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撞入神秘漩涡的紫微星垣,也开始有了变化。本来的星垣除了中央紫薇太极殿呈圆,其余部分皆是四四方方。
此刻受到漩涡无数力的挤压,四四方方的星垣居然棱角收缩,四面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城,陡然延伸而出,仿如四条旋臂,顺着漩涡,不断转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高洋只听见耳畔传来“喀”的一声响。
不知为何,那感觉像极了机械分组之后,重新契合的声音。
也就这时,高洋莫名腾空。
越飞越高。
及至停下,眼眸俯瞰。
却见紫薇星垣就在自己脚下,而星垣下面,白雾茫茫,云层缭绕,透过层云,惊然察觉下面就是人域。
人域的下面,则是无尽黑暗。
寂廖空旷,无光无热,无生灵,无声响。
苍茫无垠,一片孤寂。
外太空?
不对,应该是树世界的缝隙。
高洋寻思。
蓦见远处一点绿光遽然亮起。接着,绿点越来越大。
高洋莫名升起警觉。
此处诡异,绿点更不知何物。
速去为妙。
心血来潮的意念一动。瞬间,重新回到了原来所站之处。
原来,他的肉身压根没动,适才悬浮空中的是神魂意念。
下一刻,星垣射出,消失原地。
不多会,一条深绿色且满布琳琅璀璨挂珠的枝茎啪叽甩来。
虚空皲痕如同镜子碎裂。
枝茎如活物,愣了一下,似乎未逮住猎物,生出些许懊恼。
唧唧叫了两声。
枝茎缩敛。
与此同时,陡然碎了两颗挂珠。而挂珠上传来骇人的惨叫与呻吟。
再细看,何尝是什么挂珠,原来那一颗颗缀满绿茎的珠子,竟是一座座生命星球。
不知为何,被根茎俘获,当做了食物。
绿茎不曾多留,黑暗里,似乎同样有天敌存在。
很快消逝不见。
只是在绿茎消失之处,很快飞来一条银线。待它停下,竟是一条毛茸茸的肥虫。生一对小翅,面部狰狞,獠牙外露。
到了地方,银线虫便开始四下嗅闻,及后朝绿茎飞去的方向追去。
……
不知不觉逃脱大难的高洋根本不知道自己适才差点遭殃。
星垣在五色迷离的空间里穿梭。
噗嗤一声,像是扎破一层薄纸。
星垣吸附着星陆,骤然跃入了一个瞧似荒芜,却灵气弥漫的仙境世界。
此时此刻,唯独高洋能目观宏伟。
二十八宿依旧随着四象城化作的旋臂,不断旋转。
“天界?还是仙界?”
高洋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紫薇帝君当年特意设计的神秘漩涡,究竟想干什么?
总而言之,今日星垣把人域一起吸附而来,且穿入了一个莫名世界。
灵乙传音,“宿主,这里是变天。”
“天界?”
“不错。”
“哈哈,那不就是我上辈子的地盘?”
高洋很得意。
不过脸上殊无笑容。因为这个时候,他的神魂跳荡得分外激烈。
就像一个失忆者回到了以往最熟悉的地方,即将见到最熟稔的人。
那股子心旌荡漾,即使先天神躯,也难平复下来。
他很快用意念控制星垣收回悬臂。四象城也恢复了平静。
二十八宿走出城池,望见眼前境况,也是呆然不已,不过随后自是万分激动。
天界,咱们紫薇回来了。
危月燕分外兴奋,嚷着要出去走走。
角木蛟来到高洋身前,“君上,不意那神秘漩涡真是通往天界的通道。”
高洋一笑。没说漩涡后实则是树世界的缝隙。
他道,“你们都是古天庭旧臣,可看出这里属于天界什么地方?”
角木蛟略微打量外遭,“君上,这里是天界东北隅,名唤变天。昔年也是我紫薇星垣的辖疆。”
“哦,这么说,那么你们应该很熟悉这里?”
