:“对,他就是你们当时质疑过的那个正确率百分之九十八的学生。与其质疑他作弊,不如相信他学习天赋高,是个值得培养的天才。你也说了,教学生涯这么多年都没遇见过。”
数学老师话中流露出的雄雄野心,让徐姝听得极不舒服。怎么纪乔真考了一百四十九,还不满足,还值得培养?怎么不直接说想让他考省状元?
数学老师心里确实这么想,但为了维持和谐的办公室氛围,勉为其难地没有说出口。她带上纪乔真的答题卡,笑容满面地站起身:“没时间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徐姝:“数学组不是已经批完了,你怎么还这么忙?”
数学老师道:“当然是去看看纪乔真其他科考怎么样,如果不出我所料,他总分也会很惊人。说不定能进年级前五十。”
她总是以最平静的话语道出杀伤力最大的话,徐姝鼻子都有些歪了,总分惊不惊人,那是班主任的事情,你一个数学老师去凑什么热闹?
心里又隐隐害怕起来,如果纪乔真全科都考得好,岂非一人就能把平均分拉上十几分?
厉闻深从小到大头一回这般关注成绩,在晨读刚结束、成绩单出来的第一时间,冲进了林建国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老师看他一身张扬的气质,吓了一大跳,乍一眼看,还以为他是来炸办公室的。
让人感到严重违和感的地方是,厉闻深虽然看起来张扬不羁,痞里痞气,却规规矩矩地穿着全套a中校服——当然也算不上特别规矩,校服拉链没拉,里衫领口很低,没个正形。
早听说十四班穿校服的人越来越多,可还是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幕来得震撼,办公室的老师向林建国投去敬佩的眼神。
林建国却沉浸在纪乔真考太好的激动里,全然没有注意到同事的态度,看着厉闻深进来,觉得不能在自己学生面前失态,抬手揩了揩眼角。
厉闻深见林建国看到自己都感动得泪目了,既感到点心虚,也感到点愧疚。
他都不好意思说,是他昨天去游乐场坐激流勇进,把穿的裤子带的裤子全都搞湿了,今天这才穿了校裤。
厉闻深清了清嗓子,认真安慰道:“林老师您别激动,我来拿我们班成绩单!”
这会儿成绩单总表已经打印了下来,厉闻深紧张地接过这张浸染过林建国泪水的成绩单,眼睛瞪大,瞪大,再瞪大,最后爆出了一声:“卧槽!!!!”
林建国心情倒是慢慢平定下来,拍了拍他的手:“你别激动。”
厉闻深:“……”
纪乔真考出这样的成绩,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厉闻深捧着成绩单,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十四班,人还没进教室,先扯开嗓门,大声道:“出分了!我们班第一,纪乔真,总分……九百四!”
他话音落下,教室里炸出整齐的惊呼:“卧槽!!九百四!!”
高一年级一共考九门,语数英一百五,物化生政史地各一百分,满分一千零五十。
纪乔真只有政史地的分数略低一点,其他科目的分数都很高。
厉闻深挥着成绩单,骄傲自豪,仿佛考出这分数的人是他自己。
直到有人提醒他:“厉哥厉哥,快看看年级排名是多少?”
“诶?还有年级排名?”
“后面那串数字就是!”
厉闻深:“十?年级第十??”
十四班没谁想过他们中有人能考出年级前十的成绩,震惊得鸡皮疙瘩狂掉。
季琰也一连卧槽了好几声,还没走到厉闻深面前,听到这名次,差点没跪下来。
一次两次也罢,多来几次,还是全方位多角度的碾压,他对纪乔真心服口服,不服都不行。
仔细想起来,他虽然跟在厉闻深身边,暗中针对了纪乔真一阵子,纪乔真却也没对他怎么样,甚至事事为他着想。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针对实在是有些无厘头了。
季琰思虑再三,给纪嘉南发短信道:“嘉南哥你是不是对纪乔真有什么误会?我说句实话,你可能不乐意听,我觉得纪乔真性格挺好的,实力也是真的强……”
这是他头一回给纪嘉南发消息讨论他过去讨厌的人,编辑起短信来也格外小心翼翼,毕竟如果表达不当,可能会面临被友尽的风险。
季琰这样想着,突然意识到,他用的形容词是过去……好像真的是过去,最近怎么没听见纪嘉南吐槽纪乔真了?
