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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争执(1 / 1)

这么多年黄衢早就十分了解刘氏的为人了,见她没有发怒大吼,就知道情况不多,当即扛着锄头转过了身。

这一转身就看到迎面而来的木槌,黄衢脸色大变,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往旁边让一步,然而他步子都迈出去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只是微微的往一旁偏了偏脑袋,让避开错过脑门、太阳穴这样重要的地方,重重的咋砸在他的左肩上。

见木槌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黄衢的肩上时,刘氏心里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她刚才实在太生气了,不管不顾的就把东西扔了出去,这些年虽然她十分的苛待这个继子,但是她一般都是使用冷暴力,鲜少使用暴力。

倒也不是她不忍心用暴力,只是打人总是会留下印记的,她把到时候黄衢带着一身的伤出门,会让村里的人说她的闲话,而且她丈夫心里恐怕也会不舒服。

木槌那么重,这么远的距离砸在黄衢的肩上,自然是很痛的,他吃不住疼痛,肩上扛的锄头都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忍不住疼得单手环膝蹲在了地上。

见黄衢这样子,刘氏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害怕自己要是真的把人打出了什么好歹,丈夫可能又要跟她吵架了。

她干巴巴的开口嚷到:“你、你给我起来,蹲在地上装什么死人。”

“我跟你说,你这是自己没有躲过去,可不是我成心要打你的,等你爹回来了你可不能乱说,你要是乱说的话,下场是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

黄衢蹲在地上,感觉到左肩生疼,又听到刘氏的威胁,趁着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她看不到他的脸,遂无声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不说?他不说的话为什么要平白捱她这一下?

黄衢蹲在地上缓了许久,久得刘氏都快忍不住要上前来拉他一把了。

在刘氏的手碰到他的衣角之前,他站了起来。

黄衢没管身旁目瞪口呆的刘氏,也没管落在地上的锄头,自顾自的进柴房休息去了。

这会他也不怕刘氏再发难呢,她刚才伤了他,这会心里还有些心虚了,料想她也不会再追到柴房里来。

她来也没关系,他可以说自己肩膀实在疼得紧,扛不起锄头,除不了草了。

刘氏看着继子的背影,气的牙关紧咬,下颚线紧绷,心里恨不得扑上在他身上咬下几块肉来,又想着自己带过来的女儿快要说亲了,这时候闹出事来不好,只能忍了这一口气。

刘氏心里有怨气,舍不得对自己的小儿子发,只能对着她带过来的女儿刘兰吼道:“你这个没张眼睛的小蹄子,没看到家里的锄头在地上扔着吗?赶紧给我拿到墙角去放好。”

刘兰被母亲兜头骂了一通,也没说什么,默默地扛起锄头放到墙角去了。

对此刘兰早就习惯了,她知道母亲怨她,她的生父去世之后,族人以她是女孩子,不能继承香火为由,硬逼着夺走了她们家的大半家产。

家里的房子、田地,都没有了,族人只用了几两银子就把她们打发了。

刘氏不止一次的在女儿面前抱怨过,她恨刘兰不是儿子,受不住家业,恨前夫短命,让她受苦。

现在的日子对于刘兰来说都是好的了,家里有黄衢那个受气包在前面顶着,几乎分去了她母亲所有的怒火和注意力,相比于在她们外家呆着的那半年,现在她挨骂受气的次数已经很少很少了。

刘兰十分有眼力见,知道母亲这会心情不好,也没去她面前惹她生气,而是自己回房间做绣活了。

刘氏这会也回房间了,她看着黄衢带回来的这匹粗麻布,琢磨着回头拿去卖了,换半匹细棉布回来,给她宝贝小儿子做两身衣服穿。

至于丈夫,刘氏根本没有想过,黄父最新的衣服就是他和刘氏才成亲的时候,她给他做的那一身。

黄父既没情调,又没本事,家里只有那么几亩地,平常在镇上打短工业挣不了几个钱,各方面的条件都比刘氏的前夫差远了,所以她和黄父成亲了这么几年,孩子都已经三岁了,他在她心里却没有多少的分量。

