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是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利益也容易蒙蔽人心,楚皓亦受伤告假,连日来侯府串门的同僚都多了,大多数人皆是心怀叵测。
天气一连晴朗了好些天,在这天,天还未亮时下起了小雨,侯府院子当中,楚皓亦坐在书房,褪了上半身衣服,君成蹲在他旁边,拿着纱布给他换药,书桌上还放着一只空碗,碗底是残留的药渣。
“侯爷,有些疼,还劳烦你多忍忍。”君成声线平淡的说着关心的话。
纱布和伤口粘在一块了,他抬着下巴看着楚皓亦,楚皓亦侧首垂眸,“你弄便是,本侯还不至于——嗯……”
他闷哼一声,被君成猝不及防的开始下手而吃痛,腰间陡然紧绷了起来,“君成,你说实话,本侯是不是哪对不起你?”
君成实现落在他伤口上,小侯爷这些日子恢复的不错,伤口看起来好了很多,他道:“侯爷为何如此问?”
君成手下稳妥的替他上药,这几日上药都是他负责,他也上出经验了,但每次视线都只敢集中在楚皓亦腰上的伤处,不敢乱看。
一个人腰上划上那么大的一道口子,虽说是皮肉伤,但日常行动还是多有不便。
楚皓亦那阵痛过去了,他道:“你这人就不知道温柔些吗?”
君成后知后觉,“方才我可是弄疼你了?”
他自个儿受伤,换药撕扯纱布都是习以为常,而前些日子,小侯爷也没喊过疼,君成便想写快些换完,好少受些苦。
“疼啊,可疼死本侯了。”楚皓亦声调懒散道。
这会儿疼的劲头已经过去了。
君成顿了顿,没有立马给他缠上纱布,他垂眸看着伤口,缓慢凑近,张嘴吹了吹气,仰头问:“可还疼?”
他这般仰视的看人时,似身上的戾气都被收敛了起来,连同那冷意距离感都散去了,似乖巧的大型犬,又宛若困倦的老虎,收着利爪窝在自己的洞穴当中,掀起眼皮看人,漫不经心又信任的默许对方侵入他的领域。
楚皓亦低头看着他,手落在了他下巴上,轻佻的挑起他的下颚,大拇指指腹在他嘴角摩挲。
窗外雨势大了,雨点落在了院子,拍打着枝桠,地上泥土被打湿,留下一个个水坑,木窗支楞着开了半扇,安静的书房当中,桌上毛笔被放置在一旁。
楚皓亦低着头,凑近了君成,君成仰着头,也未曾躲,唇齿相依,君成尝到了楚皓亦嘴中的药味,带着丝丝的苦,却又有些甜劲儿。
柔软温热的舌尖扫过嘴唇,君成垂落的睫毛轻颤,意志并不坚定的张开了唇缝,而楚皓亦一得到机会,便长驱直入。
雨落在了梨花树上,梨花花瓣落下。
楚皓亦松开了他,一缕墨发垂落脸侧,君成掀开了眼帘,听他轻笑一声,说:“上药吧。”
君成不算是那种十足十的美人,他的样貌更多的是一种俊,但楚皓亦不知为何,自那天在那医馆亲过他一回,便总想亲他。
君成抿了抿唇,敛了眸中暗色,默不作声的替他上了药包扎好,然后拿起衣服,方方面面伺候得仔细。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君成正低头在给楚皓亦系着衣服,门外小厮的声音传来:“侯爷,苏公子——”
小厮看到门内场景,声音戛然而止。
楚皓亦侧头看过去,小厮才回过神似的,忙低下头,道门外苏庭轩求见。
侯爷对那新带在身边的护卫很宠爱,府内上下多少有所耳闻,没见过君成的,都对他保持着好奇心,而见过君成的,也不得不夸赞一句容貌卓越,难怪会让侯爷对他倾心。
但也都只敢在背后说说,没人敢来楚皓亦面前嚼舌根。
君成替楚皓亦穿好衣服,后退了一步,楚皓亦准备出去时,君成下意识要跟上去。
“你便待在这吧。”楚皓亦转过头说,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打算带他一块出去了。
君成一愣。