第一节课课间,年级大榜公开,一张大而醒目的红色海报张贴在去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公布着各年级期中考试的年级前十。无论是高一高二还是高三的学生,只要是去教室上课,上楼前都能看见它。
这是高一开学、高二分科以后的第一次年级排名,本身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再加上十四班人激情满满地围着那面墙,更是勾起大家的好奇心,纷纷抻着脖子往里挤。
而挤进去的,眼珠子就快飞到了海报上面。
纪乔真名字挂在高一年级最后一个,吊着车位却最是瞩目。因为即使是车尾,也是年级第十名,是让全校绝大多数人都遥望的存在。
女生们都很激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纪乔真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纪乔真?真的不是重名??不是说纪乔真成绩很差?这也叫差?我怀疑人生了???”
“啊啊啊啊我不行了,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还是对成绩好的学霸抱有好感,感觉好苏啊啊啊啊老公太帅了!”
“姐妹清醒一点,我必须来画个重点,纪乔真是单身,单身!”
不出一个课间,这个消息被传遍整个学校,成了校园里的重磅新闻,不止纪乔真的暗恋者,所有人都感到一直没由来的兴奋。只有夏清扬脑袋嗡嗡作响,指尖都在发麻。
国际班不与普通班进行排名,就算他考得也很不错,在国际班里排名前三,祝贺的人比比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内心还是一凉。
纪佳薇告诉他纪乔真喜欢学习都是装出来的,可纪乔真却考了年级第十。
大课间,教导主任接过一个电话,急得直冒汗:“来不及了,教育局领导临时抽查,还有五分钟到校。赶紧通知各班,速去操场集合!”
a中广播操出勤率鲜少到达百分之五十,也就是说,他需要在五分钟的时间里让过半的纨绔子弟突然听从指令,在操场上集合,这对他而言,简直天方夜谭。
教导主任心生绝望地奔赴操场,往主席台上一站,却见人工草坪上人头攒动,虽然没到达百分之百的比例,却肉眼可见地比平时多了不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他怎样都无法猜测到,大家聚集到操场上,其实是想来看纪乔真的。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校园里陆陆续续流传起无数关于他的传闻,从外貌气质的蜕变,到把厉闻深撂倒在地的好身手,到成为十四班的主心骨,到和国际二班的对峙,到画出年级第一的板报,他像是一个完美的人,逐渐向他们展露出完美的更多面。
比起翻越教学楼跑到十四班教室门口围观,出广播操是见到纪乔真最方便的方式,上周上上周他们就想行动了,可惜接连碰上大雨,出操取消,也就没能遂愿。
如今纪乔真考了年级前十,原本对传闻没兴趣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了兴趣,这个课间没有再错过的道理。
教导主任紧张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呼出一口气,对一名体育老师说:“你去找个学生站在前面领操。”
女老师点了点头,走下主席台后,一眼从人群中锁定了纪乔真:“这位同学,你跟我过来一下。”
目睹她把学生领来的方向,旁边的男老师表情略有些微妙:“刘老师,你怎么找了个十四班的学生?”
“他是十四班的?”女老师也很惊诧,“我刚刚没看班级,见他形象好就选他了,而且在那一片,就他们班穿校服的人数最多……”
当然这个最多的人数中,拉链大敞的厉闻深也其中之一。
虽然走近看他姿势散漫,玩世不恭,但主席台上的领导都不会走近,校服颜色本身就很醒目,远远看去,在邻近国际班那一片,非常显眼。
男老师也吃了一惊:“十四班居然有这么多人穿校服?林建国是要熬出头了?”
“行行行,你们小点声,难不成要被上面听见我们区别对待吗?”
教导主任对纪乔真很有印象,听说他考了年级前十,看了他好几眼,“我看十四班的纪乔真就很不错,以后别搞班级歧视。”
纪乔真被老师领到操场的正前方,秋日的光线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晕染上一层浅浅的光晕,瓷白细腻的肌肤也显得愈发亮眼,像从画报里走出的漂亮少年。
女生们全都兴奋得不行:“啊啊啊啊啊啊这学校这么开明吗!我们就是想看纪乔真谢谢!”
