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故地(4)
“死贼秃济空,早便是让你派人守在此地,你偏是不听。哼,回头看本仙姑如何教训你。”
美女道姑口中自言自语说着话,随手重重一抛,手中之人“砰”的一声俯身跌在泥地上,可惜手足均不能动荡,这一跌,只怕是跌得不轻。
不过那人好生硬气,竟然就一声不吭。
“哼,可惜你倒是条汉子,可惜今日留你不得。”那美女道姑瞥了地上那人一眼,手中一扬,已是多了一把拂尘。
“孩儿,听那人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母亲这就杀了此人,为你祭奠。”美女道姑仰面望天,月光下,面色凄美,难以言表。
方向前心中一动,孩儿?谁是你的孩儿?呀,莫不是龙行空的母亲?不是听说早死了多年了?
哎呀我去,明白了明白了。难怪当初这女道姑一见面就用那般繁杂的眼光看着自己,难怪她竟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巨力国挺身救自己脱险。
原来,她真是龙行空的母亲!
祭日?难道说,龙行空就是那一年的今晚死去的?嗯,这一点,自己倒是不知。
突地,这厮又觉不对。不对劲呀,这时间上仿佛根本就对不上号呀。大半年前,自己才见到这位仙姑,可真正的龙行空,听飞霞公主说过,应该是在两年前就over掉了。
照理说,这位仙姑既然能够找到此地,既然还能提出什么祭日,就必然知道龙府血案的准确时间。可她明明是数月前才见过自己的呀,即便是当真将自己当作了龙行空,也定会认为龙行空根本没死,应该欢喜才是,还提什么祭日?
这其间,可是足足差着一年多的时间哪,以后面的事实否定前面的传闻,这道理她不懂么?她怎么就会认定龙行空已死了呢?
这女的莫非是小学还没毕业、不懂小学算术,连这么简单的应用题也算不过来?
呀,不对,莫非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根本就不是龙行空,甚至认定龙行空就是自己害死的?
我嘞个去啊,如此一来,哥可是真比窦娥还冤哪!方向前心中怦怦直跳,一时猜想连篇、不得要领。
下一刻,美女道姑的一释话,几乎就已做实了方童鞋的一番猜测。
“区行恭,你此番下去后,见到我的孩儿,帮我带句话。就说为娘的很想他,对不起他,只有下辈子再好好对他了。”那美道姑突然说道。
“带你妈个屁!”一直倒地默不作声的区行恭,此时破口大骂:“你当真这么想他,为什么不自己下去看他?假模假式,跟你那位欺世盗名的野男人当真般配!”
“蛇鼠一窝,我呸!”区行恭末了末了还补了这么一句。
“姓区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美女道姑嘶声怒喝,浑身颤抖得厉害,显然是被区行恭给气得不轻。
“呵呵,笑话,姓区的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你这么一个心如蛇蝎、一心只知偷汉子的假道姑、臭婆娘!”
“我没有……”美女道姑嘴唇抖得厉害,原想出言辩驳一番,一开口,却是根本吐不出后面的言辞。
区行恭自知必死,反是放开了痛骂,骂道:“没有么?你还好意思说没有,那么大一个野种都养出来了,你还说没有?”
“那是当年他用强才……”美女道姑刚一开口便再一次哑火。真的只是那人用强么,若是自己不愿,他会……
“我呸,用强?一个年纪轻轻的道姑,若当真看重自己的名节,当时你为何不去上吊、投湖、抹脖子?世上的死法千千万万,难道就没一种适合你么?”
“你、你、你,我、我……”美女道姑张口结舌。
“既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既然认定那确非你本愿,为什么不想法做掉?以你的修为,不要告诉我你没办法咯。”区行恭阴阳怪调,简直就是一幅气死人不偿命的嘴脸。
是啊,当时,若不是自己渐渐发觉竟然深爱着他,自己为什么要将那孩子生下来呢?为了这孩子,师父气得吐血,平日里最要好的师姐师妹,从此也与自己一刀两断,这完全是因为自己坚持要将孩子生下来之故啊!
可惜,当年自己大着肚子被驱逐出山门后,那个负心的男人,竟然为了接掌其恩师的衣钵,竟然就那么狠心地离自己而去。自己一个人受尽世人白眼,漂泊无依,终于一个人硬挨着将孩子生了下来,却是因此大病一场。
当时,自己只道必死,于是拜托好心人专程将孩子送到他的手上。其后却是又多亏恩师暗中关照,自己才得以活转过来。
那时,自己万念俱灰,随着一队虔诚的香客远赴西域,终于在巨力国鸣钟观山脚处一座道观内住了下来,其后更是成为观主——当然,后来才得知,原来那座水波观,竟然也是他派人提前做了手脚,自己才能顺利入主的。
初时,自己心丧若死,只觉活在这天地间已了无生气,整个人活得麻木之极,整日里只知诵经打坐,行同活死人一般,在如此状态下,自然顾及不到孩儿。
等过得几年,内心的创伤稍稍平息,对孩儿的思念,便如同勾子一般令得自己夜不能寐。诸般煎熬之下,自己终于再次冒险来到了他和孩儿的所在——灵音寺。
不错,他,正是当时灵音寺的主持寂嗔。正是因他先前一次外出时偶然撞见自己,动了凡心,进而化作一名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百般对自己殷勤示爱,这才坏了自己的处子之身、最终生下那苦命孩儿的。
眼下,他贵为一方宝刹的主持,自然不便再见自己。
而自己,甚至连山门也没能进入便是遭到了他座下一众弟子的坚决拦阻。毕竟,佛道有别,况且自己还是一介女修,那些和尚又怎能放自己入寺?
好在,他的首徒济空,对自己与他之间的事情,却是了解的,当即喝止住了一众师弟,将自己安顿在山下一处农户家中暂住。
第二日,济空牵着一位小和尚远远从农户家前走过,自己算是在送走孩子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又见过孩儿一眼。
当时,为了见孩儿一面,那负心汉竟然令济空硬逼着自己发下誓言,从此不再踏入灵音寺地界一步。关于孩子的消息,则会有人定期传书过来。
当日见面之后,自己一时欢喜,一时伤心,几乎就是一路如此这般哭一阵、笑一阵地重新回到了水波观。
其后一晃数十年间,通过书信往来,自己知道孩子过得极好,从小便是拜入了他寺内一位得意弟子的座下,修为精进极快,将来必有大的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