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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做的啊?”(1 / 1)

这个寒假,段灼过得比往年匆忙,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过去一大半。

杨思琦待他很好,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不忘留他一份,厂家不需要了的样品也都给了他,光是内裤就已经多到可以填满整个行李箱,只要他个子不再疯长,这些衣服够他穿好几年。

也正因如此,杨思琦提出的加班,或是早开工的请求,段灼都没办法拒绝。

这天有外景拍摄,又是从早晨六点就开工,所有人在江边吹了一天的北风,直到太阳落山才转战回室内,段灼的双腿被冻得失去了知觉。

秦桉给每人都冲了杯姜茶暖胃,林嘉文不爱吃姜,秦桉坐着给她按摩暖脚,说是足底暖和了,身上就都暖和了。

过了会儿,林嘉文又说腰酸,秦桉便让她趴在沙发里,给她按摩不舒服的地方,时不时要问一句“这边痛不痛”。

段灼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不免想起了一个人。

蒋随和家人去三亚有一阵了,也不知道哪天回来。

段灼点进微信,昨晚十一点多,蒋随在朋友圈发了张全家福合影,背景是在三亚的海滩边,像是参加了什么篝火晚会,旁边还聚着些外国友人。

蒋遇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小家伙似乎比半年前长高了许多,脸上的婴儿肥也不像之前那么明显,她歪歪地贴着赵芮之的胳膊,身后的父子俩相互搭着肩。

段灼双击照片,放大有蒋随的部分。

三亚的气温很高,他只穿着件单薄的衬衣和沙滩裤,鞋也没穿,衬衣最下边的一颗扣子没有系上,风吹过,露出一截平坦的小腹。

段灼被一口姜茶烫到,提了口气,吐到地上又不合适,只好咬牙咽下去,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舌尖微微泛着麻。

晚饭时候,段灼跟杨思琦说到快要开学的事情,杨思琦很有眼力见地笑笑说:“嗯,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是快要开学了,那接下来你就忙你自己的事情吧,这边我叫别人来做。”

段灼点点头:“手头那些衣服会先拍完的,下一批就叫别人来吧。”

“好,”杨思琦给他递了罐酸奶,“以后有时间的话还可以来这边帮忙,上回你拍的那些照片,商家都挺满意的。”

开学以后怕是没有时间了,王野说过四月份以后会有不少赛事安排,而且泳队是没有暑假的,

段灼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应了句:“有空肯定来。”

结束掉一天的工作,段灼再拿起手机,发现微信里有好几条消息,都是蒋随发来的。

【国际级抬杠运动员:阿灼,我准备回学校了,你要来接我吗?我可是给你带了礼物哟。】

【国际级抬杠运动员:还在忙吗?】

【国际级抬杠运动员:我已经到学校了,你大概啥时候下班?想吃饺子吗,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自己包的嘿嘿。】

【free:我下班了,很快回来!】

收起手机,段灼跟林嘉文她们打了声招呼就往外冲,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杨思琦在后头喊:“你夜宵不吃了吗?外卖应该快到了。”

段灼回过头,两条腿一蹦一蹦地倒退:“不了,我还有事,得先回趟学校!”

说完,跨上自行车,一条腿狠狠踩下去,车身没有任何摇晃地驶入非机动车道。深夜的道路无人,冷风灌入脖颈,少年人仍是咧着嘴角,一路弓身飞骑,不停地超过旁边的电动车。

一位大叔盯着他看了眼,车把拧到底追上去,段灼也不甘落后,俩人在风中无声地较着劲。

大腿的乳酸迅速堆积,影响了肌肉的活动,在快要踩不动的时候,段灼站了起来,踩几圈再坐回去,两条长腿在空中晃一晃,等放松得差不多了又继续弓身骑。

月色朦胧,老旧的链条在空旷的道路上弹奏着动人的乐章。

很多年以后,当段灼偶然间再踏上这条路,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怀揣怎样热烈的心情去见那个人的。

