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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噩梦城堡05(1 / 1)

“小棠哥!”

宫紫郡大吼一声,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只有这么一点距离而已,他完全可以救下——

“轰”地一声,无数黑色触手捅破地板,就在他离开沙发的那一瞬间将他整个人紧紧缠住!

“怎么……”

听到宫紫郡的声音,傅祈棠慢半拍地回头,然而不等他看清眼前的场景,那条猩红色的长舌就已经带着破风之声,死死地缠上他的脖子。

收紧、再收紧!

“啊——!”

短促的惊叫被彻底堵在喉咙里,肺部的空气飞速流失,一双惨白的手臂从身后伸过来,极尽缠绵地拥抱住傅祈棠的身体。

“哈、哈……”

布偶的头凑了过来,几乎和傅祈棠贴在一起,因为嘴巴张着,大量腥臭黏稠的口水滴在他的肩膀上。

“宫紫郡……”

傅祈棠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嘴唇艰难地蠕动,徒劳地喊着宫紫郡的名字。

宫紫郡想冲过去!

他明明有无数种方法冲过去,可在这一刻,他无比惊恐地发现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存在于意识空间中的道具无法拿出来,这具经过无数次生死打磨,满含力量的身体也无法挣脱这些该死的触手,原本他的头脑在任何绝境下都能保持理智冷静,可在这一刻却完全陷入停滞。

他想把阻拦在身前的一切都撕碎,哪怕用手去扯、用牙齿去咬。

“小棠哥!!”

但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爆发出一声愤怒而绝望的哀嚎。

那声音里满含痛苦,如同热油滚沸,浇在一颗跳动的心上。

“咔——咔咔——”

又是墙壁碎裂的声音,一双双枯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手伸了出来,它们在半空中疯狂地摸索着,终于有几只抓到了傅祈棠,接着所有的手臂齐齐一震,而后慢慢地将他拉进黑暗里。

“不行,我不允许!给我回来!”

宫紫郡嘶吼着,双目血红。

他明明已经成长了,不再是以前那副没用的模样,他在生死关头摸爬滚打过无数次,杀过的人和鬼不知凡几,他应该有办法的,他必须有办法!

他已经失去过他一次,在之后的数千个日日夜夜被痛苦所折磨,所以绝不允许类似的事情再次降临。

然而他几乎绝望地发现,没有办法。

他被困住了,身体甚至也缩水变小,回到最初那种孱弱无力,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傅祈棠被无数只手抓住、被一点点拽进黑暗里,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神情由希望转为放弃。

傅祈棠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可宫紫郡却看懂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曾经也说过一样的话,在往后无数个夜里,句子里的每个字都将自己的心反复剖开、翻搅,最终化为一滩毫无生气的碎块。

“我可能回不去了。”

……

“啪——”

膝盖上的书掉在地上,宫紫郡猛然从沙发里坐了起来。

眼前的傅祈棠拿着一卷厚厚的羊皮纸,一脸兴奋地说,“太不容易了,终于找到了!”随即他又愣了一下,神情变得错愕而无措,“宫紫郡,你做噩梦了?”

是梦吗。

宫紫郡抿着嘴,唇角绷成一条直线,少时才点了点头,声音冷淡地说:“梦到了以前的事。”

“不开心?”傅祈棠小心翼翼地问,伸手试探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感觉手掌下的肌肉如同石头般紧绷着。

宫紫郡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似乎要把这一刻他平安无事的样子刻在最深的眼底,以此来慰藉什么。

见他这样,傅祈棠略有些不安。

“我不该问吗?”

宫紫郡摇头否认了,忽地又道:“我刚上车的时候很没用,只能被动接受一切,即便有开心的事也留不住。”

说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什么,把剩余的字句全都咽了下去,转而道,“这次的鬼有干扰思绪的能力,晚上休息时要小心。”

傅祈棠连忙点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宫紫郡隐藏在最深处的一面,明知道这样不妥,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走近看看。

但今天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对了,布偶找到了这个,”他扬了扬手里拿着的羊皮纸,“应该是霍莫尔家族的家谱,我发现有些事很有趣,一起看看?”

