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夫人怎么可能想到手中这柄剑是方仲用来练气的,真气灌注进去有去无回,越是催的厉害,越是泄得快,离夫人一心要杀方仲,出手无情,顿时自食其果,把全身的真气泄了个七七八八,惊惧之下轻易便被方仲给制住了。
堂堂的离夫人,刚才还是出言不逊的转生堂堂主,一转眼却成为了阶下之囚。
方仲剑尖指着离夫人咽喉,防她又起歹念,向离金玉问道:“金玉,你没事么?”离金玉被离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虽然疼痛难忍,到底没有性命之忧,眼见着方仲反败为胜,竟然制住了离夫人,直如做梦一般。离金玉嘴角兀自留着鲜血,颤声道:“没事,方大哥……你怎么打赢我娘了?”方仲道:“她拿你的剑跟我斗,这柄剑不能催剑气,一催便会真气顿消,离夫人不知道其中诀窍,强行催,反被我所制。”离金玉强笑道:“这真是报应不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那半边面孔都被离夫人的一巴掌都给打肿了,连说话都有些费力。
方仲见离金玉被打得如此之重,怒道:“离夫人,你出手也忒狠了些!”
离夫人冷冷道:“我管教自己的孩儿,便是打死了也是自家的事,何劳外人操心。本夫人一时大意,被这柄破剑所累败于你手也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何必多费唇舌。”把手中剑咣当一扔,随即默然不语。
方仲道:“我不杀你,只是有几句话要问夫人。”
离夫人瞥了眼方仲,冷哼道:“本夫人似乎并不认识你,凭什么告诉你,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无妨,夫人愿意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在下并不强求。”
“那你说来听听,可别说本夫人未为预之,说不说在你,回与不回在我,你就算说十句,也不一定能换来本夫人片言只语。”离夫人早已打定主意,先框住此人的话头再说,就算自己不答他也无话可说,相反却可听他问些什么,借此或可揣测此人意图。只要方仲圆滑一些,这样的条件断然不能答应,没想到方仲点头道:“就依夫人所言。”
离夫人正自心中嘲笑此人幼稚可笑,却听方仲道:“夫人可认得醍醐老母么?”
这头一个问题便让离夫人浑身一震,惊道:“你从哪里听来醍醐老母的名头?你……你是谁?”
方仲淡淡一笑道:“夫人不要忘了,如今是在下在问你。夫人愿意说便说,不愿说便不说,怎么反而问起我来了。”
离夫人顿时一滞,冷哼道:“此是我转生堂早已归隐的老堂主,谁人不识!”
方仲道:“不错,夫人既然认得醍醐老母,可知她现在何处?”
离夫人把眼一闭,并不作答……
方仲又道:“不管夫人知与不知,以前的事定然还记得一二。”
“……”
“离夫人,你有件大事曾托付给醍醐老母去办,可还记得?”
“……”
方仲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离夫人只是闭口不言,但是方仲明显感到她的身躯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并不平静,但据此方仲却反而无法断定这离夫人是真是假。离金玉在一旁见方仲问东问西的,忍着痛道:“方大哥,你在说些什么?”方仲道:“我与你娘聊天呢。”离金玉苦道:“你胡说什么,这里危险的紧,还是走了吧。”方仲道:“问完了这句话就走。”对离夫人道:“实对夫人说了吧,在下见过醍醐老母……”
离夫人这回却没有默不出声,惊道:“她还活着!?”
方仲反问道:“有人说她老人家死了么?”
“哼!本夫人这是担心挂念,你想哪里去了……”
方仲道:“其实夫人不必担心醍醐老母安危,她如今在一个安稳所在没人能够打扰得了她,不只如此,我还见到了醍醐老母抱养的一个孙女!”
一听到醍醐老母抱养了一个孙女,离夫人果然霍然变色道:“你说什么,醍醐老母孤身一人,何来的孙女,你……你在哪里见到的?”离夫人虽然蒙着面纱,但此刻那两眼都几乎放出光来。方仲心中波澜骤起,心道自己略微一提仙儿之事,她竟反应如此之大,定然知道隐情。方仲道:“夫人莫管在下是哪里见到的,你若是有心,难道自己不知?”
离夫人缓缓点头,厉声道:“不错,此事我当然晓得,可绝不想传给外人知道,今日即便是拼了本夫人一条性命,也要把你留下好好审问。”
方仲见离夫人忽然狠,忙把剑往前一压,喝道:“夫人现在还要嘴硬,不怕在下失手伤人么?”飞岩剑在方仲的真气一催之下,出灼灼剑气。离金玉吃了一惊,不管她和离夫人有怎样的矛盾,但隔阂不是仇恨,远达不到狠心弑母的地步,忙道:“方大哥你快住手,别伤了她,我们还是走了吧。”
离夫人转向离金玉,语气转柔道:“金玉,你见到有人要杀娘亲都不阻止么?”
离金玉愕然道:“方大哥不会杀你的。”
离夫人道:“他是你什么人,要这般维护他?如今他只要一伸手,便会取了你娘的性命,你竟然都无动于衷?”
