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回家的过程伴随着各种小学生拌嘴,理查德、杰森和提摩西这三个人,完全可以两两随机组合吵起来。
水枪尽情展现它的威力,在狭小的车厢内,它比真枪还要可怕。
理查德基本上等于洗了一个头,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前。提摩西的红色衬衫湿了一半,他负责开车,并不好反击。
提摩西对我一笑,这笑不知为何透着森森的味道,“现在的科技已经很发达了。”
“嗯。”我茫然地点头,侧头避开后座喷射过来的水柱,努力不让自己受到波及。
“所以,”提摩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贴在身上的红衬衫,“现在的汽车有自动驾驶功能很好理解吧?”
“嗯?”
提摩西冲我温和地笑笑,开了自动驾驶反手一撑钻进后座。
后座传来三人份的吱哇乱叫。
我抽出纸巾擦掉肩上的水,决定把这理解为他们体现感情的方式。
我们抵达韦恩庄园时,场面极其惨烈。
特指后座的三个男生,他们的心理年龄加在一起不超过十岁。我是唯一一个体面人。
在阿尔弗雷德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他们灰溜溜地钻上楼换衣服。
阿尔弗雷德递给我一杯红茶,“请原谅少爷们的不成熟,李小姐。”
我在红茶里加了小半杯奶,“不要紧。”
为什么不要紧?
因为那把逼真的水枪,杰森最后送给我做了礼物。
午餐的饭桌上,只有我、我爹、我三个加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哥哥弟弟和阿尔弗雷德。
达米安在学校里吃午餐,听说他之前都是接受家庭教育,在家补习,我真是幸运。
我的另一个姐妹,我爹的养女卡珊德拉,据说她要到下午回来,预计可以赶上晚餐。
所以午餐就我们六个人。
我爹是被阿尔弗雷德从被窝里刨起来的,睡眼惺忪。他穿着法兰绒的睡袍,脚蹬毛绒拖鞋坐在餐桌前。
哦,上帝,他可真是一只英俊潇洒的甜心懒猪猪。
上一句划掉。
这一餐饭吃得我脚趾扣地,十分艰难。
最好的情况是我融入家中氛围,所有人其乐融融共享这一餐。我爹温和地询问我们最近的生活状态,其他人回答的同时加几句俏皮话。最后我们相视一笑,父慈子孝,共享天伦之乐。
可惜事实相差甚远。
我爹,看得出来绞尽脑汁地想要缓解僵硬的气氛,但是一句话都吐不出来,仿佛吃汤圆噎住了嗓子。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呈现出的情绪千变万化,实在有点厉害。
理查德,积极地试图调动气氛,在关心杰森和提摩西的生活状态时会毫不意外地被呛,然后陷入自顾自打嘴仗,猛然发现我已经在边上默默围观许久的尴尬场景。
提摩西,想要将我拉入话题,话都不到一句就会因为杰森与理查德拌嘴殃及他这个无辜被迫入场,并迅速成为三个幼儿园小学生中唯一指定胜利者,沉溺于胜利的快乐,回头才反应过来把我忘了个干净。
阿尔弗雷德,围观桌上我爹努力憋死自己,另外三个幼稚园吵架的同时,不忘询问我饭菜是否合我的口味。他就像全天下的爷爷那样,试图用食物淹死我,慈爱满足地看我把他端来的所有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你问杰森?
:)
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的新任二哥,呆呆地拿着刀叉看向我。
“你吃了一份辣热狗、三人份的薯条、一杯牛奶和一升可乐,阿福摆在你面前的牛排意面烤鸡你也全部吃了。哇哦,你好能吃!”
他兴高采烈地宣布:“我很久没有看见胃口这么好的女生了!”
我:......
我:......:)
活该你单身。
珍贵的黑发蓝眼小帅哥就不应该长嘴。
理查德因为杰森的这个大发现而呆滞。
过了一会儿,他体贴地把自己面前的黑胡椒炒蛋往我这边拨拨,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味道还不错......尝尝?你吃饱了吗?”
:)
谢谢,在御剑飞行去观星台跳崖的路上了。
提摩西试图缓解我的尴尬,“我们开车过来有一段时间了,我也很饿,阿福的手艺很棒,忍不住多吃一点很正常。”
他极力替我挽尊,“我饿的时候甚至能一个人吃完一桶炸鸡全家桶!”