按照族谱,霍莫尔家族是五个世纪前发迹,前后有两个辉煌鼎盛的阶段。

其中一个是三百三十年前,家族里出了一位以美貌和手段著称的王后。这位名叫梅丽莎的王后将家族带向第一个顶峰,一直持续了近百年。

这座城堡也是在那时修建。

然而当梅丽莎去世,家族迅速衰败,一度沦落到连仆人也请不起的程度。这样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两代人,直到一百年前,家族在新族长亚历山大·霍莫尔的带领下又重新复兴,并迎来了第二个巅峰。

“这个亚历山大是老霍莫尔的爷爷,从其他资料来看,一开始这个人的能力十分平庸,直到有一天他从城堡的地下室里找到一箱黄金,以此为本金进行大规模的投资,很快就赚得盆满钵满。”傅祈棠道。

他的手指在亚历山大·霍莫尔的名字上点了一下,“更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投资的生意从来不会亏钱,哪怕是风险极高的远洋航行,别人的船都沉了,他的船却总能平安无事。”

“在地下室里找到一箱黄金?编写资料的后人是不是太看不起别人的智商了。”宫紫郡笑了笑,“这个家族已经穷困了一百年,要是地下室里真的有一箱黄金,还能等到亚历山大·霍莫尔去发现?”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这里,”傅祈棠示意他往下看,“自从亚历山大‘点石成金’之后,霍莫尔家族在财运方面确实是蒸蒸日上,但是家族人口却在显著减少啊。”

亚历山大一共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其中小女儿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二儿子八岁时死于溺水,剩下三个人虽活到了成年,但大儿子和大女儿也在年纪轻轻时相继患病去世。

但不论如何,这三个成年的孩子又为霍莫尔家族陆续生下八个成员,可最后仅一人活到了五十岁,就是海曼·霍莫尔。而他的那些兄弟姐们都患病去世。

下一代的死亡率则更可怕。

加上私生子在内,海曼·霍莫尔一共有四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但无一例外地全部先于他去世。且这些人里只有大儿子吉恩娶妻生子,留下了霍莫尔家族最后一名成员,凡妮莎·霍莫尔。

“就算时代倒回去二百年,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这个死亡率也太高了。”傅祈棠道,“再加上家族复兴和成员骤减几乎开始于同一个时间段里,与其说是家族遗传病导致的人口凋零,还不如说是……”

“祭献。将家族成员献给魔鬼,以此换取大量的财富,这故事虽然俗套,但确实很常见。”宫紫郡淡淡道。

“所以霍莫尔家族的凋敝是必然的,家族成员也会一个个死去,和卡米尔无关。在她嫁进来的一百年前,事情已经注定好了。”傅祈棠摇摇头,叹息道。

搞清了这件事后,两人原本想继续深挖亚历山大·霍莫尔,根据他留下的各种资料找出当年和他做交易的魔鬼,但无奈藏书室里的书籍资料实在太多,哪怕布偶已经很勤快地在舔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新的。

七点。

管家出现在藏书室门口,他先是敲了敲门,引起傅祈棠和宫紫郡的注意,随后便彬彬有礼地道:“先生们,开饭了。”

“已经这么晚了啊。”透过窗户,傅祈棠看到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夕阳在远处只剩下一丝红色的边,很快会消失不见。

“工作得还顺利吗?”管家问。

“还行,只是这里的资料有些太多了,找起来十分困难,这无疑会影响我们的工作进度。”傅祈棠道,他看了管家一眼,试探性地暗示说,“您知道,如果不能彻底地了解人物的生平,是不可能写出一本优秀的传记的。”

“我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上忙,还请您二位多多努力。”管家丝毫不为所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下楼去餐厅的时候,傅祈棠余光瞥见楼梯转角的黑暗里有一具佩戴宝剑的盔甲,脚步略略顿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咱们上来的时候,这里有盔甲吗?”

“没有。”宫紫郡看了一眼,随手将一块黄豆大小的橡皮泥拍在盔甲身上,“好了,如果它移动了,我会收到提示的。”

“这也是道具?”

