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高洋磨灭了剑煞虚影的灵魄后。
赵永平再受重创。
不仅连吐鲜血,更且脸色煞白,面无血色。
七道剑煞光影系他心血所聚,也是一身修为的集中体现。
数十年侵淫剑道,每具剑煞光影,均包含他一丝意念。
高洋灭去虚影内灵魄,等如在他的意念上连切七刀。
十指都连心,无须说精神伤害了。
赵永平吐血之后,再也站立不住。
跌倒在地,双目无神,心灰意冷地看着意气风发的高洋。
后悔吗?
有点。
要说多大?
实则未必。
陆游活着时,他便觉得处处受限,有志难酬。莫不成陆游死了,仍然当个傀儡?
谁家男子愿意窝囊一辈子。何况还是名义上的顶级大宗的宗主。
他躺在地上,哈哈笑了两声。似自嘲,又似在讥笑什么人。
总之莫名其妙得很。
高洋道:“赵会长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走火入魔了?”
旁边人都想,你是明知故问。要说刺激,除你这里,龟蛇山上下,谁敢给赵永平?
这家伙坏得很!
人人都这样想,包括何溪。
武功至多杀人,嘴毒起来,不仅伤人还诛心。
这不,赵永平也算城府甚深之辈,却被高洋气得吐血数次。感觉根本不须动手,就可帮他找坟地,等着葬了。
真武会创派万年,除了真武帝功因为罕有出现,始终只闻其名不见其实。
另外两大绝学里面,就属七煞聚星剑诀最是着名。此剑法,非长老不可习练。
例如何溪,那是占了师承陆游的缘故。其他长老的弟子,能学到大力天罡掌,已是天赋杰出。
因为是宗师阶绝学,七煞聚星剑诀,在真武会史上从无败绩如斯。
何况还被高洋直接吞噬了剑煞光影。
这种状况更是匪夷所思。
当世习武之人多数领悟五行法则,星辰法则听都没听过。
饶是太上观的大牵星术,那也是力之法则,与星辰法则全无干系。
所以,赵永平今日败得当真是大水遇见了龙王。
法则同修,必有高低。
七煞聚星剑诀无论怎么比,都不能和万星之主紫薇大帝的大周天神功相提并论。
赵永平撞见高洋,算他气运颓落,遇到当世唯一精修星辰法则的强者。
以至数十年苦修而来的剑煞光影,一朝湮灭。
再想重修,非三五年闭关,绝对难以重现今日境界。
以至赵永平心丧若死,壮志尽去。
他神色凄楚,又惶恐不安。
赵永平的授艺师傅死得太早,就像如今的何溪,自身未长成,师傅即已溘然长逝。
万幸陆游不好权势,与赵永平师傅又是同门。当即扶持师兄的唯一弟子坐稳了会长之位。
民间有句俗话,升米恩、斗米仇。或是陆游待他太好,赵永平情不禁怀疑陆游是不是别有不轨。
时日一长,缺乏沟通,龃龉丛生。
以至赵永平在修炼上纵是遇到疑问,也不问询陆游,反而自行琢磨。
武道之路何等坎坷崎岖?
错一步,不说满盘皆输,之后搭建起来的武学体系少不免步步错缪,越高越斜。
再往后,因为赵永平经年累月的堆积,房子越发歪斜。
也就高洋身具大周天神功,换做别人,即便陆游再生,也未必能看得清晰明了。
早知他能吞噬,便不该使出剑煞光影。
不然也不会落此窘境。
悔恨交加之余,赵永平拭去嘴边鲜血。
身后秦长老扶着他,缓缓站起。赵永平立直身体,手中依旧提着那柄七煞剑,惨笑一声。
说道:“高大人果然厉害,不但破了本座剑法,更几乎废了本座一半修为。佩服,佩服……”
眼神望向何溪。
“何师弟,你气运隆盛,虽然没了师傅,却有了一个更强靠山。为兄羡慕啊!”
高洋看了何溪一眼,瞧他不想说话,当即哈哈笑道:“赵会长此言差矣,什么靠山不靠山的?
本官与何兄,是兄弟,生死之交的那种。你啊,就是权欲心太重,什么事和人,在你眼里都成了计算和利益。
难怪你的七煞聚星剑越练越偏,最终跌入了邪道。”
这话说得赵永平差点又要吐血。
高洋也不理会,顾目看向那些真武会长老,“诸位前辈……”
“不敢……”授学的董长老急忙谦礼。
强者为尊在人族虽然不像在妖族那么明显。
不过高洋现身再到轻而易举击败赵永平,表现委实惊人太过。
几位长老人人兢惧,怕他顺杆子打圈,把自己等人一体废了。
“前辈是董长老吧?”
高洋和颜悦问。
董长老毕恭毕敬,“正是。高大人可有赐诲?”他原是陆系之人。
高洋道:“董长老掌授学堂,闻说真武会大半弟子的学问皆自授学堂而来。
可见董长老是真武会的长者尊师啊!
