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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长天一剑杀局现(1 / 1)

起风了,风卷起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雪粒,旋转向前,一条雪云汇集的真龙,咆哮着升空。

云落的鼻尖忽然又嗅到了一丝湿润的气味。

抬眼望去,漫天江水倒卷而上,怒涛拍向空中的真龙。

白宋和邢天都不约而同地在最开始就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

观礼台上,白清越和邢昭远竭力控制住自己澎湃的心绪,但已经大幅前倾的身子出卖了他们。

陈清风揪着几根胡须,神情凝重;

雁惊寒不疾不徐地喝着茶,擂台上的这两人,跟他倒没太大关系;

周墨此刻终于从思绪中恢复了过来,朝雁惊寒微微拱手后,看向了台上;

李稚川神情如故,或者说始终就没有过什么变化,就连李子上台时也是一样;

柴玉璞与葛寻意态悠闲,不时露出微笑,似乎在以心声交流。

小小一片观礼台,就是众生百态。

当封存一年的寒剑第一次出鞘,当百炼千转的烈刀震碎包裹的布条。

冲天的剑意与刀意轰然撞在一起,若非这擂台有特殊阵法保护,台下的剑宗弟子不知还能站稳几人。

裴镇等人看得如痴如醉,这才是精妙的剑式,凝练的剑意,幻想着自己何时能练到如此境界。

云落心中想着,若是白师兄这一年磨一剑指向自己,那日一战,自己是何结局。

紊乱崩碎的天地元气重归平静,随着观礼台上掠出的两道人影,整个场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白宋和邢天各自倒在擂台一边,手中刀剑依然紧握,人却已经昏迷不醒。

白清越和邢昭远正欲动手,柴玉璞却朗声提醒道:“二位,胜负未分。”

周墨、陈清风、李稚川、雁惊寒的目光先后看向柴玉璞,他泰然自若。

一双苍劲粗糙的大手,和一双修长如玉的手,都僵在空中。

白清越和邢昭远对视一眼,这柴玉璞居心着实险恶。

现在难办了,若是强行探视疗伤,自然不合规矩,说不得两人都会被取消资格;

可若是不管不顾,万一伤到根基,大道受损,这个风险如何冒得起。

邢昭远心道:那冰魄剑心不要也罢,这是剑宗的剑冠大比,拼得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出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咬牙,将邢天扶起,渡入一丝真元,开始细细查探。

陈清风的声音在白清越心湖之上响起,“白师弟,救人要紧。”

白清越心中涌起一丝感激,这个一直令自己瞧不起的宗主,在这短短月余,似乎改变颇多。

正要动手之际,白宋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一战,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分出了胜负。

场中响起了一阵阵的欢呼声,围观的剑宗弟子一片欢腾,他们不在乎那么多,只是看到自家的天才白师兄果然击败了刀庄天才邢天。

刀剑之争,似乎又赢了一局。

白清越道:“还行吗?”

白宋望着天,开口道:“只有迎难而上。”

白清越叹了口气,未免落人口实,他只好示意剑宗执事将其扶下去。

在白宋朝蒲团上走去,路过云落身旁,他轻轻挣开剑宗执事的搀扶,朝着云落,艰难地双手行礼,“多谢。”

云落连忙扶住,眼神之中,充满了敬重。

白宋洒然一笑,抓紧时间回去调息。

柴玉璞的瞳孔猛缩,莫非这小子还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值得白宋如此对待?

场下的众人也是面面相觑,白师兄这是闹哪出?自己赢了为什么要去谢那个走后门的小子?

裴镇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涌起了同样的想法,“莫非就是那天的那一战,白师兄居然从云落这里得了好处?”

戴龙涛如今看云落是横竖不顺眼,见不得云落半点好,跟身边的朋友调侃道:“谢他干啥,谢他先去挨那时圣的揍,好让白师兄看清楚对方招式么?”