“好乖啊救命!我疯狂心动!”
“我们学校的校服好好看啊,之前你们说我还不信,现在看是真的很不错啊。”
“呜呜呜呜呜每天在老公粉老婆粉姐姐粉妈妈粉事业粉间疯狂切换谁懂我!!”
有纪乔真在上面带操,他们一个个容光焕发,眼睛都不舍得眨。呈现给上面的领导看,就是出操热情高涨,精神面貌相当不错。
最后教育局领导竟对这次抽查表示满意,说临时去的好几个学校中,a中学生精神面貌最是饱满。唯一的要求是,希望a中能推行校服。
教导主任微笑着应下,心里又犯了难,a中学生家境非凡,又处在青春期,各个嚣张叛逆,我行我素,最集中的体现就是在奇装异服上。如何才能劝他们放下橱窗柜里的高奢,来穿单调色系的校服?
他想着让学生去动摇学生应该不错,所以联系了叶濯。
叶濯习惯性地带夏清扬来教导主任面前刷脸,最后他俩一块接了这个任务。
通知发出去,响应号召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想。
过了几天,校服在女生群体间彻底风靡起来,诡异地形成一种新的风尚,穿着率到达史上最高。虽然和其他校风纯正的学校比不了,但在a中里已经算是奇迹。
教导主任非常满意,浮现出难得的慈祥笑容:“清扬啊,你和叶濯做得不错。”
夏清扬怎么敢和教导主任说,这些人换上校服其实可能是受到纪乔真的影响。
他微垂着头,赧然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班里出了个年级前十,十四班走出去感觉倍有面子,朋友圈空间全都炫耀了一番,纪乔真考了年级第十。
厉闻深简直看不下去了:“做人能不能低调一点?”
众人疑惑目光中,厉闻深理直气壮:“我们乔真哥是年级第十吗?是!但我们应该说他是年级前十!”
“……”
“您这是高调了厉哥。”
厉闻深目光却落在何秋瑞身上:“何秋瑞!你怎么连发型都和纪乔真一样?”
何秋瑞也考得不错,发挥出全部水平,是十四班第二名,就算放在其他班级,可以排上前二十名,妥妥的中上游。
只是期中考后,他不止穿着一身和纪乔真一样的校服,还剪了一个和纪乔真一样的发型,两人看起来,关系极其亲密。
何秋瑞因发型成为焦点,不由赧然,他那天随口问纪乔真推荐了理发店,也便去到那家店,找同一位理发师理了发。
厉闻深虽嘴上打趣着他,心里却有些痒,还有点吃味,忙向何秋瑞问纪乔真理发师信息。
当天下午,他也顶着个和纪乔真一样的发型回来,由此染回黑发,气质也乖驯了不少。
这事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来,不少人跟风去了那家店,让理发店本就日渐红火的生意,变得更加红火起来。
“为了来你们这儿,我特地从基地打车过来的。”青年是这家店的贵客,走进店里时,理发师却没有像以往一般热情迎接。他看着等候区坐满的人,愣了一下:“你这里什么时候这么火爆了?”
他坐在等候区等了半个小时,理发师才抽身出来,为他的等待道歉:“这可能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那你也说说看。”
理发师翻出手机相册里纪乔真的照片,他对着纪乔真拍完以后,一直没有删掉:“喏,是因为他。”
青年向理发师的屏幕望去,即使是随性角度的拍摄,也没有影响到少年一丝一毫的貌美。这对经常和镜头打交道,为如何能更好地上相而苦恼的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你开了美颜?”
“没开,连人像模式都没选,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青年赞成他的看法,破天荒道:“你有他微信?”
理发师点点头,他早就从a中学生手里问到了纪乔真的联系方式。因为纪乔真的造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如果把这个造型做给其他人,需要经过他的同意。
“只推给你啊,千万别外传,客户隐私。”
高二国际一班,江弛越没骨头似的斜靠在墙,手里转着笔,以只有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量道:“你们没发现前几天是什么日子吗?”
薛自明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什么日子?”