这些日子楚皓亦无论是去哪,都会带上他,二人几乎形影不离,突然分开,还有一些不习惯。
他双手抱拳行礼道:“是。”
书房只剩君成一人,他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窗外的雨幕连成了线,越下越大了。
最近几日,他似有若无的总会想起一些事情,可又无法确定那当真是他的记忆,还是梦。
——
侯府待客大堂内,如松竹般挺拔的男子坐着,身型颀长,看着便是彬彬有礼,浑然天成的书生矜贵气质,似皎月一般清雅。
片刻后,门外脚步声响起,楚皓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男人穿着青衣,因腰间的伤而行动慢,但丝毫不见狼狈,反而彰显得一种慵懒随意的上位者之态。
“苏公子,别来无恙。”楚皓亦唇边勾着笑,同君成亲热过后,眼角还残留着一抹艳色,眼神撩人,令人面红耳赤。
苏庭轩虽不知他方才做过的事,却是也略有些无法直视他此刻模样,他垂下了眼帘,儒雅笑道:“听闻侯爷前段日子受了伤,苏某心中担忧,不知侯爷如今如何了?”
楚皓亦最不喜欢的便是同苏庭轩这般的人打招呼,说话喜欢兜圈子,费力又费时,他坐在了凳子上,让苏庭轩不必客气,而后才回答道身上的伤养了一阵,已经好多了。
他和苏庭轩关系不算亲近,这人为何而来,楚皓亦心知肚明。
果不其然,苏庭轩同他周旋一阵后,问:“听闻侯爷这伤,乃是在去那普云寺的路上伤的?”
楚皓亦:“不错。”
苏庭轩:“歹人可已经抓到?”
楚皓亦扯了扯嘴角笑道:“那是自然,本侯身边不养无用之人。”
苏庭轩转着茶杯,旁边伺候的丫鬟为他添茶,苏庭轩又问:“不知那日侯爷带了哪些人前去?”
楚皓亦:“哦?”
苏庭轩直言说出此行真正目的:“可有一穿着玄衣绣着银鱼之人?”
丫鬟手颤了颤不小心将茶倒出去了。
那日出行,府里大多数人都是见着的,苏庭轩口中这人,在出行的人当中,分明只有一人符合。
楚皓亦拢了笑,嗓音低哑透着冷意:“怎的这般不小心?”
丫鬟放下茶壶,跪下求饶:“侯爷赎罪,奴婢、奴婢……”
“罢了,侯爷,在下无事。”苏庭轩温笑道,拿出手绢擦了擦衣袖。
楚皓亦让人带苏庭轩下去换一身衣服,苏庭轩拒绝了,执意的将方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楚皓亦笑道:“苏公子可是来我这寻人来了?”
他那一张脸生的也是极好看,星眸染上笑意,极为俊美,叫人看的如痴如醉,苏庭轩有些许的不自在,俊雅的面庞泛上了薄红。
从前他不怎么和这侯爷打交道,只听闻荒淫无度,如今却发现还是那般的好看。
“若侯爷不想说,苏某亦不强求。”他声音温雅道,“只是那日见一人背影,似是故人,心中惦念,故此才有一问。”
楚皓亦本是猜测,如今却肯定了。
果真如此吗?
他最后会落的那般的结局,就凭眼前这人陷害?不,亦或者还有旁人的顺水推舟。
苏庭轩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楚皓亦回到书房,君成还站在原地,似忠诚等待着主人归来,楚皓亦关上书房的门,拉过他的手臂,将之压在了墙上,君成不曾回应,也不曾拒绝,笨拙又刻板的坚守城池,却是乱了心神。
分开时,二人呼吸交织,楚皓亦垂眸,实现落在君成耳垂上,他抬手捏着他的耳垂,声线暗哑道:“如今倒是不想放你走了。”
……
夜深人静,后院一间屋子亮着烛火,三三两两男人坐在房中,有几个支着脑袋都快打瞌睡了。
乔纤云穿着一身红衣,坐在其中分外显眼。
“各位如何看?”他问。
一名白衣男子打了个哈欠,脸上长了些肉,看起来不如旁人清俊,却也十分好看:“侯爷喜好,非旁人能左右,我等又能如何?”
