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重逢2(二更)
见过柏苏、柏锦和柏念,柏炎心中百感交集。
但眼下还在北舆去往羌亚的路上,这一行尚有两至三月时间,他不能暴露了身份,许是会给这群商队都带来危险。
他亦不知为何会在北舆遇见苏锦。
他早前派了多少人去寻她,国中寻完一轮又一轮,就连……就连长风他都一直在遣人去查探,他甚至想过她在肖玄那里……
但他怎么会想到,她根本不在苍月,也不在长风。
这些年,若是她一直同宋辉在一处,宋辉游历四处,那她应当一直都在路上,他如何找人去寻,都南辕北辙,因为根本连方向都未寻对。
眼下在北舆去往羌压的路上遇见,她若是也要去羌亚,那他这一路上的两到三月时间,他都能见到她和孩子……
但她此行若不是羌亚,是半途……
柏炎饮马,没有出声。
“三爷!”冯平上前,趁周遭无人,朝他轻声道起,“刚才打听过了,宋家的少东家宋辉本是不去羌亚的,这趟是要送马车内的夫人去羌亚,所以中途不会停下至别处。这位夫人身边带了大大小小六个小孩,还有二三十个身手矫健的暗卫,和两个侍女,其中有一个侍女还是羌亚人,只是夫人的身份还不明。听闻这位夫人生得很美,宋辉这两年一直跟着她,去了好些地方,说是六个孩子的教书先生,但说不清两人什么关系……若说没关系,宋辉应当不会大老远陪她去羌亚,若说有关系,似是又算不得太亲近……”
柏炎噤声。
恰好宋家商队的管事来寻,“冯老板。”
冯平拱手回礼,“夏管事。”
“冯老板,少东家让来说一声,准备起程上了,我们要赶在黄昏前到落脚处,可能会走快些,请您通知冯家的人。”夏管事是来提醒做好准备起程的。
“多谢夏管事。”冯平伸手不打笑脸人。
夏管事离开。
柏炎看向冯平,“方才马车中的夫人,这么久一直未下车,看稍后能否寻人打听下,可是哪里不适?”
冯平神色诧异得看他,但还是拱手道了声好。
有些事当他打听的打听,不当他打听的便一概不
问。
周遭都在相互告知准备出发,冯平也去招呼一行的商队。冯家商队中除了他一同的禁军侍卫,还有冯家商队的人,否则亦被人看出。
索性,这次柏炎从禁军中挑选的都是生面孔,想的便是平日跟在他身边的人容易被认出端倪,坏了事情,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蒙混过关去,没有被她身边的暗卫认出来……
柏炎上了马车,亦驾着马车,听从宋家商队人的指挥排队往前。
路过时,正好见宋辉要往马车上去,白巧道,“宋先生,夫人睡了,眼下还未醒,不大方便。”
宋辉会意。
柏炎心中莫名安顿,手中握紧的缰绳也似忽得轻快了许多。
以白巧的态度,宋辉与她,并无多少关系。
当初她与他从远洲城回平城路上,他便是一直同她一起呆在马车中的,那就是说,在白巧眼中,宋辉与她的关系还远不如他在远洲初识她时,他二人之间的亲近。
所以,宋辉只是个外人……
这塞外阴晴不定的天气,似是在他心中也慢慢清朗起来。
宋辉跟了她两年,仍是如此,那她心中从未装下过这人。
柏炎淡淡垂眸,嘴角隐隐扬起一抹笑意,只是驾着马车路过时,借着排队,走得很慢,见白巧撩起帘栊入了马车,苏锦还靠在马车内的一角阖眸。
他眉间笑意渐渐淡去,想起今晨见她时脸上的温婉笑意,实则唇色浅淡,方才一人在马车中睡了这么久,应是病了……
很快,帘栊放下,他亦要听商队的指挥往前走去,以便队形不会乱掉。北舆去羌亚这一路,虽然路程缩短,但由于历史原因,流寇和劫匪众多,往来的商旅大都惜命,听从指挥不掉队是最佳的选择。
眼下还是偏北舆这段,等到偏羌亚的一段还要置换骆驼。
柏炎忽然想,他还未骑过骆驼……
总归,宋家这对人马壮大,从晌午出发到黄昏抵达钒镇落脚,一路都安稳无恙,也没有遇到旁的商队。
说是钒镇,其实就是个小村落,村落里勉强能塞得下宋家商队这些人。
柏炎的晚饭是同宋家的马车夫一道用的。
早前在军中便是如此,他并不觉得唐突。
他心中担心的是苏锦。
行军也好,这样的长途跋涉也好,最怕的就是染病。塞外环境不好,若是染病,很难在路上痊愈,这一路都会遭罪。
这顿饭,他吃得心猿意马。
再等晚些,住得地方不够,他同旁的侍卫一道在村外搭得帐篷。冯平不让,他坚持,这一路时间还长,稳妥为上。
塞外的昼夜温差极大,三月的夜间都有些冻人。好在钱家和宋家都是有经验的商队,早前的被子和衣裳都是备好的。
帐篷外生了火堆,其他侍卫有心留了些距离与他。
他一人守着火堆,靠坐在一颗半枯的树下没有睡意。
这一日,似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他从北舆出发往羌亚,他见到了阿锦,他见到明月,阿照,还有……他从来都不知晓的,却生得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六……
小六叫柏念,反过来,便是念柏(炎)。
他忽然知晓这么多年,她心中其实一直念着他……
如同他也一直念着她。
只是相念不相见……
他仰首靠在枯树下,回想过往的五年,他花了很长的时间都在想一件事,自从她跟了他,除了在云山郡的那段短暂时光,可曾有过一刻安宁祥和的日子?
