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包裹,上面是两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尚是初来昆仑时的穿着,早已不合身,总是舍不得扔掉。衣服下面,一个裹好的油布小包,正是普玄临别时所赠,那两卷书轴。书轴旁边,一只白皙葫芦静悄悄躺在那里。方仲拿起葫芦抚mo了一会,叹了口气,把它拴在腰间,这才拿起书轴,解开来细细浏览。这两卷书轴早已熟记于心,内中所载的诸般法门略通大概,可惜随身没有纸笔,不好尝试,原本身边留有的几张旧符也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身上再无一张符纸。看了数遍,收拢了重新包好,心想:“掌教真人说我不该私学符法,若把这两卷书轴带在身边,被人看到,总是不好。”犹豫了片刻,单把包裹拿了,油布小包放入茅草堆中重新遮掩。
方仲一边敲门一边道:“两位道爷出来吧,没事了。”一个道士探头一看,见狰狞兽果然还在栏里,这才转颜道:“小师父还有什么吩咐?”方仲道:“我要走了,特来告知一声。”两个道士把门开了,一个道:“才来了就走,要不要进来坐坐。”方仲摆手道:“怎么好意思打扰二位。”那道士笑道:“其实该是我两个感谢你才是,若非有这样一间小屋,在这地方与一群扁毛畜生一起,风吹日晒,真不是件美差。现在总算有个安身之所。”方仲道:“这小屋是我周师兄盖的,倒不用谢我,以后这里的事都要麻烦二位了。”两个道士忙道:“我两个一定好生照顾,请小师父放心。”方仲笑道:“过几日若得有空,请两位道爷喝酒。”二道喜笑颜开,道:“哪里敢当,只要能看得起我两个,已经是天大脸面了。”方仲告辞去了,二道尤自互相感慨道:“同人不同命,羡慕不来。不过这位小师父倒也好说话,不像其他弟子那样傲气十足。”
玉虚宫内,一名昆仑弟子禀道:“华阳门弟子已到天墉城,不日便来谒见掌教真人。”
悬天真人左右只有卢公礼与玉机子二人。悬天真人沉吟道:“可曾探得,他们所来何事?”昆仑弟子道:“尚且不知,不过听传信的弟子言道,华阳弟子携物颇丰,此来似是善意。”
悬天真人沉思片刻,转问卢公礼道:“这华阳门为何突然遣弟子来山,卢师弟可知为何?”卢公礼道:“这华阳门本该算是正道中人,只是那岳光祖接手之后,门下弟子管教不严,多有不驯,十余年前便不曾参与诛魔大战,以至有谣言说他与魔教暗中妥协,只求偏安一隅。依我看,这岳光祖之所以派弟子前来,定是想缓和与我之间的矛盾与猜疑,不欲双方过于隔阂。”玉机子摇头道:“其人深藏不露,又颇为自负,岂能让弟子送礼来而自甘示弱。依我看,只怕另有所图。”卢公礼道:“不然,岳光祖自负有之却绝非狂妄,要说他另有所图,派个弟子前来又能怎样,不过是与我结好,倚我为助罢了。”悬天真人道:“若是他求助是虚,反来刺探是实,岂非让他算计。”卢公礼道:“此亦不可不防,不如待他弟子来后,据其所言再作安排。”悬天真人点头道:“也只得如此。”
卢公礼又道:“我已尊掌教师兄吩咐,将小楼让于文义。不知小徒何德何能,竟让师兄如此错爱。”悬天真人微笑道:“钱师侄修行虽浅,却是不可多得的才智之士,我昆仑扬光大,非是只靠打打杀杀之辈,还需全局统筹之人,钱师侄正是上上之选。让他就近玉虚宫,正好办事。”卢公礼谦逊道:“掌教师兄太过抬举他了。”其实心中甚喜,钱文义若得重用,无疑为他脸上增光。悬天真人道:“卢师弟还需着他仔细教导方仲,不可让他沉迷左道。”卢公礼道:“这个自然,虽然容他,却不能纵他,符法之事我会让小徒小心留意的。”悬天真人点头道:“如此甚好。”
方仲回到小楼时,楼内无人。无聊之下,在楼内信步游走,只见各处卓椅几台精雕细琢,都是贵重之极,加之年代久远,更是珍贵,生平何曾见过这等货色,连茶盏都是玉质金盘,美轮美奂。走到楼上,书橱内几卷经文,还摆着文房四宝,在一张书桌上平摊着宣纸一张,落墨数笔,笔意盎然。桌旁薰香袅袅,沁人心扉。真是堂皇之中又见清雅,富丽之中不含俗气,身处其间,可知主人品味,油然而生敬意。
方仲心道:“这所在恐怕连卧虎庄都不如,自己身处其间,真像做梦一样。”走到桌前,见纸上写着:“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意思是只有常常保持着清静无欲之心,才可观察天地万物的微妙之处。方仲读了两遍,细细回味其中之意,虽觉意境似高,却少了一层自然,心想若已无欲,何必写字自律呢,提了笔,在那剩墨中蘸了,悬肘提腕,写道:“着意于无,有根未断。”好久不曾练字,摇头道:“写得差了。”回想父亲笔墨,当比自己要高许多,本想再写两句,听得楼下声响,有人进来,方仲急忙下楼,正是钱文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