身边响起一阵哄笑声。

裴镇瞥了他一眼,“连上去挨揍都不敢的人,也好意思在这儿大放厥词。”

戴龙涛冷笑道:“走后门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裴镇的冷笑比他更冷,“你如果也能半日聚气,你也能拿下小组试炼第一,说不定剑宗的长老们也让你走走后门。”

戴龙涛嘴唇微动,终究没有说话,一是自己确实无言以对,二是台上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比试。

十六人中唯一的女弟子青如是对阵谢家谢宝。

场下的弟子们都在暗自祈祷,一定要赢啊,算上白宋师兄,已经有三位剑宗弟子胜出,跻身下一轮。

此战若是青如是得胜,剑宗第一轮四胜四败,也还算过得去。

传出去,便可以是剑宗力扛天下各宗英才,端的是大大的面子。

可若是青如是输了,可就是三胜五败了,跌破一半的胜率,或许就将是另一番说辞了。

什么?你说云落那场还没比?

整个场下围观的弟子中,恐怕除了极少数的人对云落获胜还心怀一丝丝奢望,其余的,没有人会认为那样的事情会发生。

这极少数的人,包括裴镇这五人,或许还包括雷鸣。

雷鸣站在人群中,身旁的同门调笑道:“老雷,你不就是被青师姐击败的嘛,你觉得她胜算如何?”

雷鸣想了想,“青师姐实力强劲,可那谢家弟子既然能被推举出来,必然也不是庸手,应当会有一番苦战吧。”

那同门瘪了瘪嘴,“推举出来就厉害啦,咱们剑宗推举出来那位怎么就那么菜呢?”

跟随着话语,看向擂台旁静坐调息的云落,眼神里充满了讥讽。

雷鸣心道:真的就那么菜吗?

看起来很厉害的青如是在一阵叹息声中无力地倒下,谢家谢宝单膝跪地,气喘如牛,但终究是赢了。

一直在六大豪阀之中敬陪末座的东山谢家长老,捋着胡须,心中得意。

前七战,三胜四败,剑宗弟子的心中却很是失落。

集体荣誉感这种东西往往是很玄妙的,身在其中,热血翻涌,难免会受到感染,会抛却一些个人的成见和利益,为了整个集体的目标去奋斗,所以渐渐地有些剑宗弟子心底竟然生出一丝期盼,期盼那个走后门靠关系的云落,能够创造奇迹。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戴龙涛,他看似无心地叹息道:“哎,八名弟子仅仅三胜,有些丢人啊。”

裴镇转头,“小心脸被打肿了。”

“可那不会发生。”戴龙涛的脸上挂满了自信的微笑,胜券在握,他似乎从未如此自信。

时圣轻飘飘地飞掠到台上,引得台上值守的剑宗执事眉头一皱。

就连邢天等人都是一步一步走上台去,一个初入三境的清溪剑池弟子却如此跋扈,令一向心高气傲的剑宗弟子怎生忍得,下方响起一阵刺耳的嘘声,时圣置若罔闻,一双目光紧紧地盯住云落。

云落也已经起身,朝着自己这边还剩下的几人微微点头致意。

白宋回以鼓励的微笑,似乎在跟邢天大战之后,他也如霍北真一般放下心结,表情丰富了起来。

小道童李子和小和尚多罗,齐声喊道:“加油!”

因为声音稍稍有些不整齐,多罗还被李子瞪了一眼,惹得他弱弱地嘟囔着,“明明是你喊早了。”

在朝着裴镇等人微微一笑后,提着剑,迈步走上了擂台。

他手里的剑,是前些天姜老头给他的,重量与之前他习惯的木剑完全一致,让云落用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第一轮的比试最后一场,一触即发,时圣却在此时转向观礼台的上首,“此次大比,天下英才汇聚,实乃修行界之盛事。能与剑宗云兄这般超卓天才对垒,时圣何其有幸,可擂台切磋,难免束手束脚,难以尽兴,时圣斗胆,请剑宗陈宗主允许,各宗各派宗主掌门见证,吾欲与云兄,生死一战。”

“不可!”

“不行!”

“不要!”

三声惊呼从陈清风、雁惊寒、裴镇口中不约而同地喊出。

陈清风眉宇含煞,怒气冲冲地看着柴玉璞,“柴掌门,此是何意?”

