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是这样。”严君黎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突然要来这么脏乱差的地方散步,是要去拜访当年的救命恩人吗?”
“我本来要自己过来,是你说什么担心我的人身安全,非要跟来的。”杨文彬白了他一眼,“嫌弃你可以走。”
“你看你,我哪是那个意思。那人对你来说肯定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那时候离现在有多长时间了?二十年?三十年?”严君黎好奇道,“哎,说起来,你现在有多大了?”
“你觉得我看起来有多大?”杨文彬笑着停下脚步。
“这个……三十到四十岁吧。”严君黎老老实实的答道。
“差距这么大?”杨文彬笑了起来,又径直往前走了。
“诶,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多大嘛!”
杨文彬走到一家小小旧旧的茶馆,虽然生意冷冷清清,可是店面却比其他地方要干净许多。杨文彬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吱呀”一声后,一个老大伯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杨文彬的脸时,立刻笑起来。
“哎呀,小彬呐,快坐坐坐!这位是你的朋友吧,也快坐!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朱伯,麻烦您了。”杨文彬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找位置坐了下来。
严君黎心里笑起来,也跟着坐下来,打趣着说道:“真想不到你这个铁面生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杨文彬的眉头就拧起来:“把我说的跟什么似的,铁汉还柔情呢,何况我一个瘸子。”
“小彬啊,他就是倔。”不知道什么时候,朱伯笑吟吟的端上了两杯热茶,茶杯是青釉的,看起来还讲究的很。
“他这孩子,小的时候就倔的很。没爹没娘的,就瘸着双腿,一个人要饭吃、偷东西吃。人要是可怜他,给他一张大票,他从来都不要,直接塞回去。”
“朱伯……”当着严君黎的面讲出这种事情,杨文彬的脸有点发烫。
反倒是严君黎感兴趣的不得了,催促老伯继续说下去,“那后来呢?老伯您是怎么收留他的?”
“我说啊,我的茶馆缺人手,干活给钱,这小娃娃就来了。”朱伯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开了花,“倔得很,一天没干活,就一天不拿钱。”
“哎呀朱伯,别说话了,您歇着去吧。”杨文彬赶紧站起来,扶着老伯紧赶慢赶的往小屋里送,“我和我朋友聊会儿天,啊。”
“好,好,你们年轻人聊吧……”
杨文彬舒了口气,回身正对上严君黎要笑不笑的眼神。
“想笑就笑,别瞪我。”
“谁说我想笑了。”严君黎点起一支烟,脸在微弱的火光里忽隐忽现,正儿八经的,“就是有点意外你有这样的过去,不过你这样的人,也不是很意外。”
“烟掐了。”杨文彬瞪他。
严君黎看看杨文彬,又看看烟,只得长叹一声无比惋惜的把烟掐掉了。
“这种地方对你们警察来说,可能是老鼠窝,是脏地方。”沉默了几秒以后,杨文彬紧绷着脸,持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道,“不过对我来说,这就是家。我在茶馆干了一年活以后,朱伯说什么也要供我读大学。朱伯本来就没有多少钱,都是他求着别人,东一点西一点借来的。我能学医,能到现在去大医院工作,都是朱伯当年用膝盖换来的。”
杨文彬说完以后,长久的陷入了沉默,好像陷在了某种情绪里。
看着这样的杨文彬,严君黎有点情不自禁。究竟他在情不自禁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面前这个高傲的医生这一瞬间变得十分脆弱,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的话……
他把手伸向杨文彬的手,轻轻的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可没想到的是,正在沉思的杨文彬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手一抖,茶杯应声而碎,同时他的手指给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啊!抱歉抱歉,我吓到你了吗?”严君黎也被杨文彬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没、没事,是我……”杨文彬惊魂未定的说道,就在他说了一半时忽然停住,像是一下子想到什么一般,三步并做两步回到破碎了的茶杯面前,拿起碎片若有所思。
严君黎奇怪的凑过去,看看茶杯又看看医生,以为杨文彬是在为茶杯生气,“茶杯我会赔给老伯的,你不用——”
“不是不是!”杨文彬不耐烦的打断他,“王建树!”
“王建树?怎么了?”
“走!”杨文彬拉住严君黎就往外走,“回警局,我要再看一遍王建树的尸体!朱伯,我们走了!”
等朱伯慢悠悠的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了桌子上破碎的茶杯,两人早已经不见踪影。老人家叹息一声摇摇头,“唉,年轻人呐,就是这么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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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彬风风火火的闯进刑侦大队的时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只见这个跛脚医师大口喘着气,在一片安静中开口。
“那个,你们的验尸室,在什么地方?”
半晌,有个喝茶喝到一半的警员抬抬手,给他指了个地方。
“谢谢!”杨文彬匆匆道过谢,就往那个方向冲过去。
又过了不到一分钟,严君黎一个箭步冲进刑侦科的办公室,同样气喘吁吁的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腿脚不太好的人跑过去了?”
警员们目瞪口呆的点点头。
“他往哪里去了?”
方才那个喝茶喝了一半的警员再次抬抬手,给他指了方向。
“谢了!”严君黎说罢就跑向那个方向不见了,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目送他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候严君黎又从门后冒出头来,“看什么看!你们发什么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众警员这才反应过来,重新开始工作。李鸿端着咖啡杯哑然失笑,这两个人,又玩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