谢谢你,提姆,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啊,”杰森犀利地指出问题,“她也差不多吃了一个全家桶的量了吧。”
真有你的,杰森。
你降级了,我从此以后要叫你陶德。
午餐由我脚趾扣地开始,由我社会性死亡落幕。
吃完饭后,理查德试图缓解我们之间凝固的气氛。他擅自决定了我们下午的行程,去游戏室打游戏或者看电影。
韦恩大宅有好几个游戏室,三楼那间的地面上铺上了舒适的绒毯。
细细软软的毛毛挠着我的脚底板,雪白的绒毯简直是我的最爱。
我们各自在游戏室找地方坐下。
我占据了超大糯米团似的懒人沙发,理查德和提姆坐在沙发上,他们两人之间,陶德盘腿坐在地毯上。
我们为打游戏还是看电影争执不定。
陶德想看电视,这位身高183的肌肉壮汉心心念念他的恋爱肥皂剧大结局。
提姆想玩游戏,他提议我们四个人,正好两两匹配2vs2。
理查德是电影派,他觉得我们人多就应该看恐怖片,不然就是浪费大好优势。
三个脑袋齐齐看向我。
我将投出决定平局还是压倒性胜利的关键一票。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先玩游戏,再看电影?距离晚餐有五个小时欸。”我诚恳地说。
“我全都要”的积极态度得到了兄弟们的一致赞赏。
然后大家又为玩什么游戏争论起来。
陶德想玩分手厨房,理查德想玩太鼓达人,提姆想玩深海迷航。
三个脑袋又齐齐看向我。
我沉默了一下,道,“我这里有一种游戏,它是一种心理博弈,却又离不开团队合作。”
陶德的耳朵动了一下。
“它放松心情、疏解压力,还能增进感情。”
理查德眼神微闪。
“同时它还兼具紧张刺激、益智动脑的特点。”
提姆若有所思。
“你们玩不玩?”我问道。
十分钟后,我们一人捧着一部手机,在游戏室联机上网。
陶德打出一张八条。
理查德洋洋得意,“杠!”
“靠!”陶德大惊。
提姆摸着手机,犹如摸着麻将牌,“一万。”
我施施然一点,“胡!谢谢大家捧场。”
半小时后。
摸清楚场上规则后,理查德、陶德和提摩西立刻熟练地进入勾心斗角模式,在场上厮杀。
他们好似闻着血味儿的鲨鱼,杀红了眼。而我只能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拣点便宜,偶尔浑水摸鱼胡一把。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我才是最先学会打麻将的......
第一次和兄弟姐妹打麻将,还是陪第一次打麻将的兄弟姐妹打麻将,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
为什么我的欢乐豆已经快要所剩无几了呢......
我爹推门而入时,陶德正放下手机,为理查德是不是偷偷在给提姆喂牌而暴捶理查德的脑壳。
我爹迈进来的步子微妙一顿。
他悄悄原样迈了回去,并关上了门。
他再次进来时,游戏室里已经恢复了原样。
大家兄友弟恭地在手机上搓着麻将。
“手机上的手感不好,还是要实实在在的麻将才有感觉。”我感叹道。
“我下单了,包括麻将桌,”提姆说,“预计晚餐前会送到宅子里来吧。”
布鲁斯站在我背后,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我的牌。
他伸出手在我的七条上一点,“出这张牌。”
“真的?”我将信将疑地把七条丢出去。我可是想胡顺子的来着。
......卧槽!
“胡了。”我敬畏地看着手机屏幕,恭敬地将我爹请到懒人沙发上坐下,把手机塞进他手里。
“您请。”我谄媚地道。
我爹不愧是我爹,他大杀四方,杀得理查德、陶德和提摩西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这三个在被我爹摩擦后,决定停止内讧,一致对外,集火围攻我爹。
我爹握着手机,气定神闲,堪比轻摇羽扇的诸葛亮。
这就是强者的气场吗?
此刻从我爹身上散发的耀眼光芒是什么?
——是智慧!
大家陷入酣战,我在小小四方手机屏幕里,见证了三十六计的实际运用。
陶德围魏救赵。
提姆顺手牵羊。
理查德趁火打劫。
我爹搞了一出空城计,坐等三个男孩内讧,联盟从内部瓦解。
我坐在旁边,嗦着阿尔弗雷德端上来的气泡水,大为震撼。
牛,啤酒。
自行联想。
我们已经完全忘记了后续还有电影安排。直到三个小时后,提姆的电话响起来。
麻将和麻将机已经到了。
理查德和陶德把麻将机搬上游戏室。
电影时间了,大家面面相觑。
“不行,”陶德愤愤,“我还没漂亮地赢老头一局。”
“我赢了三局。”提姆说,“感谢阿福的红茶,一如既往给了我生命。”
“我只赢了一局,”理查德问,“我们看什么电影?《闪灵》?”
我们对视一眼,大家自觉坐在麻将机前,“继续继续。
我顶替了提姆的位置,现在场上的人分别是我爹、理查德、陶德和我。
开战!
“我们为什么不让场面更刺激一点呢?”提姆喝着红茶,悠哉游哉地坐在懒人沙发前。
“你想干什么?”陶德充满警惕。
“不如这样吧,以星星计数,胡的人可以得到一颗星星计数,截至达米安回来之前,谁的星星多,谁就是赢家。”迪克建议道。
“你好幼稚。”陶德撇撇嘴。
迪克带着灿烂的笑容接着说,“赢家可以让输家无条件帮他做一件事。”
!!!
全场大惊,我注意到我爹握在麻将牌上的手指已经带上了势在必得的力道。
我心生退意,扭头看向提姆,“你要来吗?”
提姆思索片刻,“来。”
我退居一旁,坐山观虎斗。阿尔弗雷德端上来的点心被我吃了个干净。
陶德搞错了一件事,作为蜀山老年太极剑队的一员,我的饭量可达两桶全家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