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到早晨八点钟,街上人如潮水般往这个城市各个角落挤去,大量的汽车堵在红绿灯前排成长队。鸣笛声夹杂着行人的喧闹声,让人心里不由得涌出一种烦躁感来。尤其是其中一辆黑色的大众汽车,更是在堵车时不停的按着喇叭,让周围的司机反感极了。
一辆车的车主终于忍不住了,摇下车窗来对着那辆车破口大骂起来:“你丫的瞎按什么喇叭!没看见大家都堵着等着呢吗!”
这一骂倒不要紧,车主看清了黑色大众里坐着的司机:一个三十出头的帅气青年正坐在驾驶座上,修长手指在不耐烦的敲打着方向盘,更重要的是,这名青年的身上穿着c市刑侦大队的警服。
这下刚刚破口大骂的司机立刻灰溜溜的钻回了自己的车子里,再也不敢说话了。
c市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严君黎由于路上堵车的原因,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倒不是说他身为队长会担心迟到会被扣薪水,应该说,他所担心的问题比扣薪水还要严重得多。
路口的红绿灯终于由红色变成了绿色,路口的汽车陆续前进。黑色大众也总算离开了拥堵的路口,一路往前开去。
往前走了没多久,一栋醒目的建筑物就出现在了严君黎的眼前,上面用正楷大字写着“c市治安警察局”的字样。还没下车,严君黎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感到头疼起来。
刚推开挂着“刑侦科”牌子的门,嘈杂的声音就传入了严君黎的耳朵。
“你来啊,谁怕谁!不知道昨天晚上喝酒的时候怂了的是什么人呢!”一个满脸横肉的胖警察唾沫横飞的大声喊着。
“谁说我怂了,我不过是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再说了我们是人民警察,工作为先,赌博本来就不对!”
和胖警察争吵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青年,看上去还只是个大男孩,正因为愤怒而涨红了一张娃娃脸。而周围的人不是一脸事不关己,就是捧着咖啡在一边起哄看热闹。
“哈哈哈,我说小鸿,你分明是打牌打不过我,还扯什么大道理。我看你就是空有一张研究生文凭,真正到这时候又有哪里能用得上呢,啧啧啧。”胖警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又喝口茶,刚想开口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人忽然大喊了一声:
“哎!严队来了!快快快,都赶快回到位置上去!”
一瞬间,刑侦科的警察们“呼啦”一声作鸟兽散,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该看资料的看资料,该喝茶的喝茶。只有李鸿还杵在原地,紧着一张脸,抿着嘴唇,面露不甘。
严君黎阴沉着一张脸走进刑侦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空气凝固了一般压抑在每个人的头顶上,可每个人都装作和自己无关而满脸漠然。
“石立泽!”严君黎怒不可遏的把胖警察的名字喊出来,将手里的资料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上班时间不干正事和同事吵架,喝酒赌博?这是身为一名刑侦科警察该干的事情吗?小鸿,连你也跟着他胡闹一气?还有你们,上一件案子的报告呢?领导明天就要,今天怎么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成天除了喝酒闲聊,你们还干什么了!有没有一点人民公仆的样子!”
