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整个二楼都充斥着宋文意撕心裂肺的哭声。
陈牧雷上一次看人这么哭,还是和陈琰说开的那一晚。
陈牧雷给简绎发了个消息,他没再逼迫宋文意,甚至走开了些,留给他一点空间和时间。
都是有弟弟的人,陈牧雷知道他内心有多崩溃。
尤其明知道宋文霖是被人故意杀害,还要假装他还活着,所有的情绪都不敢在人前显露。
这种煎熬,没人比陈牧雷更清楚了。
他能感觉得到宋文意的内心其实是想求救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牧雷就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那是一种既害怕别人知道,又担心别人看不出的矛盾感。
宋文意哭了很久,简绎带人上楼的时候他的哭声还没停。
简绎多少也能猜到这情况是怎么回事,没着急催促,只眼神询问陈牧雷。
陈牧雷闷了半天,蹲在宋文意面前:“如果你想好了,我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宋文意揪着头发,哭肿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帮你给宋文霖讨一个清白和公平。”
“太难了……太难了,我报过警,警方有他们的人,人家根本不会管。”因为太难受,宋文意愤恨地捶着胸口,“文霖烟都不抽,他们却说他吸、毒,可笑吗?什么清白公平,这世上还哪有什么清白和公平?”
他声声泣血地指控,听得简绎身后年轻的小警员们心里难受的要命,面面相觑,眼里都冒火。
简绎把裤兜里的烟盒都攥得变了形,牙关紧咬。
陈牧雷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那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对宋文意坚定地说:“有,有公平。宋文意,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不管凶手是谁,我们都不会让你弟弟白死,只要你肯合作。”
宋文意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注视着陈牧雷那双坚毅无比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他这才看到陈牧雷的身后还有其他几个人,趔趔趄趄地站起来:“你们又是谁?”
简绎亮出证件,宋文意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到地上滑腻的颜料险些摔倒,陈牧雷扶住了他。
“你、你们是警察?”宋文意瞠目。
“不是所有警察都是你遇到的那样,”陈牧雷抓住他的手腕,不想让他因为对个别黑警的失望与恐惧而退缩,“宋文意,你可以相信我们,给我们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难道你想让宋文霖永远不能瞑目吗?”
“……”宋文意愣怔着:“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陈牧雷:“可是你还在,他还有你在。”
因为这句话,宋文意开始动摇了。
也许,陈牧雷说得对。
也许……他可以为宋文霖再勇敢一次。
宋文意被简绎带走,陈牧雷还留在他的工作室,这一地的狼藉把他的心都搅乱了。
他突然很想念他们家的小崽子,也不知道那小崽子考得怎么样了。
陈牧雷点开陈琰的头像,犹豫了一会儿,又切到周云锦的对话框:睡了吗?
周云锦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还没有,我刚洗完澡。”
“这么晚?”陈牧雷看了下屏幕上的时间,“平时这个时间你都做上梦了。”
周云锦擦着头发:“认床,不太想睡。”
陈牧雷轻笑:“你骗谁呢?当初在我家沙发上都睡得像头小猪,可没觉得你认床。”
对一个人太了解就是这点不好,很难藏住心事。
电话里静默了片刻,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你怎么了?”
陈牧雷捡起地上散落的画笔:“我能有什么事,反而你好像不对劲。”
“我就是认床,我都没离开家、离开你这么远过。”周云锦仰躺在床上,“陈牧雷,我听出来你情绪不对劲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陈牧雷道,“陈琰呢?”
“在他房间呗,应该已经睡下了,他明天最后两科考试,不过英语是他强项,你别担心,过几天等他专项考试考完我们就能回去了。”周云锦顿了顿,怕陈牧雷发现什么,紧接着问,“怎么感觉你好像没在家里?出去鬼混啦?”
“……瞎琢磨什么?”陈牧雷骂了她一句,“家里突然清静了,我居然有点不适应了。”
周云锦笑出声:“想我了你就直说嘛。”
陈牧雷闭上眼睛,周云锦可爱的小脸好似就在眼前,他伸手一摸,手心里空空如也:“那……你呢?”
周云锦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把脸藏到被子里小声地埋怨道:“我都说我认床了,你觉得呢?”
