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章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城墙上的守城利器。
城墙上摆放着的许多大木箱，里面都是这些黑乎乎的物体。
如果温越在场，他会认出这些其实就是“手榴弹”，只不过形状有所不同。
因为这些万人敌体积相当庞大。
每个都比人头还要大，内部填充了几斤火药，一端是木柄，另一端则是引线。
使用的时候，一名士卒负责抓住木柄，另一名士卒点燃引线，然后扔出。
每当一个万人敌爆炸，都能听到城下流贼的凄厉惨叫。
吴春章心中暗自赞叹，这种爆炸力强大的武器，弹片能飞出很远的距离，对敌人造成大量伤害，确实是守城的绝佳利器。
不过，目前青牙军并未装备这种武器。
主要是因为万人敌的体积和重量都较大，即使是力气很大的士卒也难以投掷得很远。
青牙军多年来主要参与野战，如果使用这种武器，更多可能会误伤自己人。
不过，吴春章记得在大军出战前，军工厂已经开始制造一种类似的新型武器。
城头上的明军在兵备王长义和牛守备的指挥下忙碌地奔跑着。
不断地投掷灰瓶、檑石和万人敌。
城下的流贼伤亡惨重，但他们的人海战术依然发挥着作用，仍有大量云梯向城墙逼近。
“流贼的云梯来了，快用扥叉！”
在一处垛口附近，一群乡勇民兵聚集在一起。
在一名守百总大声呼喊下，几名乡勇迅速拿起扥叉，用力顶住逼近的云梯，阻止它贴靠到城墙上。
紧接着，几名身强力壮的民兵合力抬起一根粗长的竹竿，其顶端装有一个厚重结实的撞头。
他们齐声呼喊着口号，瞄准了那架云梯，猛力冲击过去。
一声巨响，撞竿重重地撞在云梯头部，尽管下方有许多流贼饥兵用力支撑，但这架沉重的云梯仍旧被撞得向外翻倒。
看到云梯朝自己压来，下方的流贼们慌忙逃窜，但仍有好些个没有来得及逃离的流贼，被坠落的云梯压到在地，眼看是不能活了。
在城墙上撞竿的连续撞击下，一架架云梯被撞倒。
然而，更多的云梯仍在不断逼近。
其中不少云梯头部装有钩子，一旦靠上后，便难以被推倒。
这些铁制的钩头坚固异常，即使使用刀斧猛烈劈砍，也很难轻易斩断。
随着靠上了好些架云梯，手持刀盾的流贼，开始沿着云梯向上攀爬。
见此，远处的流贼大阵中，爆发出一连片的欢呼声。
“倒金汁！”
“浇死他们！”
城墙上众多窝铺内，大锅大锅的粪便被煮得沸腾，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臭味。
众多兵士紧咬牙关，用大勺舀起滚烫的金汁，毫不留情地倾泻向正在攀爬云梯的流贼步卒。
非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金汁不断倒下，即使那些流贼用盾牌抵御，也无法完全避免被浇中，他们痛苦地嚎叫着从云梯上跌落。
随着金汁的不断倾倒，城下再次燃起熊熊大火，城上的官兵不断将裹有硝黄柴草抛掷下去。
这些柴草点燃后，火光伴随着浓烟，使得一架架云梯开始燃烧。
立即，许多流贼被火焰点燃，有的在地上翻滚想要扑灭火焰，有的则尖叫着，冲入流贼聚集处，寻求帮助。
尽管城下的流贼多数用粗布蒙住脸部。
但如此面对浓烟，仍有许多人咳嗽不止，气喘不过。
很多人的眼睛，熏得流泪，难以睁开。
城头上，又有点燃的破旧棉絮投掷下来。
这些棉絮上撒有硫磺与火药，立即形成了几道矮火墙，烧死伤了不少流贼。
从高空俯瞰，洛阳城西仿佛被烟火所吞噬，景象如同末日。
城头上的金汁与投下的棉絮，让攻城的流贼感到极度恐惧。
等了一会后，看上面动静小了些。
几架云梯上面的流贼刀盾手，又嚎叫着开始攀爬。
然而，就在他们爬到半途时。
突然间，一根钉满了尖锐铁钉的圆木，从上方直落而下。
领头的流贼仅仅来得及惊呼一声：“是狼牙檑……”
随即，便被那根满是锋利铁钉的圆木砸中。
从云梯上跌落，落在地上，众人瞧去，这流贼的胸口血肉模糊，全是粗大的孔洞。
这根名为狼牙擂的圆木，两端通过铁链相连。