“小白说的不错,乔公子,不若洗洗睡吧,这大半夜——”
乔纤云怒其不争:“诸位,如今我们都拥有共同的敌人,你们怎能丝毫不在意!”
“我觉得纤云说得对,大家必须同心齐力,一致对外才好。”
这些人见楚皓亦对君成动了心,在这待的久了,有些人一如既往佛性,而有些人却蠢蠢欲动,其中代表属乔纤云跳的最是活跃。
乔纤云:“侯爷如今不来诸位这听琴看舞,反倒天天看那君成骑马射箭,你们……”
“这说明侯爷看腻了吧。”一人拍了拍衣服起身,打了个哈欠,“你们慢慢聊,我受不住了,回去睡了。”
大多都是睡眠规律的人,他一起身,好几个人便跟着起了身,剩下还有人在观望。
“白哥哥,今日可要去我那一块睡?我唱曲儿给你听。”
“也罢,便凑个热闹……”
乔纤云咬了咬牙,他不能放任侯爷和那君成继续发展下去,否则他将会和这些人一样,毫无价值。
他想往上爬。
——
日上三竿,练武场上,楚皓亦坐在观景台,手边桌上放着糕点茶水,前面空地上,立着靶子。
男人穿着劲装骑着枣红色的马匹之上,俊逸眉间野性难驯,眸光坚毅,拉弓看着远方的靶子,手中弓箭离弦而出,穿透了风,发出短暂的声音。
箭中红心,箭尾还在颤抖。
君成拿着弓,骑着马到了楚皓亦身边,翻身下了马。
“侯爷,正中红心。”他平淡的陈述。
楚皓亦:“过来。”
君成走到他面前,楚皓亦让他低身张嘴,君成眼神专注的盯着楚皓亦,轻轻启唇,楚皓亦拿着糕点,抵在了他唇边,他张开了嘴,楚皓亦便把糕点放进去了。
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指尖碰到了君成的舌尖,轻轻搅动,抽了出来,拿着丝绢擦了擦手指。
君成垂眸睫毛轻颤,喉结滚动,眼眸微暗,深邃的五官看着有几分深沉。
他把嘴中糕点吞下,问:“侯爷还想看什么?”
楚皓亦起了身:“还有事未处理,今日便到这吧。”
他起身走了,身后的人便也就跟了上去。
“这一身汗,待会回屋洗洗吧。”楚皓亦侧头对君成说。
君成闻到楚皓亦身上的淡香,颔首道了声“是”。
“近日可有想起什么?”楚皓亦问。
君成:“未曾。”
楚皓亦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他对君成的身份差不多已经确认,如今差的,便只是一个实证,他在等待他派出去的人给他带回来消息。
两人离开了练武场,途径花园之时,碰到了乔纤云。
花园中繁花似锦,花瓣上沾着露水,乔纤云站在鹅卵石路上,穿着一身青衫,背对着楚皓亦赏花,身型愈发的显得薄弱。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见到楚皓亦和君成,美眸诧异,随即上前行礼,“侯爷。”
“外头天冷,怎么只穿这么点?”楚皓亦问。
最近他是有些晾着后院的人了。
毕竟美人陪伴身侧,又怎舍得浪费同他在一起的时间,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和君成玩玩。
但楚皓亦待美人一向是温柔的。
乔纤云扯开嘴角一笑,眉间却是忧愁:“纤云想侯爷了,侯爷上次答应来看纤云,却又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曾来,纤云便只好来看侯爷,却得知侯爷去了练武场,心中惦念——外界冷暖又有何干系。”
