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照简单道:“头几日,通体全红,出现细密的斑点,之后就开始咳嗽,发烧发热,少有挨过五日的。”
燕照在阵前村蛰伏了这些日子,自然是由她最为准确。
南海医仙没来得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派过大夫前来,可惜瞧着状况,一个个连夜背上包袱就逃出了杨花镇,谁也不敢揽这苦差事。
只有那些被皇帝派来的宫中御医无法,找人秘密运送了一位有这病状的病人,也不敢轻易涉地查看。
这白老瞧着七十往上,这么大年纪,就算是感染个风寒,也少不得一番折腾,可他偏偏就亲来了,怪不得人家能担医仙这个称谓呢!
燕照还是很信任面前的这位医仙,毕竟当时为她救治腿伤也有目共睹不是?
白老紧缩着眉头,他沉吟一声:“为老夫寻一位初有病症的,一位开始咳嗽的和一位已经病死的。”
这病来势凶猛,他也不好妄下判断啊!
孟尝给了后头小将一个眼神,小将哆哆嗦嗦,不敢上前。
他们如何知道哪些人病得怎么样?现在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自个儿过自个儿得,要为老医仙挑这么些个人过来,实在太过危险。
也怪不得他们。
白老环视了一圈,突然气的胡子一撇:“怎么这么个人传人的大疫,还叫那些得病的和没得病的住在一处?”
燕照却是摊开来道:“白医仙,这场疫病可能有人为原因,先前我与闯王在村里就受到了村民极强的排外情绪,他们又慌又乱,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叫他们自个儿关上门来,已经是这种情况下,疫病前期最妥善的方法了。”
薛仰止也道:“这几日也曾派人下去叫村民把家中染病和过世的都送到一处,可惜他们有些抵制官府,在大夫来之前,怕产生剧烈暴动,这才按下。”
燕照了然,想来当初是她这位将军和王爷莫名其妙的出现,疫病莫名其妙的发生,让他们对官府不信服了。
只是未想到,这病的死亡周期这么短。
白老叹了口气:“在老夫来之前,就没有什么大夫能坐镇的吗——”
自然是没有,游医都跑光了,剩下那些宫里来的,派头一个比一个大,只想着能控制住病情不往外传就是,死一个村子的事情,到时候放把火全烧了就好了。
防火烧村——
还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大过年的,皇帝都怕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奇怪的是,这些医者仁心,在他们的身上一点也没有。
薛仰止也曾威胁过那些御医,他们瞧国公爷的名头瑟缩了一下,勉强来此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互相推诿。
薛仰止不懂医,被他们一番头头是道给哄了去,以为过个一两日他们研究出方案来,再把人隔开也不迟,怕就怕在军民冲突,令病更加严重罢了,甚至有外传的风险。
接着,就是他接到孟尝抵达杨花镇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进到村里瞧燕照了。
看得清楚他们的表情,白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运气不好罢了,没有碰上真正为民好的大夫,尽是些追名逐利,贪生怕死的人。
孟尝又是一记眼风扫过去,那小将腿直打哆嗦。
燕照此时偏想起一人。
她止住孟尝:“你们且随我来,兴许能找着。”
几人也没有迟疑,防护了一番,旋即穿戴整齐随着燕照进了村子。
此刻差不多未时,辰时的粮早已放过,村道上根本没人走动,也让他们进村更加顺利了些。
路上本也有尸体,想来是薛仰止找人处理过了。
燕照领他们绕过小溪,走到了宋老二的茅屋前。
她顿了一下,才上去敲了门。
无人应答。
几人对视一眼,孟尝上去直接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乍一眼,柴堆边坐着一个不高不矮的小少年,他正耷拉着脑袋,埋首在衣领里,听到响动抬眸,眼神掠过燕照放在她身后的几人身上,眼神立马就充满了戒备。
双眸布满了血丝,眼神像只未被驯服的狼崽子。
更可怖的是,他满脸通红,红斑自下巴处延伸到脖颈。
孟尝与白老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骇,燕照口中前期的症状,就已经如此骇人。
去岁灵越的人瘟还只是发热,好摆平的很,如今瞧这阵前村倒是棘手的很。
薛仰止先前就看见过这副惨状,眼下很是镇定。
他看向少年,像是要望进他的心底。
宋姓少年打一眼见到面前这群喊着肃杀之意的人便是稍有退却,可不过一瞬,他就梗起脖子,冷声吓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燕照抿了抿唇,上前走了一步。
那少年浑身一抖。
恰此时薛仰止也扯住了她的袖子,不让她近前。
燕照无奈对那少年道:“你不识得我了?我是这几天受你哥所托给你送吃的那个人啊。你别怕,看到我身后这老头没有,他是医仙,他能治好你。”
少年眼中带着狐疑,显然是认出了燕照,情绪也没方才激动。
几人这才踏进了这不大不小的茅屋。
自然,也瞧见了柴堆边的两具尸体。
白老颤巍巍道:“你们都出去,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这些小子胆子都大的很,染上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燕照等人退了出去,先前跟在白老身边默默无闻的药童赶紧上前把药箱递上。
宋老二刚走,还是热乎的,还有一具先前的遗骸,应当是小少年的家里人,再者小少年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这房子忒小,根本没法隔离,他患上病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因此,燕照才带他们来这。
茅屋前的空地上,孟尝问道:“你说这病起有人在作怪,是何人?”
燕照见此地也无别人,就和盘托出。
孟尝不管西北胡族的事情,但也有关注,耶律能这个名字他多多少少听过。
此刻他也不免叹一声:“这位胡族新王真是胆大。”
无论这事是不是耶律能搞起的,元鄢都别想这么快脱清干系了。
就算皇帝不追究,一番对峙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