从城头滚落后，将整条云梯上的所有流贼尽数击落，让他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
而那狼牙檑在完成使命后，在片刻之后，随着吱嘎作响的机械运作声，又被缓缓收回城上。
与此同时，邻近的几架云梯上的流贼也遭遇了类似的厄运。
他们被从天而降的狼牙擂狠狠击中，纷纷从云梯上跌落。
狼牙檑是极为有效的守城武器，它们由坚硬的榆槐木制成，既宽且厚。
表面镶嵌有数百枚狼牙状的铁钉，内部则通过绳索和滑轮机构控制。
可以在敌人密集攻城时，可重重砸落，杀伤力极大。
而侥幸从云梯摔下，一时未死的流贼们，还没有松口气，突然瞪大了双眼，望向空中。
然后，他们发出绝望的哭叫：“是油灌！”
原来，就在乡勇民兵使用狼牙擂的时候。
城头上，守备官军们正忙碌地操作着。
他们手持长长的铁勺，勺中盛放着装满“猛火油”的瓷罐。
这种特制的火油经过大明军器局的精心加工，具有极高的粘稠度和燃烧性。
一旦点燃，其破坏力和持续燃烧的能力远超普通的柴草与棉絮，几乎无法被扑灭，直到将目标彻底烧毁。
官兵们小心翼翼地用火把点燃铁勺中的油灌，然后瞄准城下的人群密集区域，特别是云梯附近，用力将这些致命的油灌投掷出去。
随着油灌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轨迹，它们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爆炸开来，释放出高达数人的熊熊火焰。
那些不幸被火焰吞噬的流贼，无论怎样拍打挣扎，都无法摆脱身上的火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火焰一点点吞噬。
城下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照之下，无数身影在痛苦中挣扎，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那些身上着火的流贼有的在地上疯狂翻滚试图灭火，有的则盲目地四处奔逃，引发了更大范围的恐慌和混乱。
最终，许多人因无法承受火焰的炙烤而倒地不起，被活活烧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烤肉味，这股气味飘上城头，即使是久经沙场的青牙军们也忍不住感到恶心。
……
在严寒的冬日里，北关城墙上，温越与陈伏涌两人顶着刺骨的寒风，举着千里镜凝视着远方。
他们的视线穿越了寒冷的空气，落在了洛阳城西门的战场上。
那里，炮火的轰鸣和士卒的呐喊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激烈战斗的交响乐。
烟雾如同灰色的绸带，从西边战场飘荡过来，夹杂着硝黄的气味，甚至还能嗅到一丝血腥的味道，那是战争残酷的气息。
西边的原野上，流贼的阵列密布，如同铺展开来的棋盘，而外围则是三五成群的骑兵。
如今，在北关的东、北、西三面，流贼的兵阵整齐排列，大约有数万之众。
他们并未直接攻击北关，而是仅仅围着，意在这边的兵力，使其无法出关支援洛阳城其他地方。
这流贼的战略眼光有限，但不可否认流贼的战术运用还是颇为熟练。
洛阳城的东、南、西三门都传来了战斗的动静。
而西门的战斗尤为激烈，显然那里是流贼的主攻方向。
流贼也不是没有曾试图攻击北门，但北关还在官军手中。
而在万余敌军围攻洛阳北门之际，北关的青牙军炮手迅速作出反应。
十门红衣大炮与缴获的数十门佛郎机炮同时怒吼，编织出一幅死亡之网。
不到一刻钟，攻城的流贼便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北门的明朝炮手也加入了这场炮火交响曲，形成了前后的双重打击，加速了流贼的溃败。
随后，高严带领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出击，彻底粉碎了流贼的攻势，使其再也不敢觊觎洛阳北门。