奎木狼出来道,“君上,臣下昔年管制过变天一段时间。不过相隔太久,而且变天被神族控制了那么久,肯定有所改变……”
高洋道,“走走看看……待碰到人再问不迟。”
星君们听令,星垣腾起,保持隐形,低空掠飞。
……
当星垣进入天界之后,吸附于星垣底部的人域停止了变化。但灵气依旧在增涨。
因为人域面积扩大,人族气运开始暴升。
朝天香几乎兴奋死。
望见灵乙和朝天香同时大有好处,紫薇战车难免嫉妒生愤。嚷嚷着,都到了自己的老家,怎么自己没半点好处,反而那些乡巴佬大吃特吃。
高洋没加理会。
此际,观星镜已然看到多处地方出现了神魔厮杀的情状。
角木蛟诧异道,“君上,难道神魔彻底翻颜相向了?”
斗木獬道,“翻脸好啊!当年若非他们沆瀣一气,咱们仙族焉能败给那帮乌合之众。”
奎木狼也道,“君上,照此速度,两日后大概就能到变天城。”
高洋颔首。
变天城是变天的中枢,等如皇城。掌控此城,便能让整个变天风调雨顺,产出丰饶。反之,也能让变天天灾不断,山崩地裂。
他们并不知道,东北变天包括南方炎天,由神皇亲口应承,作为温布刹释放佛陀的条件之一。
其时三大巨头悉数在场。
之后凌天上帝忽陨,神皇回去便生了悔意。
仙族答允之事,悉由凌天牵头,凌天既死,所应之事,自是告吹无疑。
而她却要因不能实现之条件,损失天界两块疆域,回去后,神皇思之再三,决意反悔。
神族反悔不要紧。
却着实恼了魔族。
斯时,温布刹精明,三巨头磋商,被他悉数用留影石录下。
神族故意拖延,又佯作不知。
末日皇域即把此幕影像四处播放。
一时间,神皇言而无信之语,诸界哄传。
可惜神皇即下决心,那是任何都拉不回来。
影像无用,温布刹怒而找释然结盟,言道,双皇内讧本是界内纷争。
现在因为内斗,导致神族瞧咱们不起,更且接连失信。咱们魔族难道该咽下这口气?
信使往来,几番讨论。
最后议定,两族共同出兵,且兵分两路,看谁先夺下神族占据的天界疆域,便以谁为胜。
最后再选择单打独斗,决出皇者归谁?这也免了族内平民厮杀,魔界内耗。
于是乎,末日一族、森罗一族,居然破天荒的共同出兵,杀入天界。
末日族实力较强,温翦亲率大军杀入炎天,并趁势夺下小半阳天。
森罗族则由释然亲自领兵,进入变天。
他很老实,没有扩大战局的想法,一步步攻占变天,今日已把神族九王之一的大斜阳牢牢压制在变天城。
……
紫薇星垣到达变天城时,正好望见森罗魔族攻城。
一场厮杀。
神王大斜阳充分运用神族的防御加成,大量杀伤魔族,不但稳稳守住了变天城,更让森罗魔族吃亏不小。
此际,紫薇星垣缩敛如一颗泥丸。暗暗飘荡半空。
高洋用观星镜,察视双方实力。
当望见释然时,少不免唏嘘。
从没想过,这个与自己交情极好的佛门僧人会是魔界几乎成为第七天魔的大魔皇。
再看释然身边,除了断流域带出来的五王,一夕、重波、擎穹、天泣俱在。
实力极强。
城内的大斜阳若无固若金汤的变天城仗恃,只怕早已束手就擒。
听奎木狼介绍。
变天城是天界变天的中枢城池。远古天庭时代,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奎木狼奉帝君之令,曾在此城坐镇多年,对变天城,很是熟稔。
于是,高洋向他问计,可有迅速破城之策?
奎木狼没立即回答,而是放眼望去。
过了一会叹道。
“君上,此城由神族修缮过,不仅外城模样大变,恐怕城内设施,也更换极多……”
高洋道,“这么说,咱们很难偷摸进去了?”