如荒漠里的人望见了水源,他的心跳如雷,呼吸粗重,却还是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到公寓楼下的车库,险些刹不住车,段灼从自行车上下来,双腿有些发软,他低头敲了敲才踏上台阶。

蒋随又换了套段灼没见过的白色羽绒服,大约是和什么超级英雄联名了,手臂上有个很特别的袖标,见到他进门,蒋随笑了笑,忙把从三亚带回来的礼物翻出来。

海边特色香皂、手链、杯子,还有一个巨大的鲨鱼玩偶。

段灼一把抱住那个毛绒玩偶,揉了揉:“你怎么买这么大一个,背回来不累吗?”

“不是买的,是我玩射击中的。”蒋随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还有一个大熊给了我妹,这个就送你吧。”

“就两个啊?”

蒋随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就两个?你知道射中这个有多难吗?十颗子弹打出九十五环以上才有的。”

其实段灼的意思是,好不容易换来的奖品,只有两个,为什么另外一个要送给我,而不是程子遥,或是自己留着,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蒋随又跑去拉开行李箱。

箱子里是卷起来的两件毛衣,蒋随把它们翻开,从里边取出一个保温餐盒。

“都好几个小时了,估计已经不热了,”蒋随把东西递给段灼说,“你将就吃吧,醋和辣油,筷子都放在底下那层。”

段灼揭开了餐盒,里边的饺子大概是刚出锅就放进去的,抱团凝在一块儿,形状和大小并不统一,估计面皮也是自己家擀的。

他抱着温温的餐盒笑:“你自己做的啊?”

“嗯……算是吧,我爸揉的面,我妈剁的馅儿,我妹负责捣乱,最后包饺子和煮饺子的步骤是我来的。”

“难怪长得都不怎么好看。”

蒋随哼了一声:“不想吃还我!”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要夺。

他的手指都快要碰到餐盒了,段灼猛地弹开,边跑边用手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delicious!”

蒋随没再和他打闹,坐回去,摊开一本书,段灼站在他身后,跟着看了一行才发现是思修课本。

蒋随在宿舍看正经书,这场面罕见程度不亚于母猪爬树,段灼忍不住调侃:“哟,今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还知道学习了。”

蒋随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皱着眉头说:“别提了,刚看到期末的成绩通知,我挂科了。”

“啊?”

段灼惊奇的倒不是蒋随会挂科,毕竟蒋随的签到次数可能还没有学校保安领养的那只猫高,他惊奇的是蒋随竟然会在意挂科。

段灼拿过他电脑看了眼,挂掉的还不止一门,很多专业基础课也只是在及格线上低空飘过。

段灼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连思修这种送分课都能挂。

“你上课的时候是一点都没听吗?”他擦擦手,翻开了蒋随的课本,上边倒是有划过重点的痕迹,只不过每一段重点旁还画了卡通小人,每一页都是不同的滑雪姿势。

画得倒是栩栩如生。

“我听了啊,我听得可认真了。”蒋随慷慨激昂地说着,“我考试的时候还挺自信来着,所有卷子都填满了,只是没想到会不及格,你说会不会是老师老眼昏花登记错了?”

段灼失笑:“一个登记错有可能,还能每个都登记错吗?”

“那怎么办啊?”蒋随一脸苦恼地抓着头发,“该不会还通知我家长吧,要是被我爸妈知道,我的零花钱指定就没了。”

学校规定,学生期末挂科是有一次补考机会的,但如果补考还不通过,就得重修这门课,至于会不会通知家长,段灼就不清楚了,这属于他的知识盲区。

妹妹年级第一,哥哥倒数第一,段灼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家人的基因。

“还能怎么办?”段灼放下课本说,“当然是想办法补考通过啊,要不然你可能得跟着学弟学妹一起重修了。”

蒋随想象到了丢人的场面,真急了,一把抓过段灼的胳膊央求道:“你最聪明了,你教教我吧。”

手腕被很用力地握着,传递着主人的焦虑的情绪,段灼笑笑说:“教你当然是没问题,但问题是你肯好好学吗?”