君成抿了抿唇,看向了楚皓亦,楚皓亦察觉到他的目光,偏过了头,窥见他眼中幽暗之色,复杂得令人探不明白。
楚皓亦一时把乔纤云忘了,对君成挑了下眉头,君成垂眸敛了眼中神色。
乔纤云看的牙痒痒:“侯爷……”
他才叫了声,便鼻头发痒,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一瞬把方才营造出来的羸弱形象破坏了。
“外面天冷,早些回去吧。”楚皓亦说,他带着君成从乔纤云身边走过。
——
花园渐渐远去,两人回到了院中。
“方才你为何那般看我?”楚皓亦问。
君成否认:“属下没有。”
“没有什么?”楚皓亦带着他进了屋,关上门回过了身。
君成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他很熟悉这个前奏,一般楚皓亦要做出什么事来的时候,第一步举动便是关上房门。
他想起方才在院中遇见乔纤云,心中所升起来不该有的心思,别过了头,不敢对上楚皓亦的眼睛。
楚皓亦步步紧逼,君成一退再退,抵在了桌子的边缘,双手往后,掌跟撑在了桌上,桌上的茶杯因桌子的抖动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房间里光线暗了许多,氛围也变得朦胧暧昧。
楚皓亦双手越过君成身侧,抵在了桌上,“躲什么?”
君成呼吸很轻,还细微的颤栗着:“侯爷,你我二人行此事不妥。”
楚皓亦仍是反问:“为何不妥?”
君成稳住呼吸,道:“此乃夫妻之间私密之事,属下只是侯爷的护卫,不该如此胡闹。”
楚皓亦抬手,勾起一缕君成肩头的墨发,声音低沉散漫,含着调戏之意:“君成是在怪我?还是在向我讨要名分?”
君成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戏,舔了舔干涩的唇,硬邦邦道:“属下并非此意。”
“本侯不管你是何意。”楚皓亦松开了他的那缕头发,掌心贴在了他的颈侧。
君成的血液仿佛在发烫,呼吸紊乱,眼神躲闪,仿佛被逼入绝境的小兔子,慌忙的寻找着出口。
不,君成可不是什么兔子,他是恶狼,是猛虎,一个不慎,便会遭其反扑。
楚皓亦的心脏跳动愈发的快,眼底闪烁着光,犹如在那猛虎嘴边试探,他道:“若我偏要这么做呢?”
这个问题使得君成一愣。
若是楚皓亦偏要那么做,他当如何?君成自己也不知道。
楚皓亦手心拢过他的后脑勺,在他脸侧留下一吻,一触即分,语气口吻嚣张,更是浪荡:“我便是亲了,你又能奈我何?”
君成:“……”
他抬起手,贴在了侧脸,带着点湿润柔软的触感尤在,楚皓亦微凉的唇和他火热的脸颊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君成发现了一件令他陷入沉思的事,他不能奈他如何。
论二人之间的事,楚皓亦当初救过他,于他有恩,他偿债过程误伤楚皓亦,本就已经愧对于他,他又怎会再伤害楚皓亦,做那等无情无义之事。
再者,他心里两方拉扯,一方让他及时调整,一方让他继续沉浸其中……他真的想推开吗?