宫紫郡一脸淡定地点头,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好像没在商店端口里见过。”

“剧情道具。”宫紫郡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只要你去的副本够多,什么奇怪的道具都能碰到。”

“那也得有命拿到才行啊。”傅祈棠不由得感叹,再次坚定了自己要做一个优秀的腿部挂件的决心。

走进餐厅,身份为画家的林昉和何之洲已经在奢华的餐桌前就坐,见傅祈棠进来,何之洲连忙朝他挥了挥手。

“看来你们没事,太好了。”何之洲道,目光和宫紫郡接触,随即又有几丝尴尬,“哈哈,我都忘了你和疯狼一组,这怎么可能会出事。”

他笑了笑,接着压低声音继续说,“我和林昉下午在画室里看到了很多霍莫尔家族成员的画像,那些画像底下都标注着生卒年月,我们发现……”

“从一百年前开始,这个家族的成员以一个绝对不正常的速度飞快死亡?”傅祈棠接道。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没想到这把椅子出奇地沉,他拉第一下时竟然纹丝不动。

一旁的宫紫郡笑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帮他拉开,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弹幕又滚动起来。

[60:哇哦,疯狼原来这么绅士体贴的吗?

[05:这已经是按头让我吃糖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

[18:默默打出一个?

[58:别问,问就是好甜好真快结婚!!!

[39:每当我被甜死一次,没有一个疯狼和棠棠是无辜的

[10:真的有被甜到……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驯化疯狼,小傅了不起,加推了

……

“喂。”

若无其事地坐下,傅祈棠伸手在何之洲眼前挥了挥。

从刚才开始,这人就专心地看着弹幕,连原本要说的话都不说了。

“原来观众喜欢这种吗,要不我也找个cp?”何之洲小声自言自语,看了傅祈棠一眼,又转回头看另一边的林昉,最后摇头道,“不行,不合适。果然我还是喜欢女人。”

“……”

“你跟弹幕较什么真啊。”傅祈棠无奈。

“啧,这怎么能说是较真呢,我这不是想争取做个人气主播吗?”何之洲道,他挠了挠头,“既然长相不加分,实力也不出众,那就得在别的方面下功夫啊!”

不管他这番话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在观众面前作秀,但最后的效果是显著的。

弹幕瞬间多了许多何之洲粉丝的发言,高度表扬他的同时不忘拉踩旁边的林昉,批评他消极游戏,一下午把工作全都丢给何之洲做,增加队友的负担。

傅祈棠看了林昉一眼,心想这人大概真的已经放弃了。

“说正事吧。”他提醒何之洲道。

“哦对。总之这确实是不正常的死亡率,一代人里只有一两个活下来,其余人全部患病离世,什么家族病这么可怕?”何之洲摇头道,“而且我发现这些人死的时候都很年轻,这太不对劲了。”

和傅祈棠一样,何之洲也得出了关于“用家族成员的生命向魔鬼祭献,以此换取财富和权力”的猜测。

而且他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时间越往前,画像就越精美,而且一个家族成员往往有许多幅画像,从幼年到老年都有,说明那个时候霍莫尔家族是极其富裕的。而中间大概有一个半世纪的时间,除了族长以外,其他家族成员都没有留下画像,就算是族长的画像从尺寸和精美程度来说,也远远比不上之前。说明这一个半世纪霍莫尔家族一直处于低谷。

“但到了上个世纪,画像突然又多了起来,而且我留意了一下,有相当一部分的画像都是同一年画的。画框较之以往也完全称得上是奢华了,所以我猜测霍莫尔家族再次复兴了。

“再结合家族成员的死亡规律,我只能想到是有人和邪灵做交易了。”

不得不说,何之洲的推理和猜测都有理有据,傅祈棠不由对他另眼相看。接着便将亚历山大·霍莫尔的事情告诉他。

“这么说的话,这个亚历山大绝对是关键,咱们得把和他做交易的那个邪灵找出来。”何之洲道,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坚定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中年女人和女学生也走了进来。

她们的设定是园艺师,一个下午都顶着太阳在花园里除草。再加上两人都是新人,一边干活还要一边担心鬼会不会突然冒出来,着实是身心俱疲。

“我这里没什么发现,光顾着干活了。”中年女人说道。

“我也是。”女学生怯懦地应声,只是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似有犹豫,片刻后又补充,“不过中间我休息的时候,看到花园后面有一条小路,通向一个上了锁的房子。”

