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数月下
原来,这起头的时候,碧环大约倒也没拿定准数,要做什么事儿的。只是联络了好几个素日能掐着的婆子丫鬟,收拢起来预备等着碧珠碧钗等人先起头做出点什么事儿来了,再趁机谋取些好处的。只是没想着,那日便是有那么个好机会,她恰巧听得其中一个婆子说了今日府里头的事,说着有些新来的小厮,在厨房里头又是听着两句,貌似那些小厮再几个地方种花儿。那个时候,她也浑然不在意,只与碧环了几句。
后头她也是跟着敏君的一干丫鬟,因着敏君进去说话了,自己便出去走动了一下,恰巧遇到了碧环,她便抱怨了两句——先前她这四个喜,都是仅次于碧环她们四个的,没想着现在倒是成了个小丫头一般的了。
谁想着碧环听了,却是跟缀在后头,看着敏君又是忽然间说着要看景致,便陡然间心生恶念,在众人都是看着景致的时候,从一侧推了喜露一把。喜露的手下意识地一推,便是将敏君推了下去。之后的小厮什么的,便是这碧环在后头弄出来的。
说到此处,这喜露连连磕头,一面是泪,一面是惶恐,只哀哀道:“昨日奴婢原是想要说的,可是想着到底是自己推了那一把的,便是畏惧得不得了,又想着平日里碧环她手腕高,凡是犯到她手中的,无不是被折腾得半死,这府里头可有不少人都听她的话。由此,越发得畏惧,只不敢说一个字。”
“照着这个说法,这贱丫头倒是好手腕,好能耐,可惜心比天高却是个身子骨低贱的。”冯氏听得冷笑一声,看得一侧的碧环,虽然是被打得鼻青脸肿,但那一双眼睛却只有熊熊怒火,并不丝毫悔改惊恐之意,便抿了抿唇角,一双秀目微微眯起,慢慢着道:“不过,若是论说起来,这般手腕,却没个好好心肠,也是上苍有眼,给了你应当的份儿。只是,我这里却是容不下你了,来人,将这丫头拉出去打五十板子,若是没了,便报到官府里去,说着这贱婢背主,意欲行凶不成,我们处置了家法。若是有那么一口气,也是上天看着的,直接将她发卖了便是。”
虽然冯氏说着还算好,但这板子,寻常人便是三十大板,便是受不住了,这五十大板,碧环这么个娇弱女子,如何能撑得住?便真是一口气死撑着,但发卖丫鬟,原是看着这丫鬟是什么容貌,有什么才干,乃至于身体健全之类的,一个好好的碧环许是能有个好下场,但被打成烂桃子一样的碧环,真个有兴趣的,那也就是最龌龊的楼或者是偏远之极的人家罢了。
碧环有那么些手腕能耐的,自然也是知道世情的,听得这话,她一双凶狠的眼睛终于有些暗淡下来。冯氏看着,唇角微掀,却只是挥了挥手,令人将这碧环拉了下去。
碧环口中呜呜作响,却因着先前被打了掌,始终不能说出什么来,就是被拉了下去。等着外头一阵板子响动后,不多时,便是有人回话道:“奶奶,这丫头受不住,没了。”
冯氏神色不动,仿佛死得不是个人,而是寻常的小猫小狗一般,她只微微弹了弹涂抹着丹朱的指甲,看着瘫倒在地面上的喜露,淡淡发话道:“念着你原没那个心思,又只是个从犯,便给个二十板子长点记性。丫鬟什么的,你也不必做了,照着粗使婆子的例儿干活便是。”
这话说完,冯氏便也没心思多说了,只挥了挥手,放了碧珠等人,又是与那被打了板子的婆子些许银米补偿,她们虽然是打了板子,却是在外头的人示意下高声嘶喊罢了,实际也就一点皮肉伤,并无大碍。这事儿便是了结。
而冯氏揉了揉眉头后,便是唤了丫鬟令她去一趟敏君那里,将这件事说个明白。那丫鬟连声应了,自去敏君那里走了一趟,将这从头到尾的事说了一通。敏君那时候却正是睡着,锦鹭接待了这个丫鬟,听完这事后,她略有些踟蹰:“这事儿,刚才那几个人回来,也是略略提了提,却是有数的。只是有另外一件事,原是少奶奶吩咐回了奶奶的,只因着我先前没想着这事儿这么快便是了结,便还没回了奶奶。这……”
“若是如此,还是回了奶奶吧。少奶奶既是吩咐了的,想来也是有些别的东西夹杂着,我们做奴婢的,原是有些不明白,竟都是照做的好。”那丫鬟原是冯氏身边呆了许多年的,自然深谙这做丫鬟的道理,只劝道:“这会子少奶奶也是睡着了,不好打搅。这早说也罢,迟说也罢,总归说了是好的。竟还是早些将事儿说与奶奶听了的好,少奶奶便是问起来,也不会怪罪的。”