离金玉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离夫人又温言道:“金玉,娘亲知道平时待你有些疏远,如今知道错了,你原谅娘一次,我们一家子好好的过。你若觉得以前受了委屈,娘愿意用以后的百年恩惠来补偿你,好不好。”
离金玉眼眶湿润,泣道:“只怕娘亲说了不算。”
离夫人眼中也闪过一点泪光,哀声道:“娘也是身不由己,别人只道你娘亲风光无比,可谁又知道我的苦处,我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你相信娘,以前这么做真个是为你好,日后你便知道你娘的苦心了。可是眼前此人,分明是个外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般帮他?”
离金玉只觉得如做梦一般,自己所思所想,渴求的那一份亲情突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她能够怀疑离夫人并非是自己亲母,也不过基于二人之间的冷漠之故,如今见到离夫人楚楚可怜的样子,又委婉哀告,心中十分不忍,眼泪更是点点滴滴的落了下来。
方仲也不知离夫人打得什么主意,但显然对自己十分不利,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离夫人不答方仲言语,却继续对离金玉道:“若是娘亲不幸死在此地,还望你自己好好活着,莫像娘一般委屈了自己。”话一说完,却突然把头一仰,高声尖叫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啊!”
离夫人的尖叫之声瞬间就响彻了楼上楼下,几乎把大半个剑湖宫都惊动了。
方仲大惊失色,这离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高叫,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杀人么?就在方仲惊讶莫名之时,一旁的离金玉害怕方仲真个一剑刺去,忙一把抱住方仲持剑的手,哀求道:“别伤我娘!”
离夫人眼见方仲的手被离金玉抱住,身子往后一仰,迅后退,已脱出了方仲剑尖的控制。
方仲略一思量,便明白了为何离夫人要这般和颜悦色的对离金玉说那么多话了,所为的就是想让离金玉在她大叫时的危急关头阻止自己突施毒手。可惜离夫人还是把方仲看的过于恶毒了些,即便没有离金玉这一抱,方仲也很难下定决心杀了她。眼见离夫人已经脱困,又把整个剑湖宫给惊动了,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跑。
方仲一拽离金玉,喝道:“快走!”
离金玉也是慌得手足无措,跟着方仲便往外走,走了几步方想起自己的剑还未拿,忙又返身捡了剑去,二人站在客厅之中。方仲早已背起一剑,另一手把符纸摸出,便要祭符逃走。他的手还未扬起,忽从旁边飘出一根丝带,瞬间便卷住了方仲手腕,只听一个女子声音娇喝道:“小哥哪里去!”方仲吃了一惊,忙把手中剑去削此丝带,剑光一闪,丝带固然切断,却又有两条飘带接踵而来,一个缠足,一个缠手,只要被丝带卷上,便是遁了也无法脱身。离夫人的喝声又传了来,叫道:“抓住那个小子,此子极其重要,万万不能让他跑了!”
方仲一把剑左遮右挡,那飘带不同于兵刃,挡便是挡了,它却是柔软无比,见什么缠什么,这上下一起攻来,方仲顿时闹了个手忙脚乱。离夫人虽然真气大失,此刻却依旧捡起金针往方仲刺来,三个女子围着方仲一起出手。
这突然冒出的两个女子正是离金玉偷窥过的放浪骚妇,竟然也是一身的好手段,笑起来固然一团春色,打起来却也毫不留情,除了手中丝带之外,还各拿着一柄短剑。在二女不远处,陪着二女颠鸾倒凤的那个转生堂男弟子缩在门帘之后探头探脑,他倒是没来围攻。
方仲一柄剑根本来不及招架,不得已,把没来得及祭出的符纸往离金玉手中一塞,随即真气激,一个掌心雷瞬间打出,轰的一声响,先把左边的那个女子劈了个头晕目眩,慌忙往后退去。方仲此刻已然顾不得闹出什么动静,索性大打一场,眼见那女子让出了一个空当,方仲喝道:“金玉你先走!”离金玉惊道:“你怎么办?”方仲道:“我一个人更好脱身,记得到狰狞兽那里等我!”火光一燃,离金玉手中捉的那张符纸瞬间化作飞灰,呼的一声,她的人影渐渐消失在原处。
方仲把离金玉用自己的遁地之术先给遁了,一炷香的时间,足够她跑离此地。
离夫人冷笑道:“正好止捉你一个!”方仲一剑挑飞她射来的金针,反手一拔,从背后抽出鱼骨剑,又是双剑在手,左右开弓,一青一红两道霞光护住全身,往外面就冲。眼看就要冲过门帘,只要到了楼中走廊,那便难以围攻,再祭符逃走便容易许多。呆在门帘后的那个转生堂男子见方仲冲来,哎哟一声,返身便跑,这样一个看上去虎虎生威的男子却是个怕死鬼,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便让开了通道。
方仲大喜,往前一纵便撞破了门帘,可是万万没有料到门帘后竟然还站着有人,其中一人早已把长剑出手,等着方仲撞来。客厅中有火烛照耀,那楼道里却不甚清楚,方仲从亮处乍入黑暗,根本来不及分辨,只看到人影一晃,胸口巨痛,低头一看,一柄雪亮的长剑已扎入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