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巡视过工匠坊后,皇太极的心情不错。
然后,他又前往了城外的演武场。
得闻皇太极到来的消息。
正在演武场演习火炮射击的诸多汉人官员赶忙过来拜见。
为首的一人叫做李德友。
他领着众人跪地拜伏,恭敬不已。
看着这些汉人官员,皇太极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都起来吧。”
等众人起身之后,皇太极又朝旁边的王德寿问道:“火器营操练的如何了?”
王德寿身居数职,又是管着打造火炮,又是管着操练火器营。
听到皇太极询问。
王德寿急忙道:“回禀大王,自从上次与明将温越的青牙军对战之后,臣就日夜想着该如何再次与其对战。
“如今幸不辱命,在诸多同僚的协助下,已经练成了一支新火器营,军士都已颇通火器列阵战术,只需再行操练些时间,便可与温越的青牙军一战!”
“好!”
皇太极兴奋之色露于脸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王爱卿,你的火器营吧。”
“是!”
王德寿领命。
接着在几个汉官的传令下。
火器营开始列阵。
后金的汉军火器营的打扮,其实和后金和蒙古人的打扮没有什么差异。
只不过是将后金蒙古兵手上的弓箭武器,换成了鸟铳和腰刀罢了。
整个火器营人数在五千人左右。
披着的都是没有镶铁的棉甲。
而摆出来的阵型,则和青牙军几乎是一模一样。
如何列队,如何持着武器,作战如何,命令传达等等,都和青牙军火铳兵列阵迎敌相差不大!
见皇太极要亲自阅兵。
火器营中的汉军都表现的异常积极。
每个人都是挺着胸膛,用足力气呐喊响应,声势浩大。
望着下方的火器营列阵列队,军容齐整。
皇太极不时点头,他身后的一干旗主贝勒,也是窃窃私语,眼中露出惊惧。
王德寿站在皇太极的身旁,弯着身子,恭敬道:“大王,去年时臣与温越的青牙军作战时,摆出了三叠阵,可那青牙军却以薄弱几层的来攻击,结果是我火器营损失惨重。
“此战过后,臣细细想过为何会大败,又仔细研究过温越所部的阵列方法,发现青牙军摆出这般阵型,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只有将阵型拉开,才可以发挥火铳的最大威力。
“因此,臣这大半年来训练火器营,也是按照青牙军的方法训练,只等来日再和青牙军作战,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绝对能让青牙军大吃一亏!”
皇太极连连点头。
对王德寿摆出来的军阵,以及他所说的办法,皇太极还是比较认同的。
眼下火器营虽然还没有经历实战,但演习如此严整,想来王德寿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随后,王德寿与李德友又被命令演示火炮。
在极远处竖立好靶子后。
三十门红衣大炮以及红衣大将军炮,连续开火,声势浩大。
望着这一幕,皇太极不由心驰神往。
已经可以预料到,温越的青牙军在己方的火炮轰击下,仓皇逃窜的景象了。
阅军完毕后。
皇太极下令赏赐汉军火器营,赏赐颇丰。
一时间,感激歌颂声络绎不绝。
皇太极回到盛京后,招来一人,问道:“那温越在山海关可有什么动作?”
这人跪在地上,恭敬回道:“禀告大王,在山海关的哨谍传来谍报,温越这几月在开垦屯田,剿匪分地,如往年一样,并不太大动作。”
皇太极习惯性的眯着眼睛,继续问道:“青牙堡呢,那是温越的发家之地,其军工重厂,练兵地还有许多仓储都放在那里,可有探得什么情报?”
这人脸上露出不安,说道:“还请大王恕罪,温越在青牙堡、中前所等地,严格实行保甲,渗透极其困难,好些个探子渗透过去后,被当地居民百姓揪出……”
“哼!废物!”
皇太极脸上露出怒容,却也知道这不能怪手下哨谍。
他来回踱了几步后,说道:“尔等哨谍继续渗透,务必要将温越的本底查个清楚,相关财帛不必省着,该花费就花费,相关的邸报,收买官员等,都要进行。
“务必将温越的一举一动,虚实事情都查个一清二楚!”
天启七年正月。
山海关外,一片热闹景象。
温越的剿匪事宜在天启六年的年末结束。
永平府的所有大小贼匪,全部受到了致命打击,许多贼匪不是早就逃窜,就是在青牙军大军到来后直接被剿灭。
甚至连着旁边的顺天府内的贼匪也遭了殃。
还有些盘踞十年,几十年的贼匪山寨也被青牙军剿灭。
整个永平府内的贼匪祸患,彻底灰飞烟灭。
而北面的建虏刚刚遭受了打击,寻常百姓都能看出来,就算青牙军保持着现在的战力人数,不再增加。
这几年,北面的建虏也不会有南下的胆量。
这般幸福的日子,如何不让人想着热闹一番。
于是从正月初开始,各地就是舞龙舞凤,好不热闹。
热闹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后。
春耕前的准备又要开始了。
因为新掌管了宁远、前屯卫等多处地方。
这开垦田地的数量又要增加,各屯堡内的官员和百姓,为此都在摩拳擦掌大干一场。
放在往年,各屯堡内的官员和百姓,哪会去想着屯田。
这山海关北边就是建虏。
每到秋冬季节,建虏就会南犯。
开垦新田地不说会被建虏抢走粮食,就怕新增开垦田地的粮税都交不上。
但是今年与以往不一样了。
在镇国将军治下开垦田地,不仅可以免征第一年粮税,第二年第三年粮税也有减半。
并且,还有耕牛农具租用,以及购买种子等优惠。
一时间,许多百姓又从关内涌入关外,纷纷想要在温越的治下开垦田地,谋得未来之保障。
对想要进入自己治下的百姓。
温越自然是来者不拒,只要通过严格审查,都可以放入关外。
但这对关内的官员士绅们来说,简直就是难以接受的。
尤其是永平府内的官员士绅。
前几年还好,由关内涌入关外的百姓虽然也有,但总体数量不多。
可是从去年,温越携着大胜声望回归后。
减少了建虏之患,又有开垦田地等诸多好处,他们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少,纷纷逃入山海关外。
这让永平府治下的百姓数量骤减,已经威胁到他们官员士绅的利益了。
明末时期,是个特殊的时期。
上到文武百官,藩王太监,下到举人秀才,无不占有了大量的土地,各种矿山盐山资源,再不次的就是开设店铺,贩卖信息和资源。
对这些人来说。
偷税漏税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毕竟,税收是从哪里来,还不是从他们占据的财富当中来。
哪有自己收取自己财富的道理?
