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沉默了片刻后道:“周智出事时,车上还有第二个人在。”
周智失踪那天,周良才一直在市内,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车上那人不会是他。
周良才大吃一惊,正襟危坐,身体倾向程锦方向,“是谁?!你们在河里找到的?”
嗯?程锦稍微一想,明白了,周良才是以为他们找到了除周智之外的第二具尸体。
“不,他还活着,他在汽车落水前就跑了。我们只查到有这么个人,还不清楚是谁。”
周智的车被捞上来时,门窗是完好且闭合的。第二人应该不是在汽车落水后才开门离开的,在那种紧急时候,一旦开门,没人会再去特地把门关上。
这人应该是在汽车落水前就离开了车内,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离开。
周良才有些激动,“他肯定就是凶手!!”
程锦提醒道:“但是车祸时他也在车上。”
除非他想和周智同归于尽,或者他有办法保证自己能从车祸中幸免,否则,他不应该选择一个自己和周智在同一辆车上的时机来谋害对方。
周良才反应很快,明白了程锦的意思,他压下过激情绪,沉声道:“那他为什么要丢下周智逃跑?他肯定和车祸有关!凶手可能不止他一人,但他也是其中之一。”
嗯,这个想法倒是可以参考。
程锦道:“目前还不知道实情到底是怎样。为了便于我们调查,希望你不要向别人透露车上有第二人的事。”
“好的。”周良才立刻答应了。
程锦转而问起了别的,“周智和家里的关系怎样?”
周良才大概早知道他会问这个,没露出什么不满,平静地道:“他妈走后,他和我就没以前那么亲近了,慈母严父吧,也没办法……他和秀宁——我现在的妻子——比较生疏,不怎么说话。和周廉关系还好,就像一般人家的兄弟一样,会有小矛盾,但总归是兄弟。”
程锦追问:“怎样的矛盾?”
周良才道:“他们看法不同,周智喜欢一些比较新奇的点子,周廉会觉得他不该瞎折腾。不是什么大事。我支持他们有自己的想法,能做出自己的事业。”
程锦想,看来,在周良才眼中,这两兄弟关系还可以。“在你看来,周智和谁关系最好?”
周良才想了想,道:“他奶奶,我妈,她把周智当眼珠子疼。”他迟疑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周智这事我是瞒着她的,我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她,她就一个普通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太太的事程锦知道一点,她今年七十八岁,周良才是她第二个儿子,现在她和离了婚的小女儿周月亭住在一起,就住在隔壁别墅里。
程锦道:“我可能需要和照顾她的人聊一聊。”
周良才点头,面露疲惫,“我理解。”
“谢谢。”
周良才道:“知道周智最多事的人应该是李平,他是周智的助理,跟着他有五六年了。”
“好的,我会去和他聊聊。”程锦道,“周智有女朋友吗?”
周良才道:“没有带回来过。我不管他这个,他自己有分寸。”
程锦又问:“朋友呢,有很好的朋友吗?”
“我知道几个,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把他们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发给你。”周良才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好的,麻烦了。”
在周良才低头忙碌时,程锦看了看身旁的杨思觅。
杨思觅一脸无聊地回看他,还打了个呵欠。程锦忍笑。
周良才抬头,“你看看,好了。”
程锦赶紧看手机,“已经收到了,谢谢。”
周良才察觉气氛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他面露疑惑地看着程锦。
“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收养周廉?”杨思觅出声吸引了周良才的注意力。
这问题程锦也想问,但怕影响谈话氛围,所以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
周良才道:“想给周智找个伴,他小时候挺闷的。周廉是我一个员工的亲戚,这小孩可怜,没有父母,跟我那个员工一起生活,我见过他几次,他是个好孩子。我那员工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我就和周智的妈妈商量了一下,把这孩子领养了。”
杨思觅道:“外界传闻他是你的私生子。”
“……”程锦想扶额,怎能如此直白?
周良才涵养很好,没动怒,微皱了下眉,“他们乱说的,没这回事。”
杨思觅敷衍地说了声:“抱歉。”又道,“你有立遗嘱吗?”
程锦轻咳了一声,随时准备救场。
周良才道:“有。”
“有和别人提起过遗嘱内容吗?”
周良才皱眉,“没有特地提起过,但我透露过我会把大部分财产交给周智,这不是必然的吗?”
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虽然周廉也有继承权,但周良才从没打算让他成为主要继承人。
杨思觅道:“能理解。那现在呢?”
