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笑道:“我以前也觉得你让人……”
“不爽?”唐释插话。
“没到那个程度,就是觉得你可能是个很麻烦的人,不过熟了就不这么觉得了。”
“我麻烦?传言中你才是个麻烦人物,特级的。”唐释瞅了眼杨思觅,能收服这个杀星的人,怎么会是什么简单人物。不过看程锦伤还没好就要剥虾……也是很不容易的。
程锦道:“传言而已,当不得真。”
“传言这东西,有时自有它的道理。”
“‘有时’是什么概念?百分之十?二十?”
唐释摇头,“你太较真了。”
“我们查案的,不较真麻烦可大了。”
“行吧行吧,传言当不得真。”唐释没什么立场,很随意就改了口。
——明显可以看出这只是表面敷衍。装都不装诚恳一点,都不知道他怎么有脸嫌弃别人的素养。
“其它倒没什么,我只想澄清一件事,我驾驶水平没问题。”程锦道。
“……”没人附和。
韩彬说了两个字:“肋骨。”
程锦假装没听到,低着头认真剥虾。
杨思觅看了看程锦肋骨所在部位,“等你伤好了再说话会更有说服力。”他拿起筷子把炖鸡的一只鸡腿撕下来放到程锦碗里,“吃。”
程锦把手上的虾投喂给杨思觅,然后擦了擦手,拿起筷子端起碗。
“我理解你的,男人都爱车嘛。”唐释很同情程锦,开导他说,“没事,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叶莱同意:“嗯,我们老大就是开车开得少。”
游铎莫名地跟了句,“我也开得少。”
步欢压住上扬的嘴角,但喉咙里还是漏出了可疑的声音。
程锦,“……”算了,他放弃了。啃鸡腿吧。
唐释笑道:“关心什么车……别人说你吝啬无情、狡诈冷血你倒是不介意?”
程锦看了他一眼,“听过一个笑话吗?——有人问一个农民如果他有一百万他能不能捐出去,农民说捐。那人又问农民如果他有一头牛他捐不捐,农民说不捐。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真的有头牛。”
“哦,你想说你真的有辆车?”唐释类推了一下。
“……是我真的会开车。”
唐释哈哈大笑,“那行,你好好练车吧。”
“你这样会被打的。”
“等你伤好了再说话会更有说服力。”唐释借用了杨思觅的话。
杨思觅转头看唐释,“这话不是谁都能说。”
“好,不说。”唐释一点也不介意被下面子,他的危机感可强了,一向只和开得起玩笑的人开玩笑。
“不说笑了。”程锦道,“你听说了那些案子的事吗?”
“你是说那些妓.女被杀的案子?”唐释自然是听说了。
程锦点头。
唐释很上道,“我认识一些做那行的老板,介绍给你认识?”
嗯,这就是程锦想要的,“多谢了。郁金香你知道吗?”
茅小燕和李爱红在这个地方工作。
“知道,明面上是ktv。”
“平乐门呢?”
另外两个受害人,张明雪和陈瑶在平乐门工作。
“酒店。”当然,店里做的也是性.交易生意。
“这两家我想去看看,行吗?”程锦问。
“行啊。你们想以什么身份过去?警察还是嫖客?”
“两种身份的待遇有什么不同?”
“你是警察,他们自然要配合你们查案,配合到什么程度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嫖客,而且是我这种熟人带过去的……”唐释笑得微妙,“看你自己的本事吧。”
步欢道:“你这种熟人——到底熟到什么程度?”
“合伙做过生意,相处得很愉快,如果以后他们要坐牢,我会去帮忙跑下关系。”
“这话不好乱说。”程锦皱眉。
“你太正经了……等等,你是以为我想帮他们减刑?”唐释哈哈大笑,“等大仙来了,我要把这个笑话讲给他听。”
“……”
不是帮忙减刑,难道要落井下石?不,估计应该是赶尽杀绝。
吃完饭,程锦他们回酒店换了休闲的衣服,然后跟唐释去逛红灯区。
冷江的红灯区主要集中在玉环路,别处也有,但不如此地集中。
程锦以为会看到各种装饰得很花哨的店面,但并不是,这里的店走的是高大上风,从招牌到门面都装饰得简洁大气,一看就特别贵,跟小凉的那家小店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唐释道:“这条街上的都是大店,两边暗巷中还有小店也有暗娼,要去看看吗?”
程锦迟疑,来这里是为了案子,不是来搞社会调查的。
游铎很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那就来看看吧,让你们这些正经人见识一下不正经的生活是怎样的。”
停好车后,唐释带着大家往岔道上走,这里的店不如外面光鲜明亮,因为装饰风走的是半遮半掩的婉约风,穿着清凉的女子姿态勾人地倚在门口,含笑望着路人。
叶莱道:“她们不拉客?”
“会来这里的人总归是来嫖的,哪用拉,一拉不就降低调了?”
“哦。”
“想看拉客?里面有。”
越往前走就越暗,像是要走进无边的黑夜中一样。
有三三两两的女人站在路边,像是在等人。
路过其中一人身边时,游铎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女人年纪已经不轻了,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岁,一张脸涂得惨白,嘴唇画得鲜红。
女人问:“想玩一玩吗?”
游铎被吓一跳。
唐释回头,笑着问:“多少钱?”