“什么样的房子?”傅祈棠追问。

“就是普通的房子,用红色的砖垒起来的,房顶上铺着稻草。我只是觉得它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有点奇怪。”女学生不确定地说。

“等会儿去看看。”傅祈棠说,看了宫紫郡一眼。

后者靠在椅子里,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似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几秒后才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身为“建筑师”的西装男和健身教练总算回来了。

“妈的,你不是说你是搞装修的吗,怎么连个扶手也修不好。”健身教练骂骂咧咧地坐下,瞪着西装男道。

西装男一脸无奈,“大哥,我说我是卖装修材料的啊,这和会不会修扶手有什么关系?”他一边说一边摊着手,显然很是无奈。

“一通百通啊,你对这行的了解总比我多吧,结果呢,真动起手来还不如我。要你有什么用。”

“是是是,您辛苦了。”西装男不得不做小伏低道。

和中年女人那边一样,他们这一组也没什么收获。

因为之前被管家显露出的实力所震慑,两人都不敢再莽了,只得老老实实干活。

可他们一个是卖建材的,一个是在健身房里挥洒汗水的,谁也不会修补房顶。

糊里糊涂地混了一下午,直到管家去叫他们吃饭,两人正准备来餐厅,结果冷不防管家又问起了那截被掰断的楼梯扶手。

扶手自然是没修,两人甚至都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然而被管家盯着,两人不得不战战兢兢地立刻去修,很是一通抓耳挠腮。

最后还是西装男找到了一根铁丝,勉强将断掉的部分重新固定住。

“说来说去都怪你,你说你走路不好好走,非要手贱去掰那个扶手干嘛?是不是有病?!”健身教练越想越生气,转头将火撒到女学生的身上。

“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啊,你知道老子被那个死人脸一直盯着,还要想办法修那破玩意儿的时候有多紧张吗,要不是你,老子至于遭这个罪?说吧,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健身教练说着,目露淫*邪地上下打量着女学生。

“我看你长得也不咋地,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吃进嘴里都嫌硌牙。啧,你跟男人睡过吗?”

女学生既羞又气,又露出一副快哭的模样。

“你!我不是……”

“什么,不是处了?妈的,那老子还亏了!”

健身教练怒从心头起,扬起巴掌狠狠朝桌上猛地一拍。

也许是因为餐桌的时间久了,表面上看着无比奢华,但内里早已腐朽,被一拍之下竟然裂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艹,这什么质量!”健身教练瞪眼惊愕。

中年女人将害怕不已的女学生护在身后,这时道,“你就不能小心点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说,把桌子拍坏了最后还不是你来修。”

“嘿你这老家伙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你不修难道还指望着作家、画家还是园艺师来修?”中年女人和他针锋相对。

这时,又是一串脚步声传来。

管家带着三名女仆出现在餐厅门口。

晚餐的菜色颇为丰盛。有烤小牛里脊配芝麻菜、奶油炖蘑菇、干酪小土豆、焗芦笋和炸玉米片,另外还有青芦笋浓汤配面包丁和一些清甜爽口的沙拉。

女仆动作轻快地将精美的餐盘摆满桌子后,又和来时一样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都是一些简单菜肴,希望能打消各位今天辛勤工作的疲惫。”管家微微躬身行礼,语气却意味深长。

“已经很丰盛了,多谢款待。”傅祈棠道,“对了,凡妮莎小姐不下来用餐吗?”

“女主人已经在自己的卧室吃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也许各位会在明天上午见到她。”管家道,“那我就不打扰各位用餐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摇一下这个铃就行了。”

等管家离开,餐厅里总算有了点用餐的气氛。

“唔!”咬了一口烤得正好的小牛里脊,西装男瞪大眼睛,含含糊糊地道,“你们快尝尝,这也太好吃了!”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中年女人却是犹豫了一下,拿不准这种副本里的东西可以吃吗?万一像她以前看的里一样,名为烤牛肉实则烤人肉怎么办?因此面露迟疑地看着傅祈棠等人。

列车虽然每次都会置玩家于死地,但除了特殊副本以外,不会在食物饮水方面动手脚,也许是出于“可看性”的考虑,毕竟这是一场直播。

因此何之洲便说:“放心吃吧。”说着拿起汤勺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眼睛一亮,“味道确实不错。”