一座主城辅以四座小关的防御体系，其优势在这。
若协同作战得当，能够构建出一种立体化的防御火力网，极大地提升城池的防御力量。
当然，如果守军士气低迷，即便是最坚不可摧的城墙也将失去意义。
温越手持千里镜继续观察战况。
此刻正是申时末刻，大约下午近四点了。
他推测流贼的攻势应已接近尾声。
然而，兵备王长义身边的亲卫，带来了紧急求援的消息。
称流贼攻势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炮火异常猛烈，请求增派援军，并希望将那几十门弗朗机炮，调往西城加强防御。
温越与陈伏涌相视而笑。
显然，这李自成是发狠了，竟然意图一举夺取洛阳？
有青牙军和总兵营在，怎会让他得逞？
在北关，陈伏涌总兵营麾下一千多名军士。
另外还有与青牙军的祖柏、张大春、沈其士等人，兵力充沛。
经过温越与陈伏涌的简短磋商，最后派遣沈其千总队，携带着几十门威力强大的佛郎机炮，前往洛阳西门增援。
在高严骑兵千总的保护下，沈其士率领他的部队，以及王钩麾下的炮手们，押送着几十门火炮，从北关南门出发，迅速穿过洛阳北门，顺利进入城内。
尽管北关外的流贼察觉到了动静。
但由于距离较远，且惧怕关墙上的火炮和骑兵。
最后，他们只能无奈地目送这支援军进入洛阳。
得到温越的增援，洛阳城西的王长义与牛守备俱是欢喜，麾下士气大振。
之前，该处的守军已经用油灌成功击退了好几波流贼。
然而，随着战斗的持续，资源开始变得紧张。
特别是万人敌和油灌这类消耗品库存有限，不得不节约使用。
因此，在流贼如潮水般的连续攻击下，差点就让他们攀上了城墙。
幸运的是，官军最终还是坚守住了城头。
而现在，随着青牙军火炮的到来，王长义等人对守住城墙更加充满信心。
不过，沈其士的千总队刚一入城，便被立即调往南门支援。
由于东门和南门的敌军攻势愈发猛烈，尽管南门已有陈伏涌的一千总兵营士兵支援，但仍显力不从心。
沈其士的新鲜力量的加入，正是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危急。
在王钩的指挥下，炮手们迅速将三十门佛郎机炮运上了西城墙
他们没有时间与吴春章等同伴寒暄。
因为敌军阵地再次响起了号角，新一轮的攻击又要到来。
按照流贼的惯例，每次攻击前，他们火炮都会先行展开猛烈的炮击。
对于洛阳西城的王长义等人来说，这些流贼的火炮一直是心头大患。
流贼拥有一百多门火炮，它们的连续轰击让城头的官兵几乎无法抬头，甚至连坚固的城垛也被轰塌了好些。
如果不加以抑制，城墙迟早会出现缺口。
然而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
流贼火炮遭遇了强劲的对手。
就在西城外的流贼开始炮击一会，城头的青牙军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火炮。
在炮镜和千里镜的帮助下，炮手们迅速锁定了目标。
三十门佛郎机炮齐射，展现了什么是真正的炮击战术！
与西城原有的官兵炮手相比，青牙军的炮手们表现出了惊人的效率和准确性。
他们能够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内完成一次射击，然后迅速装填子铳，再次射击。
每一次射击都既快又狠。
这种精湛的火炮操作技巧，让城上的官兵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呼吸。
青牙军的火炮手，如此潇洒的射击，宛如一种艺术的表现。
让他们见识到了火炮，竟然还可以这样射击，竟然能够打的如此之准！
密集如暴风雨般的炮弹，倾泻在各个流贼的炮阵地上。
由于距离只有两百步，青牙军炮手们的命中率极高。
而且，流贼的火炮位置固定，一旦确定了角度，就不需要再次调整，青牙军炮手们居高临下，比打靶还轻松的，可以命中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