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权装作若无其事的翻过那一页,并没有让苏无研发现他看到了那张画,本来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他这样做为了避免苏无研尴尬,那样会扰乱她的心。作画一定要静心,只有心无杂念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这算不上真理,却是大部分画画的人默认了的。
苏无研停了笔,看着看向自己的莫无研道:“莫先生,你这样可算不上合格的模特!”
“抱歉……”莫语权略带歉意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低下头看书。不过此时,书里面的内容他一点也看不进去,苏无研的所作所为让他相当惊讶,他更加担心事情朝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时间如细沙从指尖匆匆流逝,树影倾斜,两人恍若未知,一个看书,一个作画,好不惬意。
“好了——”
苏无研落下最后一笔,视线流转画间,嘴角微扬心满意足的笑了。
莫语权抬起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顺便拍了拍站在衣服裤子上的草屑,做完这一系列他才走到苏无研身后看她忙活了四个小时的作品。
说起来,苏无研的进步真的很大,她观察得细致,每一个细节都很逼真值得推敲,光与影的掌握得很妙,肩上的落花画得惟妙惟肖,就连衣服布料的纹理都很清晰。更让莫语权惊叹的是,苏无研画的眼睛,一般来说,垂眸是很难掌握的,要想把垂眸时人在一瞬间流露出的感情捕捉到是很难的,但是苏无研做到了,那种低头深思表情认真的感觉她拿捏得很好。
“怎么样?”苏无研在面对这位年纪轻轻却闻名遐迩画家时压力很大,自己这点实力估计在对方眼里就是班门弄斧。不过,她仍然期待莫语权对她的画做出评价。
“很好!”岂止是很好,这种水平的素描画与当下许多知名画手所作的画作比都不遑多让。
苏无研听了松了一口气,她无数次在心中描绘过莫语权的模样,但是真的画起来远比想象中难,值得高兴的是,她成功了。
莫语权接着道:“素描画不是拍照片也不是照镜子,它是直接呈现画家眼中世界的一种介质,这一点,你处理得很好。人在照相时,眼睛往往容易高光,拍不出直达人物心底的那种情绪,但是画家可以画出来,你把这个瞬间抓得很妙。”
“莫先生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苏无研问道。
“不记得了……”
“有人教吗?”
“大概吧!”莫语权显然不愿意提起过去,所以回答也是漫不经心的。
苏无研眼里满满的都是崇拜,“你不但人长得好看,还会画画,人还很好,很温柔……”
莫语权错愕的看着苏无研,这世上说他温柔的人怕只有她一个人了吧!他记得外界对他的评价不是刻板就是冷淡不近人情,网上甚至有人发文指出他是最难以相处的艺术家,没有之一。
“你中午饭还没吃,现在三点多,食堂还没开门,我请客,带你出去吃!”莫语权看了一眼藏在衬衫袖子底下的手表道。
“好啊!”客气是什么东西,苏无研不知道,能让莫语权请客吃饭,她求之不得,又怎么舍得拒绝。更何况,这是和大画家接触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别问她脸皮为什么这么厚。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莫语权道。
“怎么可能?虽然说今天是我拿你当苦力,让你白白的浪费了几个小时,但是,我是学生,你是长辈,你请客,理所当然,拒绝,那是矫情!”苏无研扬起高傲的小脖子,嘚瑟得不行。
莫语权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苏无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我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出去逛一下,还挺可惜的。你以前是这里的学生,对这里应该挺熟的,哪里有好吃的,你比我清楚,所以跟着你准没错!”
莫语权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苏无研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他对这边很熟。他是这里的学生没错,但是西院食堂的伙食并不错,应有尽有,他四年间在外面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
“你先回寝室放东西,我去取车,我在学校门口等你!”
“嗯嗯!”