乔纤云突兀的冒出来,让君成不禁去想楚皓亦是否曾经也这般对过他们,最后再无情抛弃后院。
……
夜幕降临,零星点缀天空,厢房中烟雾缭绕,热气腾腾的水中微波粼粼,楚皓亦靠在浴桶边缘,从里面起了身,带起了水花。
君成站在他身侧,手中还捏着搓澡巾,双手沾了水,低头垂眸,听着楚皓亦穿衣的动静。
“今日便在这沐浴吧。”楚皓亦散下头发,“让下人换水。”
“不必麻烦。”君成道,“我……”
他想说自己随便洗洗便好,却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卡壳了。
在他挣扎期间,楚皓亦已经吩咐了下人。
“这几日你随我四处走动,今日便好生泡一泡吧。”楚皓亦说。
他腰上受伤告假,但自己的那些生意不能落下,这几日有什么问题,都是君成帮他跑动,而如今一件大单子了结,楚皓亦也能好好休息上几天,君成在这其中也卖了不少力。
下人很快把浴桶中的水换了,楚皓亦躺在了屏风另一侧的床上,腰后放着枕头,手里还拿了一本书。
君成看了楚皓亦一眼,走进了屏风后。
而待他一进去,楚皓亦便抬起了头,烛火调整过位置,将那屏风后的人身影照在了屏风上,动作都能看的清楚。
楚皓亦趴在了床上,侧头看着,嘴角带了几丝笑。
君成入了水中,发出细微声响,想起楚皓亦同在房内,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偏头往屏风那看了一眼。
温暖的水包裹着他,君成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再想到楚皓亦刚不久才在这其中泡了澡,他便觉体内一阵热意涌上,脸上浮上红云,不知是被这热水熏的,还是因为旁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撩起水想要尽快洗完出去,但越是逃避想起什么,脑子便越是要跟他做对,更别提在这种情况下。
房内很安静,只有暧昧水声清晰,隔着一扇屏风,君成却觉楚皓亦的视线穿透了屏风看过来,十分不自在。
但慢慢的,他脸色愈发的黑沉。
房中水声停了,烛火燃烧着,火苗跳跃,君成肩头没入了水中。
起势了。
君成脑海里似有千根万根的线打了结,难堪占据了上风,紧接着便是诧异及不敢相信。
君成这个澡泡的有些久,到了后头悄声无息,楚皓亦都快怀疑他在浴桶中睡着了,他忍不住出声叫了声“君成”。
君成却像受惊一般:“怎、怎么了?”
“莫要泡冷水,容易受凉感染风寒。”楚皓亦说。
屏风后的君成面红耳赤:“好。”
他从水中起身,又是一阵声响,还未完全下去的地方让他看都不想看一眼,拿着干帕子擦身。
“脏衣服便放那吧,旁边替你备了亵衣。”楚皓亦在他身影弯腰时说了一嘴。
君成:“……好。”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惊一乍,如惊弓之鸟,将那衣服套在身上,迎面而来的淡香都未曾留意。
“侯爷,属下告退了。”他没有从屏风后出去。
楚皓亦“嗯”了声,君成捡起自己的衣物,急匆匆的跑出了门,似身后有洪水猛兽。
楚皓亦从床上坐起,看向那屏风,在想起那抹慌忙的背影。
发现了?
——
君成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关门“砰”的一声,都不及他心跳的动静,他在房中看了几眼,走到了桌边,倒了杯水喝了,仍觉嗓子干涩。
他在房中踱步,身上淡淡的香味让他焦灼,却又慢慢平静下来,他扯着亵衣领口嗅了嗅,又做贼心虚的别开头,但片刻后,又扯着衣襟嗅了嗅。
是小侯爷身上的味道。
说来,他方才擦身的帕子,似乎也是小侯爷的。
君成刚平静下来的心脏顿时又急促的跳动了起来。
过了好半响,他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亵衣,将身上的亵衣换下,工工整整的叠在一旁,叠的中途还闻了好几下,确定了不是他的错觉,那就是小侯爷身上的味道。
叠好之后,他又犯了难,这身亵衣该放哪,还给侯爷吗?