柴玉璞微微一笑,却不回答陈清风的质问,从袖中的一件方寸物中取出一把长剑,“此番前来剑宗,在路上偶遇一伙贼人,剿灭之后意外发现此剑,不知陈宗主可认得?”

观礼台上,戒律堂堂主章清规霍然站起,惊呼出声,“长天剑?!”

西岭剑宗四圣剑,落霞、孤鹜、秋水、长天。

四圣剑作为宗门防御和攻击大阵的根本,护卫剑宗已有千年之久。

九年前,长天剑失窃,天下震动。

西岭剑宗的威风从此真正坠落。

雁惊寒叹息一声,此事还得陈清风拿主意了,自己一个外人,不合适再多嘴了。

他有些遗憾和抱歉地看着台上的云落,对不起了小兄弟。

裴镇的心湖之上响起了雁惊寒的声音,然后崔雉眼看着他的表情从欢喜到绝望。

云落低着头,抿着嘴,静静地等着答案。

心里却想起了某一天和裴镇的聊天。

他问裴镇,为什么同意崔雉将他的身世告知崔家老祖。

裴镇笑着问他这世上什么东西最牢固,他没有说话,看着裴镇,等着他自问自答。

裴镇说,是利益。

只要现在他和崔雉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并且这个利益关系还将愈发稳固,他就丝毫不担心崔家会因此加害到他,甚至他还可以期盼崔家对他的更多投资和帮助。

云落点头,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明白,他笑着说,幸好自己不用时刻经历这种利益的算计。

裴镇似乎早有准备,便很郑重地跟云落分析了一通,现在剑宗对云落对他们几人的重视和保护,本质上与一种投资并无区别,将中兴或壮大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一席话,说得云落有些哑口无言,有些事自己其实知道,只是不愿意揭露得如此赤裸裸而已。

但裴镇仍不肯罢休,问他说,如果有一天剑宗因为更大的利益或者压力放弃了你怎么办?

云落想了想,摇摇头,想不出个头绪。

拿过裴镇手里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裴镇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黯然地望着远方。

那时的少年,便已识愁滋味。

剑阁旁边的小屋内,姜老头双手结印,试着催动某一种秘法,隔空摄取长天剑。

柴玉璞感觉到手中长剑的蠢蠢欲动,默念了一段口诀,催动真元,长天剑重新安静了下来,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嘴角。

剑宗山门处,一位卢姓执事轮值守卫,他百无聊赖地喝着酒,似乎还能隐隐听见那边传来的阵阵呼喊声,暗骂了一句运气背,捏起一颗花生米,搓掉米皮,扔进嘴里,嚼得咬牙切齿,嘎嘣作响。

姜老头的身形悄然出现,吓得卢执事正欲送往嘴边的酒杯一抖,一杯酒洒了一大半。

姜老头摸出一块令牌,卢执事打眼一瞧,连忙一口吐掉口中残渣,站直了行礼。

剑宗师祖一级的令牌,比宗主还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姜老头没心情跟他计较,吩咐道:“你立刻手持此令牌,用最快的速度前往国相府,找到蒋琰或者国相本人,记住一定要见到本人,将这块令牌交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人,然后告诉他们,西岭有变。”

卢执事一头雾水,楞在原地,姜老头一声呵斥,“还不快去!”

卢执事连忙接过令牌,冲了出去。

马蹄飞快,卢执事一边骑,一边想着,这是剑宗哪位师祖,不是说上一辈都在十几年前一下子死光了吗?自己咋从来没有见过?

忽然,马蹄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前蹄一软,扑倒在地,马背上的卢执事摔飞出去,重重砸在石板路上,他挣扎着正要起身,四周瞬间围上来一群手拿刀剑的黑衣人。

当卢执事被押到一间房中,屋子里已经坐着一个面容油腻,嘴唇宽厚的中年男人。

刘和走进来,左手拿着三只射落的信鸽,右手拿着从卢执事身上搜出的令牌。

卫红衣仔细看了看从卢执事身上搜出来的令牌,笑着道:“这位朋友,不妨在此稍坐,喝杯清茶,看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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