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晚上九点。
宫中的御医终于到了,没多寒暄,他就进去瞧病人。
依旧是扒开衣裳先查看姜佑的外伤,然后才开始搭脉诊断。
在床边红了眼圈姑娘殷切的眼神中,御医还是让她失望了。
不过御医随即取过随身带过来的药匣子,从里面取出一袋银针,铺在床上。
取出银针,在姜佑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下针。
手指搓捻针尾,慢慢刺进姜佑的胸口。
床上昏迷的姜佑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青葵赶紧去擦,御医继续下针,接连不断的污血从姜佑嘴中吐出。
吐的满脸都是,青葵小心翼翼地擦拭,心里又重新涌现希望。
她觉得这个大夫可以救活姑爷。
当姜佑停止吐血,御医又将两指搭在姜佑的手腕上,细细听脉。
良久过后,御医收针,提着药匣子出去说话。
屋子里又只剩青葵一个人。
前厅里。
陆云起亲自起身,接待从宫里赶过来的御医。
“陈御医,请坐。”陆云起摊手请道。
陈御医提提药箱子的肩带,摆摆手:“不了不了,还赶时间,老夫写一个药方,你们快些派人抓药。”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
陆云起亲自研磨,铺纸。
陈御医弯腰执笔写下,少倾,将药方交到陆云起手上:“快去。”
病人的话情况很危急,不敢多耽搁。
陆云起将药方递给青梧,让她带着赵二虎速去抓药。
二人走后。
陈御医才坐下,沉思一阵后,开口说道:“病人的状况很不好,老夫方才施针,强逼出他体内污血,可这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陆云起点点头。
陈御医眼袋下沉,继续说道:“一切还都要看药石之效,幸运的话,喝完药后,病人会在一个时辰内醒过来,那就说明没事了。”
“若没有醒过来呢?”
陈御医神情凝重,没有搭话,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方才他施针已是铤而走险,强行续命。
陆云起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后,强作镇定:“醒过来的机会有几成?”
陈御医伸出一根手指头,略显可惜,缓缓说道:“不到一成。”
陆云起一口气吊在嗓子里,眼睛下意识地朝廊道方向瞅去。
那里有道身影一闪,刚刚回去。
着青色衣裳的青梧掩嘴逃回屋子,刚才她站在廊道拐角处,偷听小姐和大夫的对话。
当听说醒过来的几率不到一成后。
她再也忍不住,狼狈地逃回来。
她关上门,靠在门背后,脑袋仰着,强迫眼泪不流出来。
可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爬满整个脸颊,鼻头瞬间一酸。
她靠在门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双臂紧紧地捂住。
呜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狭**仄的屋子里,落叶可闻。
躺在床里一动不动的姜佑,嘴角血迹未清,一张脸苍白如纸。
方才经过御医施针,高烧已退。
不过看起来更加虚弱。
不远处门背后的青葵,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轻声啜泣。
她已经知道了。
姑爷这次九死一生!
仅有一成活下来的几率。
可那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
亥时两刻,晚上九点半。
青梧和赵二虎动作极快,抓完药回来,猛火熬药。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盛器里。
可怎么喂下去是一个问题。
姜佑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自己不可能喝下去。
强灌!
刚才试过了,没用。
药液顺着嘴角又流出来,而且容易被呛到。
青葵跪坐在床边,一抹红红的眼圈,坚定某种想法,端起盛器上的汤药,喝了一口。
然后在青梧惊诧的目光中,嘴对嘴喂给了姜佑。
一口,两口……
一碗汤药见了底!
青葵一擦嘴角黑褐色的药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仅露出担忧神情,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床边。
青梧震惊过后,将空碗放回盛器,转身出门。
最后看了一眼床边跪着的青葵,青梧出去带上了门。
至前厅,青梧微微一福,平静说道:“药喝下去了。”
陆云起送走御医,就当没事人一样,坐在位置上未曾起身过。
只是手里端详着“唐横”。
她在思考,姜佑若是此次不走大运,死掉了,那个狐媚子女人会不会来找麻烦。
唐横是一把宝刀,未出现世间许久,乃是温衡成名前使用的兵器。
唐横曾斩敌无数,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便是温衡一人一刀,独战对方十几位骑兵。
人马俱碎!
美话流传世间。
温衡究竟为何把唐横送给姜佑,没人知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故事。
但刀已经送出去了。
姜佑和温衡的关系不简单。
陆云起必须考量温衡会不会过来寻仇。
当听到姜佑把药喝下去了,陆云起只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与姜佑根本就不像夫妻,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一丝丝的感情基础。
边上站着的青梧对小姐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她觉得二人间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也好歹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
朋友二字总当的起吧!
可是今日小姐所表现出来的绝情以及狠心。
让青梧佩服,佩服至极。
这或许就是小姐能白手起家的秘密吧。
二人说话间,徐彪也从门外进来。
他此刻的身份是死士头领。
“小姐!”徐彪拱手一拜。
陆云起抬手,叫他起来,略微有些急切地问道:“百花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内卫司的老巢就在百花院,想必此刻,温衡应该已经知晓姜佑近况。
姜佑情形危及,不久毙命!
徐彪摇摇头,可惜道:“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只知道天速回去面见了温衡。”
内卫司的能力世人共睹,不仅杀人的手段,而且警惕意识更加恐怖。
从未有人敢窥探百花院。
上将军府的死士虽然一顶一,但并不敢僭越,只能守在百花院门口远远地观望。
所以天速和温衡禀报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陆云起听罢,捏起自己尖尖的下巴,沉吟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