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轻哼了一声,看他那样子,转身就要离开,“那我走了。”
“慢着,”贺云槿拧眉,“来都来了,你还去哪?”
从前不想她靠近的时候,偏偏要来,如今想要她来,却不愿来了。
“殿下不是不希望我来吗?”虞姝踱着步子进去,眼神狡黠,唇角带着笑意,殿下就是不知道表达,什么事都让人猜,这多难啊,喜欢什么就说出来才好。
“孤几时说过?”贺云槿瞥开头,她越发没大没小了。
“哦,原来殿下不曾说啊,那是我想多了。”虞姝坐了下来,把元元放到桌子上,“元元很想殿下呢。”
“喵呜~”元元表示一点也不想。
“孤不想它。”原先收留它不过是想着日后为了它,虞姝能多来来太子府,可如今呢,虞姝倒是因为它两日不曾来了。
收留它就是一个祸害,早知道就应该把它扔在归元寺。
“喵~”元元向着贺云槿挥了挥爪子,似是生气了。
“别这样说,元元可有灵性的,可以听懂我们说话。”虞姝摸了摸元元的脑袋,“殿下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元元别放在心上。”
贺云槿:“……”
他这个太子的威仪是彻底没了,连这样的话都敢当着他的面说了。
“殿下的伤好了吗?”虞姝看了一眼他的胳膊。
贺云槿抬起手动了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殿下日后可不能这样了,”说着虞姝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连忙改口,“呸呸呸,殿下日后不会受伤了,说这个不吉利。”
贺云槿望着她向外头吐舌尖的样子,眉眼不知不觉柔和,她没有变,还是那样可爱甜软。
“说不说都一样,这只是小伤,日后必定还有更大的伤口。”想做别人的挡路石,就得有心理准备,这只是皮肉伤,日后怕是得伤筋动骨,更甚至伤至内里。
“胡说,殿下不许这样说,大过年的,殿下不晓得说话,会挨打的。”虞姝怒目瞪着他,很不高兴他说这样丧气的话。
“往年娘亲教我们在正月十五之前,嘴上都不能说不好的事,怕会成真,咱们只能说好话,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殿下日后记住了,不该说的不能说。”
“这你也信?”贺云槿向来信人定胜天,命运无法把控,还是把一切把控在自己手中为好。
“信又怎么了?很多人都信啊。”虞姝伸手去拿桌上的点心吃,过年就是好,家家户户桌上都不断瓜果点心。
“孤不信。”
但想到虞姝,又不能说是全不信,或许,关于她,偶尔也可以信一信。
“殿下日后就信了,很灵的。”虞姝才不与他争辩,等殿下大了就明白了,娘亲说的肯定是对的。
虞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本就比殿下小,竟还笑话殿下年纪小。
“案子有着落了吗?”贺云槿转移话题。
“有的,大理寺卿说是告假回了老家,如今是大理寺少卿蒲大人接手这事,他发现刺客身上有幻海堂的标记,殿下听过这个组织吗?”虞姝挑了一颗红枣干吃着,红枣不仅甜还很香。
“听过,这是前两年才崛起的一个江湖门派,活跃于燕北一带,你在岭南,不知也是正常,幻海堂身上的杀手有海浪的标记,个个武功高强,宗旨是不成功便成仁,绝不会给敌人留下活口。”
也正是因为这样宗旨,让人放心,任务失败事小,可若是任务失败了,还给对方留下了活口,人在受尽极刑的时候很难撑住,什么话都往外说,这就难办了。
人死了,自然也就问不出什么。
“难怪他竟然这样快就服毒了。”连殿下身边的暗卫都没有来得及阻止。
“他们训练过吞咽毒/药,一旦慢了就会被责罚,每个人都不知道吞咽了多少次了,早已成为习惯。”
虞姝听着惊奇,嘴里的红枣干都忘记嚼了,这些若是告知二哥,他一定十分感兴趣。
“那这也太残忍了,岂不是每次任务都奔着阎王爷去的?”谁又能保证自己次次都成功呢,要自己吞毒,这得多大的决心啊。
“既然入了这个组织,那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做杀手的,本就是以命换命。”人世间也有不少人是用换命活着,天下看似四海升平,可平静的湖面下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惧。
“那他们能得到什么?”都有这样厉害的身手了,却还要去做这样的勾当,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随时做好殒命的准备,是用了什么条件兑换呢?
“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人活在世,总有缺钱的时候。”贺云槿说起这个,面上也有些落寞,想起了从前的事,有时候,一个铜板也能难倒一个英雄汉。
他自出生就是太子,大燕皇朝唯一的嫡子,许是谁也无法想象,他也能因为一个铜板而为难过吧。
到如今的这一切,谁又知道他受了多少苦难呢?
