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吓了一跳,要说她拿了剑刺自己一下丝毫不奇,连忙往前疾走几步躲闪。身后格格笑道:“胆小鬼,谁真的刺你。不要跑,把那破衣裳给我。”方仲惊魂甫定,回过头见离金玉满脸笑意,持剑对空虚比,才知真的不是想伤人,方仲也不走近,把本就揉成一团的衣服抛来。离金玉伸剑一挑,接过来几剑一划,那可怜的衣裳已经丝丝缕缕不成模样。离金玉捡了一块方整的布条,折叠成束裹在头上,正好遮住额头上的红痣,剩下的被她一通乱踢,仰头道:“走吧。”
离金玉虽然裹住了额头,但这身打扮还是显眼了些,方仲道:“你若穿了我师兄的衣裳还好糊弄一下旁人,这个样子又能骗谁?”离金玉道:“你果然是榆木脑袋,为什么我非要扮你师兄,扮你师姐不行吗?这身臭衣裳我是再也不穿了。”她的样子比方仲娇小,嘴里不肯服输,先要认个大的。方仲道:“我门中师姐也不是这样打扮。”离金玉不悦道:“真个好笑,难不成你门中之人一生不换旁的衣裳,今个儿换了就不是你门中之人。”方仲哑口无言,只得道:“那你得听我的话,随着我去不能乱说。”离金玉问道:“你也不过是卧虎庄里一个小脚色,却开口闭口门中怎样,难道不是驭兽堂的人?”方仲摇头道:“当然不是,不过是受雷庄主之托传话,先前就已说了,是你自己不信。”离金玉奇道:“既然不是卧虎庄的人,那你又是个什么门派?”方仲道:“这个……是茅山派的。”这是方仲今天二次当着人面说自己是茅山派的人了。离金玉道:“管你是茅山还是茅厕,只记得自己比我小就对了,一路上可要听我这个师姐的吩咐。”她也充起茅山派的人来,茅山都是道士,虽有俗家修行的却绝无女眷,被方仲这样一番扬光大,普玄若是知道,也不知是喜是忧。
二人依着方向前往绵竹山邀月堂所在的天籁之乡。一路上走走停停,离金玉根本不在乎赶路要紧,摘花戏蝶,沿路游玩,在她眼中,似乎什么景物都是新鲜有趣,连些乱石杂草也要观赏一番。方仲拿她无奈,不停催促之下终于入了竹林。
那一片片一排排的绿竹如碧滔一般,微风吹过缓缓起伏,沙沙之声轻轻响过,连绵不绝的竹海让人浑然忘了身处何地。离金玉见多了小桥流水楼台,这样一番壮观野景颇为震撼,前后左右都是翠竹,连方向都辨不出来,怎不让她感到惊奇。离金玉感叹的道:“真是不虚此行,果然好景致,要是能登高一望就好了。”她手中还拿着方仲的宝剑,歪头道:“你会不会御剑?”方仲尴尬的道:“不曾试过。”其实他学了地字诀后,不愁来往无踪,对御剑之术也就不甚需要,却绝非学不会。离金玉失望的道:“看你这个窝囊样就知没什么本事,不会就不会,也不指望你能带我上去。”抬头看看了头顶,疏密的阳光还能穿透进来,竹竿的枝枝桠桠并不密集,那一节节如不规则的扶梯一般。离金玉微一思索,喜道:“有了。”走到一根粗壮的毛竹前面,提剑消掉一根竹枝,轻轻一点地,已然站在了另一节竹枝上,一手扶住竹竿,另一手一挥,头顶一截竹枝被剑砍落。如此这般,她如登梯子一般踩着竹枝越升越高。方仲在下看着竹叶乱飞,担心的道:“小心些。”离金玉道:“不用你管。”那竹枝越是上面越细,登到后来已是摇摇晃晃,本就是很韧的竹枝被她踩得弯垂下来,就差一点不能登高尽览竹海。离金玉功败垂成不肯死心,用剑一挥,消掉一支拦住的竹枝,轻轻一纵,又登高数尺。竹梢起伏,啪的一声脆响,竹枝关节处受力折断,离金玉才一冒头,连美景都未看仔细就掉了下来。
“唉唉唉……”离金玉惊叫着连续踏断数根竹枝,下坠之逝已然无法阻止。方仲见了连忙伸手去接。离金玉眼见着将要扑地,见到方仲在下,先是一喜,又见他伸手待接,却又大窘,说什么也不愿落在他手里,把双脚一提,对着方仲的顶门踹了下来,已然顾不得是否会伤人。方仲护住头顶双掌一托,蓬的一响,离金玉借着这力跃在一旁。她急忙回头,脸带谦容的察看方仲是否无恙。方仲两手轻拍,掸去灰尘,浑当无事人一般。他并不觉得离金玉有无做错,能拿剑刺人当然也能踢人,对她的这种脾性,危急下自保也不算过分。
离金玉谦容渐收,看着方仲无视模样忽然心中有种委屈,这委屈一直就有,当别人总以为自己是个刁蛮无礼的人时就有的委屈,寂寞压抑之下的一些过份之举不过是想多引一些眼光与注意,多有一些交流与倾诉,可是别人看不到,只会面上恭敬背里轻视,方仲根本不去指责,甚至连面上恭敬都做不到,怎不伤人心!
方仲平静的道:“我早说要小心了,你却不听……”离金玉愠色喝道:“你敢说我?”方仲愕然住口。离金玉又道:“对我放尊重一些,像你这样子,我轻轻一句话就打得你皮开肉绽,我只有一样东西不舍得打,就是温温顺顺的兔子,你最好学一学。”方仲看着她大小姐脾气,只有违心受教,同时心道:“要我学兔子才不打,岂不是为当年还债么?”
离金玉见方仲一幅耳提受命的样子,一跺脚,泣道:“说来你这蠢人也不信,你就算像我那兔子都学不会,我的兔子也早就跑了,都不理我。”扭过头,一手掩面往竹林深处奔去。方仲看着她窈窕身影,真想说:“我就是那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