屋子里半响没人吱声,一会儿不知是谁说了句:“上一件案子连破都没有破,怎么写报告啊。”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说:“上上个案子,还不是一样。”
“严队,算了吧。”叫石立泽的男人也叹着气说道,“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咱们干或者不干,事情还不都是一个样,何必非要费劲呢。”
就在严君黎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时,刑侦科的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小警察探出头来。
“严队,局长找你。”
严君黎只好压下了一肚子的火气,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严君黎所在的警局管辖下的c市,是一个治安很差、罪犯横生的城市。白天繁荣和平的假象掩饰不了夜幕降临以后浓重的黑暗。偷窃、抢劫、贩毒、谋杀……没有人比严君黎更加清楚,这些令人痛恨的暴行就在人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着,可他身为一名刑警,却无力阻止。
c市的犯罪率向来在全国城市中名列前茅,甚至有“连government都放弃的城市”之称。没有人知道究竟为什么一个三线小城市会有这么高的犯罪率,更不要说近几年来c市的黑she会堪称肆虐,几乎掌控了整个“地下世界”,每每将警方耍得团团转不说,更有不少黑警不遗余力的为他们卖命……而对于这样令人痛恨的现实,更加可悲的是,绝大多数警察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刑侦科已经至少连着三起案子都没有破获过了。
严君黎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小严啊,新案子。”直到局长开口说话,严君黎才回过神来认真听着。局长像是刚刚挂了一个电话,脸上因为愁苦而显得皱纹更加明显了,“明海医院一个外科医生的尸体被人发现,鉴证科刚刚出发,确定了是谋杀案,就拜托你带人跑一趟了。”
“好,我知道了。”严君黎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局长突然又将他叫住。
“小严,就拜托你了。”
多年以后的严君黎再想起这句话时,感觉到局长的话里应当是另有深意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句话仿佛成了某种预言,正是局长这句平常的期待,从此开启了严君黎这一生中崭新的篇章。
明海医院位于c市最繁华的路段之一,是c市唯一的一所三甲大医院。平时人就多得要命,到了哪天有专家门诊的时候,人更是挤得爆棚。而今天则出现了十分壮观的一幕,所有要看病的人全都被拦在了外面,一些人好奇的踮起脚,想要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车在围观者们引起交通堵塞之前及时的赶到了,一些小警察连忙跑去疏散群众,而严君黎从车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医院里面。李鸿晚了严君黎一步,赶紧关好车门追了上去。
“谁死了来着?”李鸿追到严君黎身边和他并肩走着。
“外科的主刀医师,名字叫王建树。案发现场是在……我猜就是那边没跑了。”严君黎指了指一个方向,李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群医生和护士都堵在一间房间前,一个个带着惊恐又好奇的神情,把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没等两个人走近,就听见一个声音粗鲁的大喊起来:
“是你!不用狡辩了,肯定是你杀死了王医师!你肯定是嫉妒王医师的才学!你——”
严君黎皱起眉头,和走在自己身边的李鸿交换了一个眼神,只见医院的外科室前前后后围了许多人,都面露恐慌。严君黎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向最外围的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警徽。
“刑侦大队的,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人立刻一阵唏嘘:“警察来了,是警察!”
紧接着,围着的医生护士们都自动散开了来,露出了包围圈中心争吵的两个人。
其中怒气冲冲的大吼着的是一个年轻人,穿着白袍,上面写着“内科”两个大字,胸前挂着名牌,写着他的名字“王建设”。尽管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的话可并不好听。
而被他吼的那个人,身上穿得白大褂和别人不同,上面写着“主刀医师”四个字。这位医师长相十分普通,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没什么特点,甚至看不出他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他被对方这么吼着,也不过是微微垂下眼帘,跛着脚试图离开他的纠缠。
严君黎眼尖的读出了医师胸牌上的名字:“杨文彬……”
“让开让开!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请不要破坏罪案现场!”好在在严队长怔神的时候,贴心的李鸿抢先走上前去,将争吵的两个人拉开,刑侦队这才得以鱼贯进入了杀人现场:外科医师王建树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明显要比旁边几个办公室大一些,严君黎环顾四周,办公室里有一张长沙发、一个用以检查病人的高床、一套办公桌椅和门口的一颗盆栽,整体来讲算是整洁。但门口的盆栽此时被弄翻了,花盆碎在地上,泥土洒了一地,弄不清到底是案发时被弄翻的,还是刚刚被围观和争吵的人不小心弄的。
而死者——王建树医师的尸体就瘫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张着大口,双目圆瞠,似乎死不瞑目。尸体穿着的白大褂敞开着,里面是一件简单的套头羊毛衫,就在羊毛衫的中间靠左的位置,氤氲着一团血迹,已经变得暗红。
严君黎走到桌子前,拿起了桌上一个翻倒的杯子。杯子里盛的咖啡已经全洒在桌子上了,甚至还有一些滴到了尸体的衣服上,可能是死者死前的挣扎所导致的。随后他环顾房间,目光停留在了墙角一个监视摄像头上,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没想到却被突如其来的喊叫给打断了。
“警长!警长!警长你听我说啊,我知道凶手是谁!”
严君黎转过头,从人群中挤进来冲他喊叫的正是方才大喊大叫的内科医生王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