在刘氏的心里,黄父就是她和孩子们的饭碗,她知道自己一个女人没什么本事,靠着黄父虽然她们不能想什么清福,但是却也衣食无忧。

在她心里,儿子排第一,她自己排第二,和前夫生的女儿排第三,黄父第四,黄衢排最末,地位比她娘家养的那条看门狗还要低一点。

黄衢昨天晚上太过激动,没有睡多久,今天又奔波了将近一天,确实是很累了,困得连肩上的疼痛都能忽视,躺到木板上就睡着了。

不过他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因为黄父回来了。

黄衢睡的柴屋位置离院门最近,黄父一跨进院门他就听到了动静。

黄衢连忙翻身从床上做了起来,呆坐了理了理等会自己要说的话之后,才下床穿了草鞋出来柴屋。

看着儿子睡乱的头发,黄父立马就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这个时间还在睡觉?”“”

听着父亲的质问,虽然黄衢心里早就已经看开了,这会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他问都没有问他一句,开口就是质问他为什么傍晚还睡觉。

难得他心里还觉得,他娶了刘氏之后,他还能那么享福的过上白日睡懒觉的日子吗?

对于父亲的指责,黄衢也没多解释什么,低着头走进屋子在饭桌旁坐下。

黄父在院子里,对于大儿子的反应深感头疼:又是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柱子变得不爱和他说话了,只要他不主动问他话,他十天半个月都不会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黄父觉得自己很无奈,每天去码头卸货就抽空了他全部的精力,实在是没有心神去琢磨十岁出头的大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下午砸了黄衢,这会当着黄父的面,刘氏还是给他舀了一勺粥,虽然勺子里的粥很稀,但是黄衢并不在意。

他在柴房里还藏着一个汉堡,几个鸡腿了,现在天气热,这东西放不住,等会他回去就都吃了。

黄父觉得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自顾自的端起自己面前的粥碗,先给小儿子黄乐喝了一口之后,自己才开始就着凉拌野草喝起粥。

黄衢两口把碗里的稀粥喝下肚子之后,伸手抹了一把嘴,语气平静的说道:“明天我不能去河边担水了。”

一听他这话刘氏想都没想就要发飙,然而她想着丈夫这会还在旁边,他会管继子的,所以捏紧了拳头忍下了心里的怒火。

刘氏等了好一会儿,见黄父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呵斥黄衢,当即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不担水?那家里用水怎么办,你爹要去镇上,我要带小乐,阿兰这么瘦弱,可是担不了水的。”

对于刘氏的这些小伎俩,黄衢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在丈夫面前鲜少当恶人,总算这样拐着弯的拱火,让黄父出声呵斥黄衢,次数一多,黄衢心里对父亲也没了任何感情。

见父亲今天没有出声,黄衢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淡然之后,又接着说道:“我今天去了镇上,隔壁狗子哥找了他们掌柜,让我去酒楼里学着打杂,酒楼的掌柜同意了明天,让我明天就去上工,以后吃住都在酒楼了。”

刘氏闻言失声惊叫到:“打杂!”

黄衢没有管刘氏的过激反应,只好像汇报情况一样的跟黄父把今天的事情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一个月一百文工钱虽然是少了些,但是包吃住,我在酒楼里待着也能学一些本事,也不用消耗家里的口粮。”

黄父听完还没说什么,刘氏就出声说道:“一个月才一百文的工钱有什么好做的,你在家里好吃好喝的待着不好吗?出去做事哪有轻松的,何必为了这么一点钱在外面受苦。”

刘氏心里想的是绝对不能放黄衢去镇上上工,他一条贱命,就该留在家里任她使唤,绝对不能放他去酒楼享福。

而且黄衢虽然年纪小,但是能帮着做不少的活计,他要是去镇上上工了,这担水、砍菜、地里浇水施肥的重活不就落在她和女儿身上了吗?