“……”程锦觉得杨思觅是不把马蜂窝捅破就不肯撒手。
周良才瞪着杨思觅,脸色变幻,最终他道:“多谢你提醒我,我是得重新立一份遗嘱了。”
杨思觅道:“不客气。”他不再看周良才,把控制权交回给程锦。
程锦又和周良才聊了会儿家庭与事业,周良才聊天兴致锐减,两人越聊越冷。
最后,程锦看该了解的基本上都了解了,便善解人意地看了下时间,道:“不好意思,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之后如果有问题我再和你联系。”
周良才客气地道:“没问题,有什么事请随时联系我。”
“好的。对了,你看我们和其他人单独聊时在哪儿比较合适?”
“就这里吧。我去楼上。”
“好,谢谢。”
周良才走后,程锦揽住杨思觅,“你啊……”
杨思觅扬眉,“很喜欢我是吧?”他凑近了去亲程锦。
程锦失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别闹。”
杨思觅把头枕在程锦肩上,说起了正事:“周爸爸是个很自大的人,他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中。”
程锦敛了笑容,“现在彻底失控了。”
接下来,他们和阎秀宁聊了会儿。
阎秀宁说她和周智的关系还算和谐,因为她是在周智的妈妈过世好几年后才嫁过来的,并非第三者插足,周智没必要看她不顺眼。而且她也没孩子,也没打算生,所以完全碍不着周智。
周智失踪那天,阎秀宁和她的姐妹们在一块玩,没出城。
杨思觅对阎秀宁的点评是:“果然当过演员。”
程锦:“嗯?”
“她很紧张,只是装得平静。”
“嗯。”大多数人在警察面前都会很紧张。
再接下来是周廉。周智失踪时,他在和人谈事情,这个他小姑周月亭可以为他作证——之前公安局的笔录上有提到过这点。
他说他和周智关系还可以,虽然有时候看法不同,但他们争论时会把握分寸,点到为止,没有弄僵过。
聊完后,程锦问杨思觅,“他怎样?”
杨思觅道:“他非常在意别人的评价。周良才之前就说他是好孩子,对周爸爸来说他是好孩子,对老师来说是好学生,对员工来说应该也是好老板。”
程锦顺着道:“也是周智的好哥哥?”
杨思觅眨眨眼,“推理能力不错啊……”他突然凑到程锦耳边低语,“程哥哥。”
“……”程锦耳朵发烫,深感消受不起,“别闹别闹,查案呢。”
程锦他们在落钟湖呆了一天,把周智的亲戚们都见了一遍,这些人也挺配合,大概是有周良才镇着的缘故——毕竟大家都靠他生活。
下午三点多时,叶莱跑来跟程锦说:“周廉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他小姑周月亭改口了,说那天他们是有一起约了人谈事,约的四点,但周廉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其实法医那边并不能准确判断周智死亡的时间,周廉那段时间没有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说他就是嫌疑人,但他不说实话,这确实可疑。
程锦道:“之前询问周月亭时,她为什么没说这事?”
叶莱道:“她说当时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现在觉得必需说实话。”
周月亭的说法是:两周前周智只是失踪,现在他可是死了!
其实叶莱很想纠正她:失踪也是很严重的事!
程锦道:“她说他们是约好了几人一起谈事是吧?那就找其他人核实一下。”
“好的。”
叶莱去核实了,然后回来回复程锦,周月亭说的没错,周廉的确晚到了。
程锦想了想,道:“去查清楚周廉那天的行踪。”
“好。”
叶莱离开后,程锦道:“看来周廉这个‘好人’还不够好,还是有人不卖他的账。”
杨思觅道:“以前是卖他的账的,现在‘变心’了。”
“他们以前是同一战线的?”
“或许。”杨思觅道,“如果你肯让我去审他们,我可以帮你找到答案。”
程锦微笑,“不行。”法制社会,查案还是得按程序来。
四点多时,叶莱再次打来电话,“老大,小安和游铎查到:那天周廉的车也去过郊外,下午3点25分时,他的车离开城区时在翡翠路上被监控拍到了,巧的是周智也是走的这条路,他们俩前后脚,也就相差十分钟。”她重点强调道,“是周廉在前,周智在后。”
“等一下。”程锦皱着眉道,“是什么监控拍到的?之前为什么没能查到这个?”
“林业局放的摄像头,翡翠路旁边是林地。之前只查了交通监控,没人注意到这个。”
好吧。干得漂亮!
程锦把注意力放回周廉和周智身上,两人先后走了相同的路线,这很像是两人约好要在某地见面。“去查他们俩的电话记录,看他们当时有没有通过话。现在就查。”
“好。”
查电话记录很快,几分钟后叶莱便回道:“在3点37分时有通过话,但时间很短,只持续了24秒。”
“已经够说好几句话了。”程锦道,“把周廉带回局里协助调查。”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