苏无研回到寝室时,张娆不在,应该出去写生去了,另外两个妹子一个还在睡觉,一个正在拿着新买的颜料试色。苏无研在张娆的书桌上撕了一张便利贴,刷刷刷的写下一句话:我出去吃饭了,晚上不用给我打包。做好这些之后,她又把画给贴上保护膜,再小心翼翼的放到柜子里。做完这一系列之后,她才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出门。
莫语权的车停在门口,黑色的车身,窗子打开的,可以看见他坐在里面,十分好认。苏无研走过去,喊了一声莫先生,然后才走到后座,不过当她把手放到门把上时,她又改变了主意,转身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坐进去。
“怎么不坐后面?”莫语权皱起眉头,有点不习惯副驾驶处坐人。
苏无研眨眨眼睛,看着莫语权的侧脸微笑着,说:“这样有问题吗?”
莫语权沉吟片刻,摇摇头。
狭小的空间开着空调的味道让苏无研皱起眉头,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掐住喉咙,难受得不得了,她忍了一段时间终于受不住了,语气中带着委屈道:“能把空调关掉吗?我不喜欢在车上开空调!空气不好,有点闷。”
莫语权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犹豫就照做了。
莫语权带苏无研吃饭的地方并不高档,只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店,叫做“来一盅”,此时正是下午,里面人并不是很多,几个服务员趴在收银台前昏昏欲睡。直到两个人进门时立在门口的小东西报了一声“欢迎光临”,她们才稍微打起精神来走到两人面前引路。
莫语权好像是常客,有个服务员十分热络的问:“莫先生还是坐老地方吗?”
“不了,我们就坐这!”莫语权说着便走到不远处靠墙的位置坐下,苏无研紧随其后,坐在他对面。
“这是菜单,想要点什么?”女服务员看样子对莫先生很有好感,自他们进来那视线就没从莫语权身上挪开过,那个菜单也是直接递给莫语权,苏无研直接被她忽视了。
苏无研很不开心,女服务员热辣辣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像自己的东西被人瞧上了偷走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点!”莫语权把菜单推到苏无研面前,十指交叉看着她。
“噢!”苏无研打开菜单,随意翻了翻,原来这是一家主要做小盅汤的店,样式多种多样,价格也比较平民,重要的是营养搭配得很好。苏无研点了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司盅,什么酸辣墨鱼仔,红油牛肉,香辣粉丝。她又怕莫语权吃着不习惯,又多加了油滋虾蚌和玩味刺身。
在苏无研报出“玩味刺身”时,莫语权连忙道:“刺身不要,换成菌汤。”
“好的,莫先生!”服务员点头后拿着菜单便转身去后台准备了。
“你不喜欢刺身?”苏无研问道。
“嗯!不喜欢生肉。”
“这样啊!”苏无研默默记在心间,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没特别喜欢的!”
“你喜欢吃海鲜吗?”
“不讨厌!”
“牛排呢?吃吗?”
“除非必要,否则不吃!”
“你喜欢吃辣的吗?”
“还好,可以吃!”
“你觉得苏无研怎么样?”苏无研坏笑着看着莫语权。
“嗯——”莫语权十指交叠托着下巴思索片刻,看着苏无研,认真道:“画功不错,有深厚的底子,有上进心,胆大,喜欢开玩笑!”