奎木狼道,“那也未必……变天城下有条通道,是臣下昔年轻狂之际暗筑,此刻也不知在是不在,臣下需前去摸过底,才好肯定。”
“那你去吧,不过定要安全回来……”
奎木狼领命,独自下了紫薇星垣,即向变天城而去。
高洋又命白虎宿的娄金狗、觜火猴前去接引。这两人灵敏多智,由他们在后辅助,奎木狼决计无虞。
想了想,高洋仍然与释然联络了一下。心说,他和温布刹联合,多半情势所迫,未必是真。
若与他携手,他取魔界,我收复天界,自是两厢得利。
至于千夜皇故意转世成人族,盼着用人族为他聚合踏足苍生之径的谋算,仅是自己臆断,毕竟未曾由他亲口证实。
如果可以,此事也需问他一问。
释然很快赶到地点。
见他僧袍飘飘,独身而来,九尾狐也没带。高洋欣慰的笑笑。
两人半空会面。
高洋兀自布了阵法屏障。
随他修为跃升,阵法境界也突飞猛进。
此刻随手所布阵法,纵是王者,不细心捋察,也休想窥破端倪。
释然对他层出不穷的手段,貌似早就见怪不怪。
先是轻笑,复道,“老朋友,许久未见……”
高洋也是一笑。
问道,“你此来是作为千夜皇还是我的朋友释然?”
释然道,“这有区别吗?不管我什么身份,与你高洋终究相识一场。即使难以彼此珍惜,也须尽量做到不互相伤害。”
高洋哈哈大笑,“说得好,鼓鼓掌……”
释然跟着笑了。
又道,“我明白你在怀疑什么,甚至疑惑我为何要在人族转世。如果我说,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在人域轮回,你会信吗?”
高洋殊无犹豫的颔首。斩钉截铁道,“只要你说,我就愿意相信。”
释然开心不已。
继而道,“当年我想借势,不曾想,太过逆势,以致功败垂成。今时,我要聚集众人之力……一点一滴的积蓄力量,终致水到渠成。”
高洋忽然侧耳聆听,一会儿道,“你要聚集众人之力,作为朋友,今日可以为你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是什么?”
“帮你破了变天城。”
释然道,“此城高大坚固,地基出自仙族之手,及后又有神族数万年的修缮增补,短时决难破之。殊不知,你有何妙计助我?”
高洋刚才已经得到了回归后的奎木狼讯息。言道昔年密道尚在。
此刻自是胸有成竹。
他道,“你不必管我什么法子,总之看我举火为号,俟时,你只管率兵杀进变天城。至于那大斜阳,你杀与不杀,也俱在你一念之间。”
“好……”
两人谈话完毕,各回各家。
……
回到营里的释然立即召见了断流域五王。却没包括通渊域四王。
释然先把今日高洋所说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九头王首先道,“陛下,万不可答允啊,臣下已和相武谈妥,三日后,咱们会师阳天,共伐末日叛逆。若陛下现在与人族结盟,那巫族怎么办?相对来说,巫族战力可比人族出色得多。”
九头王说完,鲸鲨王、夜枭王附议。
魔眼王道,“陛下,明晚佛门便会前来,变天城唾手可得。根本不必和人族结盟。陛下三思。”
释然依旧没说话,神色却极复杂。
蝎王留意到了,笑吟吟地躬身施礼,抬起头,“陛下,打败温布刹,咱们才能名正言顺接受魔界。有了魔界,陛下才能继续您的晋级之途。人族情意,固然重要,但与陛下前途一比,不免微不足道。”
释然不置可否。
却道,“魔眼,佛门光头那里当真明晚就至?”
“千真万确。”
释然颔首,看向夜枭王,张张嘴,忽觉不妥,继而对蝎王道,“蝎王,你等下去找苏凡真,然后禁锢住她修为。等巫族一至,便把她交了给巫族……”
说到这里,他不知自己何以觉得心疼?
总之极不舒服。
蝎王却开心鼓舞。
笑得花枝招展,偏生故作肃容,大声应了。
释然又道,“明晚,便是……见分晓的时候。还有,此事切不可让深渊几王知晓,尤其那一夕……诸位更要守口如瓶。”
魔眼王等人会意。
蝎王尤道,“现在可不是当年了……她现在一心惦记着她那女儿……还有她家的女婿……所以说,雌性千万不能爱上雄性,不然绝没什么好结果。”
释然闻言,不知为何分外难受。觉着此言,若有所指。
向蝎王瞧了一眼,手挥挥,让诸王退出。
一人独处。
他忽然口吟佛经。
只是诵了几句,猛觉头疼难抑。遂住口不言。
如此才好受了些。
但不念经的话,又觉得心疼。
迷茫中一人走出营帐,仰望天穹。忽而轻叹一气。也不知叹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