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他们提出了多种话语来论证,自己财富就是自己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末清初顾炎武等人的“虚君论”。
这已经有了君主立宪制的影子。
虽然,温越对顾炎武等人抗清的行为,大家赞同,知道他们也算是忠义之士。
但对君主立宪制在华夏实施的方法,并不认同。
“虚君论”的基本思想,并不是后世的人民当家作主。
而是皇帝一边去,这天下的利益苍生该给士子大夫来拿。
有点像是“天下由皇帝和士大夫共治之”的极端。
没错。
这种君主立宪制是根据大明状况,所提出的,也是随着大明不断发展而出现的。
但不意味着,它出现,就表示它是对的。
从大明中期开始,尤其是经过了万历不管事情的那段时间。
皇权对县乡一级的影响力,已经下到了低点。
皇权大大削弱,各种事务已经由各级官员和士绅共同处理。
但这样一来,就造成了土地兼并更加严重,国家九成以上的财富都被官员士绅占据。
而又逢乱世,建虏崛起,各地贼匪猖獗。
这又有财政支出的需求。
但占据财富的官员士绅还有各商人都不愿意交税。
那该如何是好?
只能让暂居余下一成财富的自耕农,来负担整个国家财政支出的税收。
所以,明国的灭亡是必然的。
富者免税,贫者交税,国家陷入了恶性循环。
对于永平府的官员士绅来说。
以往他们治下,虽然有着许多贼匪,治下不安定,百姓流离失所,社会并不稳定。
但治下的人口数量不少。
即便有百姓跑了逃了,成为了流民。
各官员士绅用来耕种,开矿的百姓,还有许多,不怕没人干活。
而如今。
北边的温越,新建了数量不少的屯堡,又要开垦田地,免征一年税收,还有诸多优惠。
这些官员士绅治下的佃户们又不傻。
加上关内关外,就只有一道关墙之隔,距离这么近,他们知道的信息也多。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佃户们不用怎么思考,就知道哪一边对自己更加有利。
相比于累死累活,也只能勉强混个温饱。
北边关外,新开垦的田地不仅有免税等优惠,开垦田地还能有机会加入青牙军,甚至获得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田地。
这诱惑简直不要太大。
于是,在接连几个月,从永平府等地陆续有各官员士绅的佃户逃亡去关外。
一开始,永平府各地的官员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等到今年年初,要为春耕做准备的时候。
他们才愕然发现,自己治下的佃户们和百姓,已经逃跑了大半。
而如果没有人手耕种开矿,自己就算占据了大量的土地,数量不少的矿山,那和荒地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对永平府的各大小官员来说,温越此举就是在逼他们往绝路上走。
西岭堡,隶属于抚宁卫。
位于抚宁卫北面五十里外。
北边就是长城,再外就是塞外之地。
西岭堡守备名叫宋煊甲。
此时在他的守备府中,悄悄聚集了一大帮的官员和将官。
迁安、卢平、卢龙、昌黎、迁西、开平的将官都有。
守备府气氛沉闷。
许久后。
迁安守备黄一畅叹息道:“诸位,如此下去不行啊,这镇国将军是要逼我等走上绝路啊。”
卢平守备陈崇恩脸色难看:“这几月下来,我治下的军户百姓逃往山海关外数量不少,这正月都过去大半了,马上就是开春,朝廷又发下命令来,令我等开垦田地。
“若是以往,还能寻一些流民开垦糊弄过去,而眼下流民全往关外跑,根本没有多少人口耕种。”
黄一畅苦道:“就是如此,那镇国将军的青牙军威势凶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治下军户逃入山海关外,哪里敢去要人?”
其他人闻言,也是唉声叹气。
青牙军去年年末的时候,在永平府内搅风搅雨,弄得一片腥风血雨,青牙军的威势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见过。
要他们为了逃亡的军户流民,去找温越要个说法,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除了军户百姓逃入山海关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大家注意。”
西岭堡守备宋煊甲,冷笑道:“你们都知道我西岭堡是隶属于抚宁卫的吧?那抚宁卫新来的兵备乃是镇国将军的麾下大将,名字叫做祖季。
“前些月还好,这祖季往抚宁卫后,也只是做一些开垦田地,修缮防务的事情。
“可是前几日开始,我听到风声。这祖季也要学镇国将军的手段,核定抚宁卫以及各屯堡的军士,按兵给饷,剔除老弱,日后想要再吃空饷,怕是行不通了。”
说到这里,宋煊甲顿了顿,然后看向其他人,道:“眼下此事虽然是我等一些屯堡守备吃亏,不至于影响到各位大人。”
“但随着镇国将军势力越来越大,说不得其麾下还有许多将官被封赏出来,到时候,整个永平府都会受到他的影响,未尝不是一件不可能之事。”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一惊。
陈崇恩急忙问道:“宋守备,你此话当真?”
宋煊甲道:“暂且还是风声,但瞧镇国将军在关外的所作所为,此事当不成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