无怪本官觉得跟董长老说话,如沐春风。
比之贵会的会长大人,董长老德高望重,博学多才。日后何兄在真武会,还望董长老不吝赐言,多多教益。”
“应该的,应该的……”
听到高洋这么说,众多长老略略宽心。
赵永平被废,他们怕的是高洋借何溪因头,鸠占鹊巢。
倘然何溪为主,众多长老里面,除了掌刑的秦长老及传武的白长老,余者原本俱是陆系干员。
只须何溪不翻旧账,他们何尝愿意另投他人。
没看谷寿长老意图率先一步,最终被迫向赵永平交递投名状。
这便是背主叛投的结果。
与几位长老寒暄过后,高洋回头看向何溪。心道,这家伙怎么还不说话?
他立了威,接下来就该何溪替之说话,恩威并施,方能让何溪站稳足跟。
这是来之前,两人商妥了的计策。
高洋不晓,自己的一番作为着实刷新了何溪对其的认知。
他所说的立威,在何溪想来,无非是仗朝廷之势,逼迫暂时缺少大宗师的真武会低头。
殊无料及,高洋会以强大个人实力打脸赵永平,继而震慑住这些老奸巨猾的长老。
很长一段时间,何溪均觉不可思议。
脑海里思潮起伏,想到恩师对自己的疼爱与期望。
又想到自己人榜题名,风光无限,平日沾沾自喜,觉着当世堪比自身的年青强者,屈指可数。
然而,一切的一切,今日悉数梦碎。
与高洋比比,自己所认为的成就与个人辉煌,何尝值得一提?
高洋轻松击败巅峰宗师的时候,自己还在和同龄人玩耍?想想当真可笑可叹。
何溪从高洋身上反求诸己,悟出今是昨非。
既自惭形秽,也知辜负恩师之盼。
心下猛然起了振奋之念。
不可再浑浑噩噩了,否则漫说对不起师傅的在天之灵,就是自身也不可原宥。
“何兄,接下来如何处理,还须你来决断。”
高洋瞧他久不回应,当即提醒他道。。
“是。”何溪上前,朝高洋抱拳深礼。
“多谢高兄弟成全,更感激高兄弟不畏名污的为我出面。为兄感激不尽。”
“何兄,莫要客套。尊师待我恩同再造。小弟出些力实属应当。”
“好吧,大恩不言谢。总之为兄记着了。”
何溪说得正色。高洋却觉失笑。总觉今时何溪与往日大异其趣。
“哈哈,好……你我兄弟贵在交心,口头上就不用道来言去了。”
何溪走到众多长老面前,大声道:“尔等可知罪?”
董长老最是乖觉,带头道:“属下等知罪。”
言下之意,已不管何溪仅是候选长老,直接待他如真武会掌教。
赵永平在旁差点气哭。
“我等不知罪在何处?”却是秦长老越众而出。
“你们罪在不思以执锐捭阖共谋宗门未来,却妄图集权消灭异己。”
高洋踏前一步,朗声而道。
“执锐捭阖?”秦长老喃喃自语。
“不错。宗门福祉需砥砺奋发,其间纵然栉风沐雨,也要不忘宗门教诲,凝心聚力。
步步踏实,做到笃行,方可致远。
试问,陆前辈尸骨未寒,贵宗掌教已有铲除何兄之心。
这样的宗派,怎生让人勠力同心?
好在何兄命大。
倘然真让其事成,想来贵会的十几万弟子也将人人心寒,生不出报效宗门之念了。”
高洋说得并不复杂。
长老们也不蠢。只是素来行事皆按权谋得失,直觉有强者坐镇,决不愁宗门之危。
乍然听闻,兴盛宗门需人人勠力,倘若一己之私,导致十数万弟子异心频频。
万一当真有此恶果,真武会怕是留不住什么英才。
届时庸人当道,奸贼横行,阿谀奉承之辈身处高位,忧心宗门之人反被处处打压。
念及于此,秦长老浑身涩栗,几乎瘫软,有气无力地道:“老夫等确实有罪!”
眼看素来冷若冰霜的秦长老皆被其折服。
大伙更觉震撼。
这人不愧当官的,手上功夫了得,嘴上功夫也出神入化。
秦长老执掌刑律二十年,犯颜直禀不计其数。不仅怼过赵永平,也冲过陆游。
向以铁面无私着称。
能向高洋服软,显是其一番话大有道理。以至秦长老心有感触。
“既然大伙都知罪了,本官也没甚事了。接下来,不外是何兄怎生处理你们了。”
高洋笑着退了一步。
何溪感激地朝他看看。随后继续向长老们训话。
高洋看着眼前场景,心知,何溪接任掌教之位,仍有波折。
真武会好歹是正道八宗,超级宗门,如果掌教只是区区先天,不说服众,就是别的宗门也难保不生觊觎之心。
唉……何兄啊,任重道远!
他心里唏嘘。
站在边上的赵永平颤颤栗栗,若非七煞剑撑着,保准摔倒在地。
想想自己如今惨况,又看何溪地意气风发。两厢对比,直觉大势已去,再无半分挽回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