旁边的傅祈棠默默点头,吃得十分满意。

趁着这个时间,宫紫郡将鬼可能会引导和操控玩家精神的这件事说了,作为提醒,只是略过自己做噩梦的那一节。

“这个技能倒是比较常见,但不太好对付。”何之洲道。

身处无限的恐怖轮回之中,每个人心中都难免积蓄着大量的负面情绪,尤其是那些资深者。

鬼通过引导、放大继而操控这些阴暗的情绪,借由它们腐蚀瓦解玩家的精神和意志,甚至是控制玩家的身体,确实是副本世界中的常见手法了。

吃饭总归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吃了一会儿,餐桌上的气氛也明显放松起来,迎来了极为短暂的温馨和热络,仿佛此时众人身处的是某家装修讲究、食物精美的餐厅,而不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副本世界。

“……不得不说,这肉烤得恰到好处,入口的感觉是油脂丰富却丝毫不油腻,非常入味。酱料的味道不重,不会遮盖住肉原本的香味……”

何之洲干脆即兴做起了吃播,挖空心思地向观众描述着食物的口感和味道,引得弹幕一片哀嚎。

“要不是会死人,冲着这菜我都想多待几天。”西装男咂着嘴道,“上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还是我女朋友过生日,整整花了我一个月工资!老子对她可太好了!”

“那她应该会等你下车吧?”

“谁知道呢?”西装男摇摇头,进入副本以来脸上一直挂着的讨好性笑容变得苦涩,“我连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以后也管不了她了。”

他正说着,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健身教练缓慢地转过头,脸庞涨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两只眼球几乎要眼眶里脱出来,正死死地瞪着自己。

“我没说什么吧,王哥你怎么这么看……?”

话还没说完,西装男骤然间反应过来——

健身教练这副模样不像是在怒视自己,而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的整个头向后掰去!

“嗬嗬——!”

健身教练艰难地从喉咙伸出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他浑身肌肉紧绷,整张脸憋得青紫,脖子上鼓起的一条条青筋都快炸了。

“王哥!”西装男惊叫,手里的勺子掉在汤碗里。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浑身发冷,一种极端的恐怖涌上心头,将他的大脑完全侵占,他甚至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能浑身发抖地坐在座位上。www.gonb.org

几秒钟后,他的耳边终于传来清脆的一声。

“咔——”

这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健身教练的身体仍旧正坐在餐桌前,手里还拿着刀叉,但脖子却被生生拧了一百八十度,脸朝着身后,死不瞑目地怒视着餐厅墙上的壁画。

“……他死了吗?”何之洲呆呆地问。

这一切都太快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嗯,死了。”林昉淡淡道。

话音刚落,餐厅里的座钟响了起来。

九点了。

噩梦城堡死亡2人,现存活玩家:7人。

[36:怎怎怎么就这么死了?!

[50:鬼呢鬼呢鬼呢!我瞎了吗!还是说这次的鬼能隔空杀人?防不胜防,这还怎么玩啊!

[19:艹艹艹真的吓死我了!太突然了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弹幕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何之洲问,他的脸上仍有未消散的震惊和恐慌。

他之前经历过八个副本,但是却第一次感觉到这只鬼和以往不一样。

它在没有现身的情况下连杀两个玩家,而且看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我不知道……”西装男吓得两条腿都在发抖,战战兢兢地说,“我刚才正说着话突然发现王哥转头瞪着我,我就也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脖子,还把他的头使劲往后拧……”

“确实是颈骨折断。”傅祈棠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健身教练脖颈处的皮肉都拧成麻花状了,不禁皱了皱眉头,“谁留意到他之前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是正常地吃饭。”中年女人摇头道,又指了指西装男,“他在说女朋友的事,那个人转头,我以为是要跟他说话,没想到……”

出于谨慎考虑,就餐的时候她和女学生没有跟男人们坐在一边,而是选择坐在对面,正好将健身教练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正常吃饭,然后转了一下头就死了,这死法简直莫名其妙。

找谁说理去?