他往窗外看了眼,又心虚的别开了,侯爷恐怕不会收下,算了,还是放在他自己这儿吧。
夜里君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上仿佛沾染了小侯爷的味道,那洗澡的水中,似乎也是香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体像是着了火,明明还未到夏日,却觉的热得很,最后睡过去时,都是迷迷糊糊的。
睡着的君成做了一个不像话的梦,梦里有小侯爷,还有他,他们在一间屋子里,干着不像话的事。
……
天灰蒙蒙亮,地平线似鱼肚皮泛白,厢房内的床上,君成侧躺着,墨发凌乱散落,他脸颊泛上红潮,低声喃喃了三个字,陡然惊醒。
他喘着气睁开眼,眼前虚晃好一阵,半响,他掀开被子摸了摸,面上神情逐渐呆滞。
——
“君成呢?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晚?”楚皓亦打着哈欠洗漱。
今日伺候他的丫鬟仅十六七岁的年纪,很是活泼,在府内待了好几年,胆子大,话也比旁的人多些。
“君公子似是身体不适,许是昨夜没留意,感染了风寒。”丫鬟道,“今个儿阿洋哥哥去唤他,还听他咳嗽了呢。”
“身体不适?”楚皓亦甩了甩手上的水。
果然是昨夜泡冷水了吗?
若真是这样,那他还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楚皓亦洗漱完走出去,去他院子里的另一边厢房看望君成,住的近了很是方便,随时就可以过去。
厢房门被推开时,君成正站在窗边愣神,对着没开的窗户,似在欣赏什么美景。
房门推开的声音惊动了他,他猛的转过头去,看到楚皓亦后退两步,撞到了旁边的花瓶,在花瓶要落地的瞬间,君成接住了它。
他把花瓶摆回去,背对着楚皓亦。
“听人说你受风寒了。”楚皓亦道。
君成:“无碍。”
楚皓亦:“转过来让我瞧瞧。”
君成硬着头皮转过了身。
楚皓亦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待会叫大夫来看看。”
君成道:“不必麻烦。”
楚皓亦:“生病便要吃药,怎的叫麻烦。”
君成对上楚皓亦的眼睛,话都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一切如常进行,早上用过早餐,楚皓亦去书房处理那些事务,再过些天,他告假之日便到了。
今天天色不错,窗外艳阳高照。
楚皓亦觉得今日的君成有些反常,他不当心碰到了他的手,他都要退后三米远的样子,也不知是怎么了。
书房吹进来一阵风,桌上纸张翻动,一张纸被吹到了地上,楚皓亦端茶在唇边抿了口,看着捡纸的君成,陷入的沉思中。
难不成昨夜当真被他发现了?便要这般闹别扭不成。
君成把捡起来的纸放在了桌上,正要往后退开,被楚皓亦抓住了手腕,他呼吸一滞,眼神四处乱瞥。
楚皓亦道:“你今日怎么了?”
君成故作不知:“侯爷何意?”
他心跳如雷,似艰难的在与敌人进行博弈,提起了每一根神经。
楚皓亦起身:“躲我?”
他接近,君成就后退:“侯爷多虑,君成不敢。”
“不敢?嘴里说的这不敢那不敢,心里……又可是真的不敢?”楚皓亦步步接近,就如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手中抓着君成手腕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而君成也如之前一般,步步后退,但这次心虚,也明白为何心虚,甚至因楚皓亦的话而更加的不敢与他对视。
昨夜他竟会做那种朦胧的梦,虽说梦的内容已然记不太清,但那种感觉却在心里挥之不去。
太清晰,也太深刻,难以忘却,卑劣的回味都似是对小侯爷的一种亵渎。
楚皓亦眯了眯眼,揽住了他的腰,二人紧贴在了一起,君成手抵在两人胸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心中再波澜起伏,面上也依旧平静淡定。
“好吧,我承认昨夜是我不对。”楚皓亦坦然的说。
君成抬眼,有些茫然,但那眼神落在楚皓亦眼底,便变得别有深意。
楚皓亦看着他的眼睛,扬唇笑道:“君成啊,可是在心里骂我?”
君成:“……”
不,并没有,他在骂他自己。
楚皓亦笑了声:“可君成如此诱人,又叫我怎的能忍,你且放心,昨夜我不过是看到了影子,并未看了你的身。”
君成:“……?”
看……什么?
影子?
