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苏兮举着团扇遮阳,一脸难受地同泡在灵池里的温言道:“兰汤沐浴、雄黄酒,挂五色丝线,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温言在灵池里翻了个滚儿,满身湿漉漉地回应道:“前两个还行,挂五色丝线就算了。”
浮月楼寻常人根本瞧不见,挂了也只是他们两人看,还不如不挂。
“既然前两者可以,那就开始吧。”
苏兮直起身子,兴冲冲跑到二楼上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小匣子里翻到了一些适宜泡澡的香料。
“这东西自打放在楼中,似乎从未用过呢。”
苏兮闻了闻味道,更加高兴了,“真是意外之喜。”
温言侧目去看她,“竟然是荀草,对于你们女人来说,确实算是意外之喜,不过这可不是沐浴用的。”
荀草乃是山海经中的一种仙草,吃草叶或者用水煎服可以使人容貌娇美秀丽。
“无妨。”苏兮拿着荀草走到栈桥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片刻后,她突然失落道:“可惜我用不上。”
温言嘴角抽了下,干脆闭口当死鱼。
他倒是不知道,狐狸的自恋程度竟然不比一些凡人浅。
苏兮将匣子收进袖子里,拍了拍手,“走吧,今日端午,西市说不得有人斗百草,咱们也去看个新奇。”
俊俏的女郎和郎君总是很容易吸引人的目光,所以当西市的街头出现这么一对璧人时,周围的商户和街上的百姓都驻足去瞧。
但...
“今日出来的真是时候,竟然可以看见美人。”
苏兮透过帷帽朝不远处正与店家交谈的妇人啧啧有声,她身边的温言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幸好今日出门幻化了模样,否则岂不是也得如同猴子般被围观。
“古有看杀卫玠,大唐虽没那么夸张,这也很令人烦恼了。”
温言的感慨苏兮不以为然,“魏晋时期对于美男子的执着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不过那时候确实男子多丽质,只是到底不够长命。”
其实这种情况大唐不是没有,比如女皇在位时,那时的男子美不美,基本都是从女人的角度去摆弄。
只是比不上魏晋时期那些美男子罢了,人家的美,已经超越了男女。
热闹越看越热闹,苏兮便想着绕过去。
却在临过去的刹那停住了脚步,因为她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玉璧的气息。
难不成这对璧人家中有人持有玉璧?
“温言。”苏兮下意识抓住身旁温言的袖子,目光落在那对男女身上没有移开。
温言是感觉不到玉璧的,但从苏兮的表情上,他多少猜到了些。
苏兮抬脚进了那家店,店中摆放着各色胭脂,但这只是一部分,多数还是钗环之类的首饰。
而与店家交谈的一对便是在说钗环的事情。
苏兮听了个大概,原来眼前的女郎是个妾,男人为了讨她欢心,这才决定过来买一套首饰。
只是男人到底没忘了发妻,所以准备打两套,而这妾嘴上愿意,实际上却并不怎么高兴。
两人最后还是定了两套,只是一套比另一套稍稍华贵了些。
待两人离开,苏兮便给温言使了个眼色。
后者走到店家面前低声询问道:“方才那人定的首饰我也想为我家夫人订一套,钱不是问题,店家尽管开。”
温言把财大气粗表现得十分到位,店家也确实以为他是个不缺钱的主儿。
可...
“实在抱歉,客要不还是看看别的款式吧。”
店家实在为难,那样式是那家主人自己画的,并不是他们想做就能做。
温言迟疑片刻,苏兮便蹙眉冷声道:“除了那个,我都不要。”
温言立刻挺直了腰板,“你看,我家夫人就看中那个,店家你就想想办法吧。”
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两银,这可是不少的钱了,店家立刻就有些心动。
沉吟片刻,店家张嘴说道:“这样吧,只要二位能让方才那位客人愿意出让花样,这边就能做。”
苏兮等的就是这句,当即问道:“那方才那两人是何人?”
“城西白家。”
店家所说的城西白家,早年是经商的商户,后来家中出了个校尉,自那之后才从贱籍脱离,定居到了长安。
而在店家定首饰的那对男女就是白家阿郎白世成和他的小妾丽娘。
苏兮和温言没有直接找上白家,而是到了入夜在白家屋顶蹲了片刻。
好巧不巧,白世成的正妻叶氏和小妾丽娘在廊下大吵了一架。
丽娘看上去是忍让,可说的话却句句戳叶氏的心窝,可想而知,叶氏这个正妻怎么可能忍得住。
“贱人!让出我让你进门是看在你纯良的份儿上,没想到你竟是个狼子野心的主儿,怎么?还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叶氏话里话外都是瞧不上丽娘,可丽娘却似乎全然不在乎。
“夫人说的是,奴身份不如夫人,可架不住夫君疼爱,奴知足了。”
丽娘说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模样,即便白世成不在,她该做的都要做足。
叶氏一瞧见她这样,果然更加愤怒,抬手就要打。
苏兮蹲在屋顶上,撑着下巴说道:“主人家该登场了。”
果然,巴掌声没听到,白世成的怒吼却听得一清二楚。
“我就说,从古至今,她们的手段都是换汤不换药。”苏兮叹了口气,“没意思。”
温言听得起劲儿,听她这么说,头也不回地道:“反正你也不是来看这个的,怎么样?能确定那玉璧是在叶氏身上吗?”
“确定,不确定我哪有心思瞧人家家里的热闹。”
苏兮伸了个懒腰,听着廊下几人的吵闹声渐行渐远,倒是叶氏的哭声有些大,便知道这热闹以叶氏失败而终。
“那就走吧。”温言站起身,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好好的端午,净听人家墙角了。”
苏兮也不管他,一跃从屋顶跳下,稳稳落在地上,背着手缓慢地往坊外走。
心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