这倒是真的,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数月,已经习惯了有彼此的生活。
突然分开,到了陌生的城市和环境,除了手机里,每天的生活再没有对方半点儿影子,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几乎令人抓狂。
她不知道陈牧雷是不是也像她这样,反正她是每天都如此,书都没看进去多少,题也没做几页。
陈牧雷听她这么说,眼神都温柔了起来。
“周云锦,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呀?”
“你……你当初为什么宁愿冒着危险接近我,也不愿意相信警察?”
周云锦没想到他竟是问了这个问题,缓缓敛起唇边的笑意。
“辰星的事过去那么久了,派出所的门槛都被我踏平了,得到的回复也永远都是一样。韩刑说众诚不是简简单单地抓几个小孩卖掉就完了,他背后有我们无法想象也无法抗衡的力量,就连警察也毫无办法,所以我只能冒个险。”
陈牧雷垂着眼:“为什么选择我?”
周云锦:“也是韩刑告诉我的,他说众诚所有的人里,只有你是一个突破口。”
“突破口?”
“嗯,我揣摩了一下他的意思,也许他是想说,只有你,是我们的希望。”
“为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一点他说的没错呀,你就是和众诚其他的人不一样。”
陈牧雷一时间没吭声,周云锦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牧雷,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你,”周云锦道,“也……不管辰星找不找得到。”
……
两人挂断电话,周云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给陈牧雷发了条消息。
周云锦: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不要做危险的事。
陈牧雷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好发了一个“好”字。
傻姑娘,危险的事,他做了十几年了,又怎么会在这一刻停手。
她不信任警察,却只信任他,这也真的是讽刺。
陈牧雷回想着刚才周云锦的那番话,不禁反复琢磨着她那句话。
韩刑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众诚的突破口?
从利用陈永新的死,到利用他……如果不是对他们的性格有一定了解是不可能轻易这么做的。
也就是说,也许……韩刑暗中观察了他们许多年。
陈牧雷觉得遍身恶寒,身边有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他们居然谁都没有发现。
……
周云锦很少失眠,最近这几天睡得都不太好,但生物钟还是准时地把她叫醒。
出去晨跑了一圈,带回来几样早餐给两位考生。
几个人吃早饭的时候陈琰见她呵欠连天,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晚上不睡觉?”
“就是,困得眼泪都出来了。”钱旭也发现了,回头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该不会熬夜打游戏?”
陈琰在周云锦手机上发现游戏app的时候惊讶极了,要知道以前他邀请过多次让她来和自己玩,周云锦多不肯。
她那手机除了几个常用的社交软件几乎没有其他的app了,干净得不像年轻人。
“哪有?”周云锦低头喝馄饨,“跟你们考试,我是有压力,没想到要考这个学校的人那么多,我不努力点怎么行?”
俩人就笑,陈琰道:“现在知道努力了?我记得上学期你那物理卷子的分数还是不及格呢。”
“哪有当面揭短的?陈琰你太过分了。”钱旭这几天被周云锦连带着照顾了起居饮食,受宠若惊,可不忍心小学妹被陈琰打击。
周云锦也不生气,反正这也是实事:“那都是上学期的事了,我早就及格了,每次考试都有稳步提升呢。”
陈琰:“要不要我考完试给你补补?补课费给你打个友情折扣。”
“居然还要补课费?”周云锦不敢置信。
“可不么,”钱旭阴阳怪气地说,“你不知道吗,他毕了业就得自力更生了,不靠家里了,有志气着呢,跟我打一场球都要收陪练费了。”
周云锦也是最近才知道陈琰离家后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其实都是陈牧雷暗中资助的,按照陈琰那倔脾气这么决定并不稀奇。
不过想一想,她也过十八岁了,好像也应该学学陈琰,总依赖陈牧雷也不是那么回事。
“嗯,那我支持你,回家我也要找个兼职,毕竟我还欠着陈牧雷好多钱呢。”
“?”陈琰停下筷子:“你什么时候欠他钱了?”
“我之前受伤住院,钱都是他付的,还给我换了手机什么的。”
“……”陈琰顿时翻了个白眼,无形中被塞了一嘴狗粮:“你吃完赶紧走吧,一大早就刺、激我,还让不让我好好考试了?”
……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高考还要被迫吃狗粮的弟弟。
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字数了,很快就结局了~
居然有点舍不得~
番外有要点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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