君成不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瞳孔放大,露出诧异的神色。
楚皓亦见他这一瞬流露的情绪,忽觉不对。
莫不是这事?
“你……”在君成启唇瞬间,楚皓亦已经凑上前,堵住了他的唇。
这是二人第一次,在这书房都未关上的情况下亲昵,君成呼吸滞了一瞬,绷紧神经听着外面的动静。
楚皓亦修长的五指没入他的发丝中,在日日的锻炼下,吻的愈发有技巧,且更加的了解君成,知晓他有感觉的点在何处。
君成克制不住的呼吸沉重,忍不住想起了昨夜梦境中的感觉,更是难耐,不到片刻,便败下阵来。
两人分开,君成嘴唇微红,张着唇缝喘息。
楚皓亦眸色微暗,指尖在他唇上点了点:“君成,莫要再躲我了,不然我可就要伤心了。”
君成低垂眼帘,胸口起伏不定。
男人身体硬,不似乔纤云他们那些鲜少锻炼的男子一般纤瘦,但带着一种力量美,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开楚皓亦,亦是可以反抗,但却什么也没做。
“侯爷待谁都这般吗?”他声音有些低沉,听不清其中包含的情绪。
楚皓亦勾着君成腰间的手未曾放开,闻言眼角弯了弯:“君成瞧我可像?”
君成看了眼楚皓亦,没说话。
像,很像。
不像个正经人,也不像个好人。
楚皓亦就当他是否认了,他松开君成,道:“你帮我看看这伤口可好些了。”
君成:“侯爷脱衣吧。”
他这次这么主动,楚皓亦眉心一跳,看了他一眼。
“好。”
他脱了衣服,腰间缠着的纱布松开,露出了伤口。为了腰上不碰水,这些天楚皓亦浴桶中都没放太满的水,每次都是擦洗过后便出来,沐浴都不痛快。
君成看了眼他的伤口,伤已经在愈合了,差不多可以拆线了,这本该是昨日早上拆的,但由于种种原因,君成落荒而逃,而楚皓亦忘了这事。
下人送来了剪刀工具,楚皓亦屈腿坐在边上的榻上,亵衣脱了半边,君成屈起一条腿,蹲在他身侧,忽感脑袋上一沉,他顿了顿。
楚皓亦手搭在了他头上,指腹抚摸着他的眉间:“皱眉做什么?”
君成眉头舒展开:“侯爷,有些疼,你且忍忍。”
楚皓亦:“来吧。”
拆线不算疼,疼只是疼线从皮肉里带出来的瞬间,君成很快拆完了,几个细小的伤口冒出血珠,君成擦拭干净,一边抬头觑楚皓亦的脸色。
他眸光落在那伤口上,手上紧了紧。
君成起了身,弯腰替楚皓亦拉上衣服,楚皓亦忽而抓住了他的衣襟,君成掀开眼帘看向他。
楚皓亦:“君成。”
君成:“侯爷有何吩咐?”
楚皓亦见君成眸色潋滟了许多,只觉好看,他勾着他的脖子,还没用力,君成便俯身了下来,双手抵在了他身侧。
楚皓亦一条腿屈着,一条腿盘着,坐姿放荡不羁,衣服也只拉上了一边,侧脸下颚线条流畅,带着点锐意,他手撑在了身后,身体后倾,偏头似笑非笑,散发着浪子的气息。
“把我弄疼了,可知道该怎么哄人?”
君成浑身都紧绷着,放在榻上的手骨节凸出,面上风平浪静,“属下……没哄过人。”
“本侯现在让你哄。”楚皓亦身后长发垂落,一只手具有暗示性的点在了君成唇上,“可会?”