自从同他回京,他被逼反,他独自在北关厮杀,她在京中经历的哪一件事不是惊心动魄?柏誉紧逼,柏远下狱,瑞盈的安危受威胁,她怀着身孕,进退维谷,就连明月和阿照的出生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为了他和孩子的,母子分离……
她是爱他,但若回到初衷,以她温婉柔和的性子,是更希望岁月静好,还是更希望像早前一样每日在惊心动魄和进退煎熬中等他回京?
可真正等到他回京,他又有几时予她过安宁祥和?
安平、长翼、许朗、丰巳程……于她而言,他们的生死去留同早前她在京中经历的并无两样,只是举刀的人从容鉴变成了他,而这些护着她从容鉴手中活下来的人,亦或是在容鉴手中护住了她想维护的人,到最后要么走,要么还昏迷躺着。
容鉴没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只是他早前并未意识到,花了整整五年,他才想明白……
她不是不爱他,只是想寻清静处,好好思量同他一处的这些时
间。
离开他身边的五年,她许是比在他身边时更惬意自在……
那她为什么要回来?
为什么该回来?
同样的,在眼下,他与她应当如此,继续保持着陌生又适当的距离,一直过完这三两个月后,他安静离开,不扰她安宁?
还是他应当死死记得早前想同她携手一生的初心?
哪一样对她才是更好?
哪一样才是与她春和日丽,掌心娇宠?
似是到眼下,他才真正懂得爱她,是为她考量。
……
身前的火堆“哔啵”作响,映红了他的脸,也映出了一侧他拉长的影子。
有人踩着他的影子上前,他手中下意识握紧匕首,是多年军中的警觉习惯,但明知眼下这么多侍卫不会有危险,他收起匕首,装作不知。
很快,柏念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身侧,朝他亲厚唤了声,“冯三叔叔!”
他片刻失神,既而笑容柔软而温和,“柏小六……”
他早前同他约好的,不应与他为难
“冯三叔叔,我可以坐下吗?”他亦笑眯眯问他。
他很懂礼貌,问询过后才会坐下,她自小教养得很好。
柏炎笑笑,“自然。”
柏念欢喜靠着他身侧坐下。
他的身影,似是在夜空中将小小的他遮挡,只在身前火光的映衬下,跳跃着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
柏炎看着这两道身影,有些舍不得移目。
“怎么就你一人?”柏念问。
他温和道,“他们睡得早。”
趁柏念转头,身后的侍卫悉数躺下做昏睡状。
柏念果真叹道,“真睡着了,他们睡得真早!”
柏炎笑笑,温声问道,“你呢?柏小六,你来这里做什么?”
柏念看他,笑嘻嘻道,“冯三叔叔,白天说过的,我晚些来找你呀。”只是一面说着话,一面搓着手,应是偷偷跑出来的,连多的衣服都没来得及穿。
这小子,会冻坏的!
他正要脱下披在身上的大麾给他披上,柏念笑道,“冯三叔叔,我钻到你大麾里吧,这样我们两个都不冷了。”
他微楞,却见柏念满眼期许。
他下意识应好。
柏念果真钻到他怀中。
他解开大会,一并盖在他身上,轻声问道,“柏小六,还冷么?
”
“不冷了。”笑容似眼前的火堆温暖。
他亦不冷了,他心中微暖。
暖得好像三月里的骄阳揣在怀中。
柏念问了他许多话,他每一条都认真应答,他亦问了柏念许多话,譬如,为什么是柏小六,他喜不喜欢吃糖……
他同柏念应当都度过了一段很温馨时光,直至柏念在他怀中睡着……
他是怕把柏念放下,会着凉,他便一直抱着,手臂都有些酸痛,也似是浑然不觉,直至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他心尖上。
他不敢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三更,,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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