国庆节后,可以展望的假期只剩下寒假。他寻思着既然没有节假日要倒计时,摆在桌上的日历都积了层灰。
贺晏也同样没意识到,倒是因为江驰越神秘兮兮的态度,坐直了身体。
江弛越清清嗓子,低声道:“你们都忘了?是当时和珩哥提出的赌约要求到期的日子。”
贺晏和薛自明相视一眼,恍然大悟。
当时他们提出的,让顾之珩去撩纪乔真的期限就是两个月。
“其实已经过好几天了,期中考试第一天,就是两个月整的时候。”
“所以……”
“所以我提醒你们了,谁去提醒珩哥?”
江驰越和贺晏室友多年,早已练就好默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薛自明。
薛自明总觉得这件事充满危险,顶着张苦瓜脸:“为什么是我?”
贺晏觑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当初这个要求不是你提的吗?”
薛自明还想再说什么,江驰越打断他:“善始善终。”
贺晏:“如果这事搞不定,别回来见我们了。”
薛自明面对两位大佬的施压,欲哭无泪:“问个问题啊,如果珩哥到此为止,那纪乔真……”
“那还用问。”贺晏道,“各凭本事啊。”
江弛越暗中挑了挑眉,不免有些得意。以他和纪乔真的交情,绝对是三人中胜算最大的一个。
薛自明弱弱地问:“那如果珩哥那还没搞定呢。”
“……”
这倒确实是一种可能,三人整齐地陷入沉默,隔了片刻,江弛越才道:“到时候再看吧。”
顾之珩从隔壁实验楼厕所出来,正好碰见纪乔真,他今天穿了一件奶油白的高领毛衣,毛绒绒的衣领抵着白皙尖巧的下巴,衬得下巴弧线愈发精致柔和。
纪乔真是来找他的,却没来得及看见他,就被一个高三男生拦住了去路。
那男生是来和纪乔真告白的,手捧一大束玫瑰,热烈张扬,在深秋的季节里,存在感极其强烈。
顾之珩眸中不自主攀上了一丝冷戾,下颚线也渐渐紧绷起来。
他面对许多激烈的群架场面都可以处变不惊,此刻却感到一阵无法自抑的紧张。
好在他的紧张没有持续多久,下一秒,纪乔真拒绝了那个男生,他的声线穿透过空气,抵达他耳膜的时候还很清晰:“抱歉,我喜欢学习成绩好的。”
纪乔真声音礼貌,沉静,好听,保持着他想要的疏离感,顾之珩的眉宇却没有因此舒展开来。
就算知道这只是纪乔真的借口,在校园中,没什么比这更合适的借口,他依然感到一股难言的烦躁。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未来,他从来都不会隶属于成绩好的那类人。
此时薛自明正在去找顾之珩的路上,心情十分憋闷。
就算顾之珩就此终止和纪乔真的关系,和贺晏江弛越比起来,他也是最没有竞争优势的一个。
也许最当初,他就不该拉着大家把目光放在纪乔真身上,而是趁所有人没反应过来,先下手为强,把纪乔真占为己有。
薛自明越想越后悔,心情差到甚至没好好看路,走到半途,“咚”地一声撞上个人。
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抬起头来,发现撞到的人竟然是顾之珩,有些惊恐地道:“珩哥!!!”
顾之珩眉宇间透着一股沉闷的烦躁,语气无比冷硬:“走路怎么不看路?”
薛自明出自本能地一哆嗦:“……对不起,我刚想事情去了。”
顾之珩眯起眼睛打量他,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想什么这么出神?”
薛自明愈发惊恐。
因为顾之珩和他说话的语气根本不是日常聊天式的问询,而近似于一种冰冷的质问。
这一切都指向顾之珩此刻心情非常不好,而他好像刚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没什么。”薛自明赶忙说。
他有点想临阵脱逃,一惯藏不住事的表情却把那点心思暴露得清清楚楚。
“你有话对我说?”顾之珩一个冰冷的问句砸下来,就绊住了他想要逃离的脚步。
薛自明也想表达得委婉一些,奈何语文水平有限,神经又比较紧绷,把费尽心思打好的腹稿忘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在顾之珩充满审视的目光下,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中,磕磕绊绊道:“不……不是,是贺晏和江弛越……还有我来问一下,就只是问一下。珩哥和纪乔真怎么样了?那个时间……好像差不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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