这次的鬼未免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傅祈棠一头雾水。

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宫紫郡丝毫不受影响地把餐盘里最后一口食物吃掉,拿起餐巾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接着走向健身教练身后,顺着他直勾勾的目光朝餐厅的墙壁上望去。

那里有一块浮雕。

因为餐厅里光线偏暗,只有餐桌正中摆着一排银质雕花的烛台照明,再加上餐桌的位置又在房间正中,距离两面的墙壁都比较远,所以玩家一开始竟无人发现这块浮雕的存在。

不过就算发现也多半会以为是餐厅的装饰。

毕竟这种古堡建筑的墙面上有浮雕不是很正常的吗?

傅祈棠取了一盏烛台过来,随着摇晃的烛火靠近,浮雕的全貌顿时浮现在众人面前。

圣洁而充满光辉的圣母一脸慈爱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幼小的孩子顽皮活泼,正试图从母亲的怀里逃走,还不忘回头观察母亲的反应。

然而随着烛光向下挪动,玩家却惊悚地发现圣母的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孩子的脖子上,五指呈爪状,手背上的筋脉鼓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她正在谋杀自己的孩子!

这竟然是一副圣母杀子图!

“有点吓人啊。”

和宫紫郡交换了一个眼神,傅祈棠说道,接着便举着烛台继续往旁边照去,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浮雕的内容是提示?圣母掐死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一旦有人坐到这幅浮雕前面,就会死于相同的手法。”何之洲咽了口唾沫,暗暗心惊。

下午自己在画室里看到的那些画,除了霍莫尔家族成员的画像以外,还有一些便是与这幅浮雕风格和内容相似的作品。

如果鬼真的是按照这种规律杀人,那自己岂不是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而且这样的话,这次副本的难度顿时上升到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程度。

毕竟在这种古堡里,必然充斥着大量带有表现内容的装饰品,玩家也必然会耗费巨大的心神一一分辨它们,接着再确保自己不会一不小心就出现在某个夺命作品面前。

“那咱们得避开这座城堡里带有‘死亡意味’的任何装饰品。”中年女人面露难色地说,显然她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可没这么说。”宫紫郡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道。

除了傅祈棠外,其他人皆是一愣。

“哦,他的意思是你们不觉得整面墙上就只有这么一块浮雕很奇怪吗?”

傅祈棠举着烛台回来了,趁着大家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快速地将餐厅两侧的墙面都检查了一遍,确定只有健身教练背对着的位置有浮雕。

“一般来说,这种浮雕应该是一组的吧?”把烛台放回餐桌上,傅祈棠甩了甩手道。

刚才他走得太急了,几滴蜡油不小心滴在手背上,烧得有些痛。

众人:“……”

不仅听不懂疯狼的意思,现在连傅祈棠的意思也听不懂了。

傅祈棠见状便笑了一下,解释道:“我猜我们最开始进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浮雕,是人死了以后浮雕才出现的。”

宫紫郡眯着眼睛略一点头,声线愉悦轻快:“没错。”

“所以说,不是浮雕的内容在暗示鬼会如何杀人,而是鬼先杀人,之后再生出内容类似的浮雕?”何之洲越发糊涂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那鬼杀人的规律是什么?”

傅祈棠耸了耸肩,表示这个问题自己暂时也不清楚。

众人的目光便一致落在宫紫郡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餐厅的门发出长长的“吱呀”一声,管家再次出现在门口。

“各位用餐结束了吗?食物还算令人满意吧?”他带着一脸模式化的假笑冰冷地问道。

“承蒙款待,非常丰盛。”傅祈棠便用不怎么精湛的演技虚与委蛇,以作回应。

“我在门口听到里面似乎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所以进来看看——哦,可怜的建筑师。”管家微微摇头,似乎真的心有不忍,可他的嘴角却明晃晃地上扬着,表情快意,“看来是他的工作没能让祖先的英灵感到满意,我早就说了,懒惰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11:我明白了!鬼是以工作态度和工作效率作为杀人依据的!我下午follow的是这一组,说是修补房顶,结果这个健身教练光顾着摸鱼了,连块砖都没捡

[30:西装男跟他不是一组的吗,难道西装男很努力?为什么不杀西装男?

[51:因为他们的身份设定是‘建筑师’和‘徒弟’啊!当然是先杀老师啦

[49:那最开始死掉的黄毛怎么说?

[16:emmmm也许是他的游戏态度自由散漫?