君成之前不会,但君成觉得他现在会了。
大概会了。
楚皓亦似一步一步的将他引入了他的领地,准备等待时机,再一口吞下,美丽又危险,却仍有人心甘情愿的踩入他的陷阱。
君成缓缓的低下头,二人距离缩短,楚皓亦仰头看着他。
就在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君成陡然止住,楚皓亦偏头看去,君成直起身后退半步。
“侯爷,外面苏公子又来了。”小厮站在门外道。
楚皓亦拢了拢衣服,丝毫不见方才引诱人的样子,他眉头微蹙:“又来了。”
苏庭轩这段时日来的频繁,楚皓亦从最开始和他周旋,到如今有些不耐,这苏庭轩着实烦人得很,每日都要来这喝喝茶,看看风景。
他家是没有个喝茶的地吗?
还是说没有个喝茶的朋友?
竟是坏他好事,楚皓亦心情不佳。
君成听到这话,也皱了眉头,他看着楚皓亦。
楚皓亦:“你别跟着我了。”
君成心下一沉。
果然,这苏公子到底是何人,小侯爷竟是连见都不想让他见?
他蓦地想起了看过的一些替身话本,据他观察,小侯爷待后院的男人,鲜少有过肢体接触,可是却对他这般好,这般的热情,莫不是……
——
“苏公子。”楚皓亦到了前厅。
苏庭轩一身月色长袍,面容白净,儒雅随和一笑,颔首道:“侯爷,苏某为你寻了些治疗伤口的药,可保不留疤。”
楚皓亦道:“我身体已无恙,苏公子不必挂念。”
他来这送的药,楚皓亦都快没地放了。
苏庭轩似是听不懂他话里的赶客之意,说:“如此便好。”
楚皓亦:“苏公子有心。”
他叫来下人,让人去库房取一人参作为回礼,苏庭轩不肯收,道若是侯爷这般,他下次怎还好意思前来。
楚皓亦一笑。
不好意思前来可真是太好了。
“苏公子便收下吧,这人参是上等货色,苏公子不收,难不成是看不上?”
苏庭轩不好再推辞,只好道了谢,让随从收着了。
二人坐在这厅堂喝茶,苏庭轩又问楚皓亦:“下月将要举办春猎,侯爷可会去?”
“伤好了,自然会去。”楚皓亦说。
两人便说了会话,一盏茶过后,外面来了下人,在楚皓亦耳边低声道:“侯爷,不好了,君公子和乔公子落水了。”
楚皓亦:“……”
苏庭轩识趣道:“侯爷若是有事,苏某就先告辞了。”
——
后院有些乱,下人们忙前忙后,两位都不好随意安置,他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听闻一声尖叫,前去看时,便看到了两道落水身影。
“乔公子没事吧?”
“许是呛水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
“那、那君护卫呢?”
“在里头换衣呢,还好君护卫没什么事,不然啊……”
“这君公子可真厉害,侯爷竟天天将他待在身边。”
“你可小声点,上次议论君护卫的那两个护卫,被打成什么样你不记得了吗?”
“也不知侯爷怎么想的,君护卫看起来便——”
下人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楚皓亦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他不急不慢地走进来,下人弯腰行礼,噤了声。
他过来时下人已经和他说了一遍事发经过,因此他直接进了厢房,乔纤云厢房当中,除了床上躺着的乔纤云,旁边站着伺候的小厮,还有几个楚皓亦后院的人。
乔纤云靠在床头,阴柔的脸这会儿看着很虚弱,黑发微湿,病殃殃的模样,他见着楚皓亦,也只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并未像上次一样开口告状。
楚皓亦扫了一圈:“君成呢?”
“在隔壁呢侯爷。”身后的下人回答。
楚皓亦转过身出了门。
门内众人面色各异,无一例外都十分诧异,乔纤云更是颤抖着睫毛不敢相信。
“叫大夫来。”楚皓亦侧头吩咐了一句。
“是。”下人领了命出去了。
楚皓亦不用去隔壁了,因为他一出门,就看到了君成。
众人齐聚一堂,全了。
君成看到楚皓亦,不免脑子里又开始浮现了之前的想法。
莫不是他就是个替身?
苏庭轩呢,走了吗?
下次还是莫要再和乔公子一同待在池子边了,太容易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罒▽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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