反正黄衢已经决定了,酒楼他是一定要去的,就算刘氏和他爹怎么反对,他的主意都是不会变的。

现在他找到了活计,手里头也有了银子,再也不用仰仗着他们的鼻息生活,再也不用为了那么两□□命的残汤剩饭,再待在家里受刘氏的气了。

既然都决定了要离家,黄衢也就不怕得罪刘氏了,听她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即反讽到:“在家里吃的好?喝得好,您说这话的时候都不用摸一下您的良心吗?后!娘!”

后娘两个字黄衢音拉的很长,其中的意味让刘氏自己变了脸。

黄听听儿子这么说,当即把手里的筷子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柱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娘说话?”

刘氏也在一旁委屈的抽泣:“柱子,你说话可说要讲良心的,我和你爹成亲五年多,对你可是一直当亲生儿子看的,你今天说得话实在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和你爹成亲之前,就总听人说,这后娘难当,这不是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总归是隔着一层肚皮的,如今我算是明白了。”

黄衢捂着眼睛笑出了眼泪,平复好气息之后,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直直的盯着刘氏的眼睛,质问到:

“得了吧,还把我当亲生的,怎么没见你不让黄乐吃饱,不见你对黄乐动辄打骂呢,你这话说出来都不怕天打雷劈,我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自从你进了门,我可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好觉,得过一件新衣裳?”

“还有您,我的父亲,你刚才有一句话没有说对,刘氏不是我的娘,我的娘早就病死了,她死了之后我的爹也死了,所以刘氏她只是你的妻子,永远不可能是我的娘。”

见黄父伸着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拍下来,黄衢索性闭上了眼睛,不管不顾的嚷到:“你打,你今天最好把我打死,我受够了当你的儿子,反正现在在你心里,也只有黄乐才是你的儿子,我黄衢算是什么东西。”

刘氏见两父子之间的气氛紧张起来,眼珠子一转,当即有了主意,她一下扑到黄衢面前:“柱子,你说这话可是丧良心的,就算是我有天大的错,你骂我出气就好了,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伤你爹的心。”

刘氏的话让还在愣神的黄父回过神来:没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作为黄衢的老子,他竟敢这么和他说话,这真是反了天了。

黄父气急之下,随手抄起手边的粥碗就朝黄衢砸了过去。

这次黄衢连多都没多,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原地受了这一下。

只到自己的视线被红色的鲜血完全遮住,黄衢才木木的伸手搽掉流到眼前的鲜血。

黄父在气头上也没想那么多,他以为黄衢会躲,但是他没躲,看着儿子额头上留下的鲜血,黄父也慌乱了起来。

虽然他生气,但是他也不是真心想把黄衢砸出个好歹的,虎毒都不食子,他黄衢是他第一个孩子,他的母亲也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他没有感情呢。

黄父的双亲去得早,黄衢出生之后他和妻子没有会带孩子的老人在一旁帮衬,他们夫妻两可是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才把儿子养大的。

可是这一切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儿子眼底的失望和讥讽,真是狠狠地刺痛了黄父的心。

看着父亲眼里的慌乱,黄衢面带讥讽的说道:“对,就是这样,您刚才下手的时候应该重一点,最好干脆把我砸死,要不说您和刘氏合该是夫妻呢,连这喜欢拿东西的毛病都是一样一样的呢。”

黄衢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头也昏沉得紧,下午被刘氏砸到的肩膀也好像在起哄一样,跟着抽痛了起来。

黄衢一时没忍住额头上的疼痛,抽动了一下嘴角。

“这饭你们一家人慢慢吃吧,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反正这酒楼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要是敢拦我,要么就干脆把我弄死,要不就要小心黄乐,最好不要让他离开你们的视线,不然……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兔子急了也咬人。”

撂下狠话之后,黄衢没去看屋内几人的脸色,伸手捂着额头上的口子出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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