“50元不限时。”
唐释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女人立刻大减价:“30也行。”
唐释没回头。
走远一些后,游铎道:“怎么这么便宜?”
“站街的就这种价位。”
“怎么还不限时?”
“说是不限时,但你也就能多坚持几分钟吧,有什么差别?”
“……也是,她没说是包夜。不过,原来是可以还价的啊。”
“站街的可以,大店里面都是明码标价。”
“小店呢?”
“也能讲价。”
“你真懂行。”
唐释啧了一声,“和你比谁不懂行?”
“前面那个好像是男的。”步欢道。
大家都看过去。
路边有个清瘦的人站在树下,短发平胸,年纪应该不大,穿上只穿着一件长度到大腿的宽大的短袖,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穿内裤。
“说不定是个平胸女人。”
步欢道:“我还会分不出男女吗?”
走近一看,的确是个男人,或者说男孩,他最多20岁,长相清秀,皮肤很白。
“多少钱?”唐释问了下价。
“60一次。”男孩舔了下唇,“我可以再免费帮你口一次。”
韩彬道:“带套?”
“不带也行。”男孩道。
“……”
然后韩彬给他科普了五分钟安全性行为知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一定要带套。
男孩倒不是不懂,他说:“我也怕得病,但客人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啊。”
“……”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叶莱问。
“我家里让做的。”
“啊?”
男孩说他家乡那边很多男人做这个,反正是男人,又不吃亏,但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运气不好会得病,有好些同行都病了……
程锦道:“你喜欢男人?”
“不喜欢,我以后要回去结婚的。”
“……”
男孩的目光落在程锦和杨思觅握在一起的手上,“你们……喜欢男人?”他像是很惊讶。
“准确的说是我喜欢他。”程锦道。
……
和男孩告别后,叶莱道:“不合法都这样,合法了好像会很恐怖。”
“嗯,有些东西或许看起来好,但我们没有适合种它的土壤。得先想办法改良土壤。”程锦道,“走吧,不看了,去办正事。”
唐释笑了笑,“被吓到了?变态杀人案都不怕,还怕这个?”
程锦道:“人如果死了,那也算是一了百了。但如果他还没死,而是正懵懵懂懂地站在深渊旁,你想拉他,却拉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坠崖身亡——这个结局是可以预料的。我的确怕看到这种事。”
唐释沉默地打量着程锦。
“那就闭上眼睛。”杨思觅道,“跟你说过,你救不了所有人。”
程锦微皱着眉,忧愁地看着他。
杨思觅靠近程锦,身体贴在他身上,嘴唇抵上他的耳朵,低语:“你这么可怜地看着我,会激起我的虐待欲。”
程锦抬手摸了摸杨思觅的头发,同样回以低语:“我没事,我也爱你。”
偷听的唐释瞪大了眼睛,靠,原来还能这么操作。
“去举报他,让警察把他带去关一会儿,吓吓他,可能他就老实了呢?”游铎在想办法挽救“失足者”。
刚受了刺激的唐释粗鲁地道:“天真。罚点款就又放出来了,然后他得多舔很多个jb才能赚回那些罚款。”
“……”
和杨思觅诉完衷肠的程锦道:“这边这样多久了?”
“四五年了。”唐释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是不是想搞事啊?”
程锦只道:“走吧,别闲逛了,还要查案子呢。”
“行!这边,我们直接去郁金香。要搞事了记得通知我一声。”
“通知什么,一动就是全市都要动。”
那种动静,犹如暴风雨来袭,老早就能看见满天乌云。
“哈哈,你果然想搞事……”
杨思觅道:“吵死了。”
唐释叹口气,安静地带路。
一行人逐渐走出黑暗,走到灿烂如白昼的玉环路上。
郁金香ktv的门面是通透的玻璃幕墙,门内溢满金色灯光,仿若一杯柔情蜜意的冰酒,饮下它,你便能不羡鸳鸯也不羡仙。
“这里是什么价位的?”步欢问。
“怎么?想试试?”
“你太污了,我是想知道受害人是哪个价位的。”
“这边是分档的,最低档也比站街女贵十几倍。”
茅小燕和李爱红算是中档的,每月收入很不错,工作负担也不重,所以很多姑娘入了这行后,很难再走出来,由奢入简难,别的工作又累收入又少,低性价比太低,她们已经无法适应了——主要是心理上无法适应,就像吸毒的人,身体会上瘾,心也会上瘾。
郁金香的老板姓黄,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唐释叫他大老黄,程锦他们尊称黄哥。
黄哥其实只是老板之一,这种生意要想做长久,后台是必需的,所以得送一部分股份出去,而且是送出大头,自己留下小头。
“我这两个姑娘是死得惨,我也想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他妈的敢太岁头上动土,等我找到他一定要活刮了他……”黄哥对于发生在自己员工身上的悲惨事件很气愤。
他没有怀疑主动问起这事的程锦等人是警察,主要是程锦和杨思觅太和谐了,看着根本不像是公职人员。
“那个额上挑染了一缕红包头发的男人还在这里吗?”程锦问。
“阿富?你找他做什么?”
阿富是郁金香的司机兼打手,姑娘们因公外出时,可以叫他接送。
“去年我过来时,他帮了我一些忙,我觉得他人不错,可以的话,我想见见。”
“当然可以。”黄哥一口答应,立刻让人去阿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