虞姝嘟了嘟唇,微叹了口气,有些难受,“好遗憾,看来我所看见的大燕也未必是真的大燕,在岭南,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光景,我以为那就是国泰民安,原来也有很多人为了黄白之物而拿性命相抵。”
“大燕地大物博,岭南不过是冰山一角,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相对而言,虞家已经足够用心,是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可这样的虞家,大燕百年也才出了一个而已。
“还不够,但我们无能为力。”虞家只能管岭南,管不了天下。
手伸的太长不是好事。
而且管理岭南和管理天下又不是一回事,说不定就算虞家能管天下,也管不好。
乾德帝在文治武功上也算是个明君,可仍旧有许许多多的天灾人祸发生,这些似乎无法避免。
“会有机会的。”贺云槿望着她,眼眸深邃,似有言外之意。
“我也觉得,日后殿下必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殿下会是一个更英明的君主。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信心。
从前,贺云槿眼里只有淡漠,凉薄和黑暗。
可如今,有了柔和,温暖和未来。
兴许,这样的改变得从虞姝回京开始讲起。
大理寺卿监牢。
闵正行被关着,闵家酒坊已被查封,从里头发现了大量海浪印记的书信,已是抵赖不得,蒲嘉佑甚至在闵正行的后腰处也发现了一样的印记。
到了如今,闵正行也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漏,分明那九个杀手身上并无印记,为何突然又有了呢?
且他去看过,与幻海堂的杀手印记的位置一模一样,丝毫不像是做假。
可他确定,他们身上真的没有印记。
有些事,就此留下了疑惑。
就算他要紧牙关,也无人会信他,有了这印记,就算是人赃并获了,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刺杀长宣郡主上栽了一个大跟头,甚至可能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也不知宁王是否会想法子救他,他自然是不会开口指认宁王,他的妻儿老母都在宁王手中,他又能翻出什么浪呢?
他也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若是宁王要他死,怕也从无选择。
晚上送饭,来了一个眼生的牢卫,把碗放下的时候顺手塞了个东西给他,匆匆忙忙离去。
闵正行面不改色,端过饭碗,等到牢卫都散去,夜半时分了,才打开手上的东西,竟是一个耳坠。
眼眸紧缩,他认识这个耳坠,太熟悉了,这是娘子初嫁给他的时候,他用全部身家给她买的,虽然后面闵家靠着宁王发达了,娘子却一直戴着这对耳坠。
娘子说再精美的耳坠也比不上这一对,这是他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闵正行捏紧了耳坠,耳坠上那颗翠玉的珠子中间露出白色粉末,他知道宁王是什么意思。
闭了闭眼,闵正行的眼里有泪光闪烁。
其实一开始追随宁王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是这个结局,可那时他别无选择,为了妻儿老母能活下去,他接受了宁王的救济,成为了宁王手下的一条狗,为他办事,为他卖命。
等他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东西沾上了就是一辈子沾上了,想退也不可能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他只希望宁王能善待他的家人,为了保护她们,他从不在她们面前说半点关于宁王的事,希望这样能护她们一命。
闵正行抬头望了望上边的窗子,明日的太阳很美好,他是见不到了,希望儿子能替他见证。
他抬起手,打算把耳坠吞入腹中。
可还未碰到唇,手就被一颗石子打中,疼痛之下,耳坠落地。
他猛然抬头,是谁?
月上中空,太子府一片寂静,贺云槿的屋子里点着一盏烛火,元元趴在床榻的角落睡的正香,而他还未入睡,手上捏着的是初见雏形的一朵桃花。
而在他手旁,已废弃了十几根被刻坏的簪子。
很快就是她的生辰,得赶在上元节那夜给她。
从来没有刻过这类女儿家的东西,又想尽善尽美,自然有些难度。
正刻好了一朵还算满意的桃花,这时余钧从后窗出现,烛火一阵晃动,贺云槿眼前一晃,手上的刻刀没了准头,这朵桃花就这样被毁了……
“主子,事已办妥。”此时余钧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贺云槿黑了脸,把刻毁的簪子重重的扔在桌子上,簪子被弹起,掉到了地上,发出的响动还惊动了元元,元元把脸埋到了被子里接着睡。
余钧心想,主子这是刻出了脾气?刻什么这么难,竟也能难倒主子。
“闵正行安置好了?孤要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贺云槿放下刻刀,起身从一旁的木头里面又挑出几根合适的。
“已安置妥当,不会有意外。”余钧办事向来滴水不漏,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贺云槿身边多年。
“很好,现在孤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主子吩咐。”余钧屏住呼吸,听主子的语气,似乎是件大事啊。
“孤渴了。”
“……那属下给您倒茶?”
“孤忽然想喝竹叶茶,归元寺的后山那片竹林就很不错。”贺云槿语气淡淡。
余钧还没有意识到危险,“那属下这就去取。”归元寺从这边去也不远,轻功来回不到半个时辰。
“很好,但归元寺到底是寺庙,来人需要虔诚,不可使用轻功,你可明白孤的意思?”贺云槿望着余钧,眼神幽暗。
“那属下走着去?”余钧疑惑的问,这个时辰,都宵禁了,若是骑马,必定会被发觉。
“去吧,快去快回。”贺云槿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余钧:“……”从这走着去归元寺再走回去,怕是都天亮了。
离开了太子府,余钧才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脑袋,主子这是故意刁难他啊,他到底哪得罪了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余钧,你和那只猫一起滚
元元:本喵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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