这话锦鹭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么些年来,敏君待她好,她自然也是投桃报李,一日日情分越重,她便越发得将敏君看在前头,什么事儿,少不得就是先替敏君思量一番的。这会子见着这丫鬟说了一通,心里思量一番,想着到底这丫鬟是姑娘的婆婆跟前,已是说了两句,若是还瞒着倒也不妥。再者敏君的言谈之中也多有成全那碧珠的意思,倒不如买一个巧儿,将这件事与冯氏回了。早早做个善缘,也是让这屋子里的丫鬟看到别样的路途,却也好的。
如此一番想念,她便点了头,笑着道:“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与先前那桩事儿略有些相干的地方,竟还是早些回了奶奶的好。我们做奴婢的,哪里能担得起这些事儿的?”说着话,便是与青鸾讲了几句,自己随着这丫鬟到了冯氏的屋子外头。
站在外头听得那丫鬟往里头通报一声,不多时,冯氏便是让她进去说话了。锦鹭素来对着上面的人有些戒心,哪怕这冯氏待自家姑娘甚好,也是一样,只端端正正行了礼,又是将那碧珠的事儿回了一通,看着冯氏点头不语,怕这冯氏多想什么,便思量着说了两句话:“少奶奶因想着才是有了些难,方不愿多生事端,索性打发了这碧珠,才是这般说的。却不知道这府里的规矩是怎么说的,就使奴婢过来与您回了,再行处置。”
听得这话,冯氏倒是点了点头,想着这话却也不错,俗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虽然关着名声阴私的事儿,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好不好没出的事儿,也不过撵出去罢了。只是前头敏君才是受了点难,倒不如略略缓一缓,索性成了这一桩事,将那私情圆缓过去。虽然不会念着这碧珠后头会如何结草衔环,但将这坏事缓过去,也算一份功德了。
由此,她点了点头,便道:“既是如此,索性将这事儿说开了,直接将那碧珠配了她那个表哥便是。也省得传出什么风声来,只算是成全了有罢了。这事儿我会使人办了,你主子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却不好操劳,竟让那碧珠与她磕个头,完了这事便好。”
见着冯氏这么说,锦鹭忙是笑着应了。到底,这碧珠与她都是丫鬟,略有几分戚戚之心,听得这是个好结果,与敏君也是好的,自然也高兴几分。当下只与冯氏又是行了礼,说了两句话,方是告退而去。
而后,冯氏自是使了人,将这件事当做赏赐,全了那碧珠的心思。且不说,那碧珠知道后,原本因听了碧钗的哭诉而惴惴不安的心如何雀跃欢喜,也不说这屋子里的丫鬟后头心底如何个想法,只敏君在这床榻上熬了两日,终究是起身去了家庙那里叩拜,入了宗谱,彻底成了这苏家人,再过两日,便是回了娘家。
“母亲,真个定了江颐?”敏君听得孟氏说及她的小舅孟珍定的人家是江颐,当即吃了一惊,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自然,不是说江颐不配这孟珍,俗语道娶妇娶低嫁女嫁高,若是论道起来,容貌才干家世父母一样样比较,却是孟珍高攀了些呢。且孟珍又是江家不甚知道的北方人,没个父母的,自然越发得要看低一层。
由此,敏君说到起来的时候,略有些吃惊的。孟氏却是笑了笑,道:“你也想一想,这些日子,那江姑娘出了多少事儿?虽然不过是隐隐绰绰的,但这世道,什么事儿不怕明明白白的,就怕是隐隐约约的,江家自然也是有些急的。再者,你那舅舅若是论说起来,也是不差的。再者,也有一点你的好处在。说起来,仿佛原来是说不下去了的,后头知道是你的舅舅,我的弟弟,方接着谈了下去。那江姑娘也是说了,既是与你有些相干的,品行却是不必十分愁了。”
这话一说,敏君也有些吃惊,思量半晌,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到底,江颐的确是极好的姑娘,孟珍虽然旁的地方不一定好,这品性却是极好的,才干也有几分,又是从武的,若是他们真是成了,却也是一桩美事儿。
这般一来,她便不再说了,只与孟氏又是说了些事儿,便回去了。待得过些日子,再回去帮着孟氏将繁君的婚事忙完,接下来的个把月,却都没什么事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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