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奇怪,武怡明明人还好好站在原地,身上衣服头发全都完好无损,偏偏给人的感觉就像完全变成了一团火焰,剧烈地燃烧着,滚烫刺痛,烤得人难以逼近、睁不开眼睛,甚至头顶四周的空气都变得扭曲翻滚起来。
高温发热导致空气密度变化,折射光线、景象扭曲,这是人人都知道的物理现象,可是在数九隆冬的时候,依靠血液的激荡沸腾,能够炙烤空气扭曲折射,该是多么恐怖的温度,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眼耳口鼻、浑身毛孔朝外冒烟,化作焦炭,至少也是大脑烧成白痴了。
薛崇文、小高这一批人虽然也算是身世不凡,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离谱的事情,全都骇得手脚不停使唤,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连那位段先生,也是眼皮直跳,额头汗珠哗哗往外冒出,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的。
而在这个时候,从里间门口又跳出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身手矫健、眼神坚定,哪怕看到眼前血流如火的异象都不为所动,一左一右紧紧护在了段先生的身前,显露出训练有素、进退雷霆的干练,一看就是专业水平极高的保镖警卫之流。
武怡是真的觉得自己化作了一团火焰,她分明感应到,自己的体温几乎转瞬之间就攀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这个时候如果拿体温计来测量,只怕立即就要突破上限、爆裂碎掉也算不定。
她虽然曾经在武司的指导下修行武术,这么多年来也长期锻炼不曾放松,但身体绝对没有强健到能够承受这种高温的地步,之所以还安然无恙,那是因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刺激着自己的肌肉、骨骼、血液和五脏六腑,几乎每一分每一秒,血液都在以比平日快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速度流淌着,经络脉搏全都疯狂跳跃,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甚至产生了一种已经无限强大的错觉,仿佛抬手间就可以擎天踏地、摧山破岳、翻江倒海!
紧张和关切的心情压倒了薛崇文心里的恐惧,他咬紧牙关踏前一步,怒目直视,哆哆嗦嗦伸手指着苏子语:
“你对小怡做了什么?施了什么妖法邪术?!”
武怡这位未婚夫虽然身材高大挺拔、气势沉稳,但苏子语只要扫一眼就看穿了底细,根本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勇气和意志力,第一个站出来质问,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仔细扫视了两眼,又朝武怡笑笑:“你看人的眼光不错,这位未婚夫心性品行上佳,只可惜也是普通人。如果你决意向道、潜心修行,只怕将来两个人就要产生一些落差,不知道感情还经不经得住考验。”
所谓仙不与人聚,龙不同蛇交。自古以来,很多人联姻嫁娶都讲究门当户对,听起来好像是功利现实、趋炎附势,实际上自然有他的道理。一个人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价值取向,对个人的思想观念、生活习惯、文化素养都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一个学富五车、著作等身的知识分子、文艺女青年,让她和草根出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在一起,这日子肯定是很难过得长久的。真要朝夕相处、居家生活,往往还是背景、观念相近的人更能够长相厮守。
连普通人之中都要分个三六九等,更何况是神通玄奥、飞天遁地的修行中人。牛郎织女、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毕竟只是传说,表达人们对情的美好愿景。成就先天之后,和普通人首先从寿命上就拉开了大大的差距,更不用提其他眼界和追求,感情的维系自然难度大大增加。
到了苏子语现在的境界,什么豪车功名利禄、金钱财富、世俗权力,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不值得一提。所以他说这些话,并没有贬低什么人的意思,只是单纯在阐述一个事实,甚至还夹杂着一点对薛崇文的欣赏,至少这个人的心性还是不错的。要是真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为拼搏,倒也是一桩美事,所以他并没有把话说绝。
不过在薛崇文等人的眼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说话简直口气大到没边,好像是菩萨佛祖高高坐在云端上指点信徒,充满了悲天悯人、居高临下的气度,立即就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不舒服,压抑还有愤怒。
只有牢牢护在段先生身前的两个警卫,隐约感觉到了苏子语的恐怖,哪怕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两人,却好像一座巍峨无边、擎天立地的山峦,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压力,让他们如临大敌,大脑神经和全身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好像已经站在了火药桶上,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忍住不出手。
偏偏就在这个苦苦忍耐的关头,苏子语双眼似有意似无意扫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压力瞬间潮水一般暴涨,两个警卫神经上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脑子里嗡地一声失去了理智,按捺不住力量齐齐爆发,双臂筋肉虬结如钢条,凶猛劈出。
这两个警卫蓄力已久的出手,立即就一左一右封死了苏子语移动的路线,他们双掌抡动的时候,带起猛烈的劲风,吹得人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分明就是修习了极其刚猛的外功,抬手之间都可以轻易开碑碎石!