蒋随露出真挚的眼神,狠狠点了两下头:“只要你能帮我通过,要我做什么都成!”

段灼看了眼放在桌上的玩偶,眯起眼:“你该不会是一早就想好了,所以才送我这个的吧?”

“当然不是!”

其实在玩射击的那个地方有许多漂亮的玩偶可以挑,蒋随看到这个鲨鱼,一下就想到了段灼在水里的样子,于是又在摊位上耗了半小时把它给射下来了。

段灼捞起那个玩偶放在大腿上,左右看了看,蒋随靠近说:“你不觉得它长得和你很像吗?”

段灼曲手敲敲桌面,不苟言笑:“把笔拿出来,我给你讲课了。”

“遵命!”蒋随在桌上翻找一圈,好不容易摸到一支,还是没水的圆珠笔,尴尬一笑,“借我一支写写。”

当晚,段灼便在网上找了些历年的试题,本来是想去打印的,但因为太晚了,估摸着学校周围的打印店都已经关门了,只好用手蒙着答案,让蒋随照着做,更准确些说是照着蒙。

窗外夜色正浓,段灼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高。

蒋随支着腮帮,几乎每一道题都会认真思考一番,但他的选择往往与正确答案背道而驰,段灼好几次被气到心律失常。

“你先等一下——”段灼在蒋随做选择前先念了遍题目,“没有崇高的理想信念,就会导致精神上的什么问题,这道题应该联系到我们国家领导人指出的一句话叫‘理想信念就是共产党人精神上的钙’,指的是精神层面上的问题,你明白吗?”

蒋随点点头。

这题是单选,从夜盲症、软骨病、空虚症、气管炎当中四选一,就是送分题,然而蒋随最后填了空虚症,还很骄傲地转过头问:“对了吧!”

段灼闭上眼,无奈地揉搓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公放起《大悲咒》,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一场修行。

补考时间定在开学第二周的周末,虽然在此之前,段灼几乎花掉了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去辅导蒋随,把他的成绩拔高了好几十分,但段灼对他的临场发挥不是特别清楚。

周六这天,又操着卖白\粉的心,一边为他检查笔袋,一边叮嘱:“审题一定要仔细知道吗,很多时候答案就在题目里了,还有进去别紧张,深呼吸,脑子别乱,反正要考的重点我都给你讲过了,补考肯定不会超过这个范围。”

蒋随看着他笑:“我发现你好适合当老师,特别温柔又特别有耐心……”

段灼正要说,是对你才这样,蒋随又补一句:“也特别啰嗦。”

段灼咬着后槽牙,把拳头握得咯咯响,蒋随坏笑着夺过他手中的文件袋,拔腿就跑,走廊里回荡着少年人亢奋的保证。

“放心吧!这次哥铁定过!完事儿请你吃大餐!”

段灼把蒋随送走便骑车去游泳馆了。

王野最近不知道是生病还是怎么了,连续请了好几天假,今天还是没能来学校,依旧由田径队的盛教练代为训练。

隔行如隔山,田径队的教练自然是没法和专业的比,盛教练大部分时间都是让他们自由锻炼,然后帮他们测个时间。

没有王野在的队伍,变得有些散漫,休息时,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段灼拿水时路过,听到张家延用很夸张的语调说:“你们都还不知道啊?他根本就不是生病,是自杀未遂!”

旁边两个女同学倒抽凉气,捂着嘴说:“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我舅舅就是公安局的,他告诉我的,那天就是他带着人去现场把人捞起来的。”

段灼忽然有种奇怪的直觉,他们讨论的可能是与王教练有关的事情,于是坐在了一旁,战术喝水。

张家延极爱在女生面前出风头,不停描述那天的经过,过程中果然是带到了“教练”这两个字。

“据说是喝多了跳下去的,边上好几个人都没拉住,可能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吧……哎,我就是没想到,教练这个人看起来挺彪悍,心理承受能力这么低。”

段灼听完他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一个游泳队教练自杀,选择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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