“哈哈哈……”苏无研被莫语权一本正经回答问题的模样逗笑了,她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谁知道莫语权会这么认真的回答。
这顿饭苏无研是吃得格外开心的,不但有“帅哥”作陪,更有“帅哥”可调戏。两个人在饭桌上聊了不少,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无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莫语权安静得听着,偶尔发个“哦”和“嗯”的音。
回程路上,许是上午早起上课,再下午画画太过劳累,苏无研一上车便侧躺在后面的位置上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莫语权担心苏无研会着凉,又不能开空调,所以他先把车子里备着的西装外套披在苏无研身上,然后就近找了家买床上用品的店买了一张厚一点的毯子对叠后给苏无研披上。
苏无研睡觉时很不安稳,嘴巴撅得高高的,活像被人欺负了一般。莫语权以前观赏名人大家的画作时,那些画中的美女总是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笑。今日见到苏无研的睡相,他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做的梦都是美梦,他有些好奇苏无研是做了怎样一个梦,才让她这样。
因为苏无研还在熟睡,莫语权怕会打扰到她睡觉,所以把车开到学校停靠好后他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等苏无研醒过来。
春天的傍晚温度骤降,白天还有十几二十度,到了晚上气温都是个位数,莫语权本来就穿得单薄,再加上车里有没开空调,他更是冷得不行。他下意识的去摸放在副驾驶处的西装外套,可惜摸了个空,那件衣服此时正在苏无研身上披着,若是强行拿出来,恐怕会让苏无研着凉。他这样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苏醒迹象的苏无研,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如此硬抗了将近一个小时,莫语权觉得若是自己一直这样抗下去,怕是要生病,而且让苏无研在车里睡觉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毯子虽然够厚,但比不上大棉被,还是容易着凉的。他再三掂量,觉得没有办法,便打开车门下了车,然后凑到后座推了推苏无研的肩膀。
“苏无研……醒醒!苏无研,醒醒……”莫语权从没有叫人起床的经验,他一边怕自己声音太大吓到她,又怕自己动作太重伤到她,所以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他都放得慢而温柔。
“嗯?”苏无研睡得沉,眼睛都张不开,但她听得清清楚楚是莫语权叫她起床,那声音太好听了,好听得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她还在疑惑为什么会是莫语权叫她醒来,下一秒猛然想起自己是在莫语权车上睡着的,然后悲剧发生了——惊吓过度惊坐起的苏无研磕到低头叫醒她的莫语权的下巴。
“唔——”莫语权捂着自己的下巴,眼泪都快痛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苏无研转身跪坐在车子的座位上,一系列道歉之后她关切道:“莫先生,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没、没四儿——”莫语权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扶着车座位口齿不清道。
苏无研还是很担心,不过有一件事更让她担心。外面天很黑,气温很低,但莫语权穿得很少,他的手冻得通红,车里没开空调,毯子是新的,西装是莫语权的,然后一个结论在苏无研脑海里形成——莫语权为了不让她着凉宁可自己少穿一点。
这一点,苏无研很感动,也很生气。莫语权对她很好,不但给她当模特,还请她吃饭,现在又怕她着凉给她买新毯子。但是,他对自己,却让人心疼,明明知道春天夜间冷,却把衣服给她让自己受冷。
苏无研觉得鼻头发酸,眼睛里好像进了沙子一样有些痒。她闷声道:“莫先生,谢谢……你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嗯!”莫语权接过苏无研递过来的衣服,又见苏无研穿得也比较单薄,又把衣服重新给她披上了。“天冷,你下次出门多穿点,我送你回寝室。”
“不用了,我不冷……你穿得比我少多了!”苏无研挣扎着想躲开莫语权紧紧把她匝着西装外套里的手,但是莫语权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听话!”莫语权就用了两个字,就把挣扎的苏无研给定住了。他的声音属于那种清冷型,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可隐隐之间还透着说不清的温和。所以很多时候,他不需要说太多话,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指令一般的字眼,就可以让人顺从他的意愿。
苏无研低着头沉默着下了车,车外面比里面还冷上几分,她一出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裹紧了西装外套,看着在锁车子的莫语权,心渐渐慌了。
她对莫语权的认识仅限于今天,半年前的匆匆一面仅仅是一个擦肩,直到今天,她才走近莫语权,虽然只是靠近了一点点,但是她已经满足了。莫语权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很贴心,很温柔,是个好人,这是苏无研对他的评价,很片面,也很客观。
从停车的地方到女生寝室并不是很远,也就五六百米的距离,两个人并肩前行,苏无研难得安静下来。现在是起点半左右,大部分大学生都在自习室里看书,小部分溜达在外面的不是在寝室就是活动室,路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人的。
走到女寝门口时,苏无研停下脚步,脱下一直披着的西装外套递给莫语权,道:“莫先生……有件事我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