[31:那林昉……

[28:虽然但是,这次的鬼也太可怕了吧,不努力工作就得死,那我上班摸鱼岂不是……

[34:要砍头的哟,嘻嘻

[05:我去,那惨了。疯狼和小傅还好点,作家的话随便写写也能写出来点东西吧,剩下的人岂不是要完蛋?那个学生妹应该不会搞园艺吧?

……

看到弹幕的讨论,西装男、何之洲和中年女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真如弹幕所说,那他们的处境确实非常危险。

西装男不会修补重建房屋、何之洲也不会补画,中年女人更不懂什么园艺。

反倒是女学生小声地说:“我学的专业是园林设计。”

弹幕顿了一下,接着纷纷表示没想到啊,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恭喜学生妹续命成功。

接着,管家摇铃叫来女仆,像早上给黄毛收尸的时候一样,女仆面无表情地将健身教练的尸体抬走了。

“那么就请大家尽早回房休息吧,毕竟明天还要精神饱满地工作呢。”管家意味深长地说道。

玩家们的房间在城堡二层,按照身份设定两人一间。

傅祈棠作为跟随作家的学生,自然而然的跟宫紫郡分到了同一间房。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木质的窗户推开,外面的星光骤然落入,苍白而清冽。

独自欣赏了一会儿,转头看到宫紫郡已经大大咧咧地撩开床帏,坐在床上翻看着一本书,傅祈棠故作不在意地走过去,轻咳一声,“在看什么?”

“从那边随便拿的。”宫紫郡翻了两页给他看,全是马赛克,“没什么额外的线索——列车都懒得翻译这些。”

“那你还看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怕你不好意思,”宫紫郡轻声笑了一下,把书扔到一旁,接着抬起眼睛看傅祈棠,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跟粉丝一起过夜,压力很大?”

“……”

确实大,但傅祈棠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还故作轻松地说:“只要你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粉丝就行了。”

“但我不是啊,”宫紫郡故意道,拿他以前说过的话逗他,“我是私生啊。”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你还理直气壮?”

“不可以吗?”

“可以,你是大佬你说了算。”傅祈棠哭笑不得。

出于安全考虑,玩家在副本世界里往往会将自己的各项需求降到最低,比如尽量少上厕所,能不洗澡就尽量不洗。

毕竟干净是一时的事,但万一在洗澡时被鬼逮个正着,为此丢了小命,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感觉我身上都有味儿了。”傅祈棠一边拿着毛巾擦脸,一边颇为无奈地小声说。

“嗯?”

“早上从半山腰爬上来就出了一身的汗。而且刚才餐厅里也很闷,你不觉得吗?”傅祈棠道,完全没注意到宫紫郡目光玩味,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两步靠了过来。

“没有,”宫紫郡摇头,接着竟自然而然地低头伏在他肩颈处,“我闻闻。”

“?!”

万万没想到这次进入副本以来,自己没被鬼吓到,倒是被宫紫郡这突如其来的骚话吓得脑袋都宕机了。

“闻什么闻,你是狗吗?!”推开自己颈侧的那颗大毛脑袋,傅祈棠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我是不是狗你不知道?”宫紫郡也笑,抬起头来幽幽地看着傅祈棠,“需不需要我再给你一次重新措辞的机会?”

“你正常点!”傅祈棠捂脸,“这次的鬼是色鬼吗,趁我不注意偷偷附你身上了?还是说你有兼职,一到晚上就变成色*情主播,一个人打两份工,这么敬业?”

宫紫郡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色*情主播的话,这点尺度可不够。”

“够了,真的够了,再说下去就是该打码的内容了。”傅祈棠道,心累地退到床前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结果不知怎么踩到了垂到地上的床幔,脚下打滑,接着整个人摔进柔软的床铺里。

“我不是故意的!”傅祈棠立刻爬起来替自己辩解,就差举起三根手指发誓了:“绝对不是欲擒故纵,是真的脚滑!”

宫紫郡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眉,声音里满含笑意,“是吗,我还以为真的该打码了呢。”

“……”

傅祈棠还要开口,两人便同时听见门口传来一串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如同雨滴,轻而短促,绝对不是一个人正常走路能发出的声音,反而像是——

有人踮着脚,只有脚尖踩在地板上所发出的声音!

门口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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