然而两人只觉眼前一花,突然不见了苏子语的人影。
再看过去,却换成了血气奔涌、肌肤红嫩如火般妖艳的武怡,立即就吓了一大跳。
他们都深深知道自己的掌力,绝不是薛崇文这位看起来娇滴滴未婚妻能够承受的,可是气机牵引之下全力出掌,再想要收回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几乎忍不住要闭上眼睛,生怕下一秒看见武怡香消玉殒、横尸当场的模样。
哗啦啦啦!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耳朵里,却似乎隐约听到了,一股奇异的声响,仿佛滔滔江水奔流激荡,由远而近。
“这是什么声音?”两人心中同时升起疑问。
武怡右手抬起,就好像一柄锋锐无俦的巨斧,由左至右横扫,呼啸而过。
在这一瞬间,劲风狂飙,厉鬼群魔般凄厉尖啸,乱流好像利箭刀四下攒射,刮得人肌肉皮肤生疼,衣服好似大旗烈烈作响!
裸露在外的纤纤素手顶端,血液极度凝聚,红彤彤、明艳艳。
似闭非闭的眼前,一朵明亮火焰,倏然绽放。
砰砰!
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焦味,几缕皱巴巴的布条悠悠飘荡。
两个警卫就好像破布白纸,一触之下就腾空离地,不分先后朝着大厅的右上角飞去,眼看就要撞个结实。
呼!
两道浩荡暖风凭空汇聚,稳稳托住两个被扫飞的警卫,在撞击屋角的前一刻奇迹般将他们定在了半空,接着两条大汉好像失去了重量,晃晃悠悠飘荡下来,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所有人眼睛都看呆了!
薛崇文、段先生他们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清楚发生的一切,只隐约看见两个警卫突然向前冲去,紧接着武怡手臂动了一下,他们就消失在眼前,下一秒只见两个人像是从树梢枝头脱落的叶片,慢悠悠从屋顶飘了下来。
望着这匪夷所思、违反物理规律的一幕,众人都是瞠目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
哪怕段先生的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对自己这两个警卫的实力出身再清楚不过,刚见面的时候,其中一位还曾经评价武怡是粗通拳脚、马马虎虎,现在居然被武怡一挥手像纸片般扫上了天,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紧接着他们从屋顶掉下来却慢慢悠悠,好像有无形的力量拖着,不受脚下重力影响,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咳咳!”
两个警卫在地上躺了几秒,这才连连咳嗽,喘着气站起身来,只觉得被扫中的手臂处酸软欲折,伤势却远没有想象中严重,隐约有一股热流聚集在骨骼筋络深处,大大减缓了疼痛。更让他们惊魂未定的,则是西服衣袖处齐齐从中开裂,裂口处还焦黑发黄,好像被火烧过一样。
“这是什么拳法……怎么会这么凶猛?”两人扶着手臂呆立着,望向武怡的眼神好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惊骇。
武怡自己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她的每一条肌肉纤维、每一滴血液、每一个角落,都隐隐有无数热流激荡游走,好像充盈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急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去。那一下反手横扫,更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爆发出的力量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意融融,仿佛通体浸泡在温泉里一样说不出的惬意舒畅。
“还是不够敏感。”只有站在武怡身后的苏子语暗暗摇头。
以他的境界,两个警卫的力量好像蚂蚁想要撼动大树般微不足道,只需要心意念头一动,连手都不必出就可以将两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之所以用心意刺激两人出手,其实不过是为了试验接受了自己一口精气注入之后,武怡条件反射下的表现。
然而试了之后,苏子语不得不承认,天赋这种东西的的确确存在。
武怡这一下反击看似凶猛无比,爆发出了几倍几十倍于她自身的力量,但完全是依靠自己一道精气的刺激,就好像火上浇油般激发了血液筋络骨髓里的潜力,却完全不受武怡心意的控制。如果不是苏子语心意念头笼罩,聚集气流托住两个警卫,下场必定是重伤垂危,甚至横死当场也说不定。
这说明武怡对于精气的存在极其不敏感,心意念头也力量平平,充其量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难怪武司那么看重自己这个妹妹,也没有把她培养起来。
这种情况,用一句俗套点的说法,就是天资驽钝。
“薛先生,你放心。我和武怡的哥哥有极深的渊源,施展的绝不是什么妖法邪术,对她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过对武怡的情况,苏子语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谈不上多么失望。他先是朝薛崇文微微一笑,紧接着又转头看向武怡。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空口白牙哄骗你了。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我只是给出一个选择,一切还是在于你自己。就算是你无意修行,也没有关系,我还是会亲自出手,为武司报仇。我在门口等你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之后,我就会彻底消失,让你过平静的生活。”
一边说着,苏子语一边朝外走去,等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院子外面。
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如坠梦中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他们纷纷望向武怡,只见她肌肤表面红艳如火的色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显露出了一种白里透红、水汪汪的光泽,看起来居然被一开始还要年轻许多,皮肤比那些十几岁的少女还要娇嫩有弹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