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晨。
金碧辉煌的玉虚宫在朝阳之下宏伟、端庄。寂静无声。
宫门外,诸多弟子窃窃私语,神色复杂。
等候良久,一个小童走出宫门,高声宣道:“真人吩咐,听讲已免,各位道兄散了吧。”
人群中一人抢步出来道:“童子且慢,在下有一事打听,还望相告。”说话者乃是了善道人,与文字同辈。小童道:“师兄要问何事?”了善道人看看周围人等,轻声道:“今日一早,便听得一件大事生,说是……说是天玄宫的彤霞大师已经仙去,不知此言是真是假?”小童叱道:“你听谁胡言乱语?”了善道人连忙躬身道:“是三清殿的年轻弟子们胡说,我一听便知此事是假,适巧真人又不早课,心有疑窦才有此问,道兄莫怪。”小童看了看了善道人,沉默片刻,点头道:“这话是真的!”
此言顿时让旁听众人相顾变色。
童子又道:“掌教真人与各位师叔师伯俱到了天玄宫去,讣文都已写好了,我虽跟你们直说,还需慎言,万不可在师叔师伯之前露出口风,徒遭斥责,明白了么?”转身去了。
童子一走,一旁的余文化道:“听6师兄的弟子说,彤霞师伯是因持身不正,才……,唉!总归非是好言,难怪掌教真人不愿提起。”了善道人摇头道:“此事既非亲见,又不好乱说,有辱师门声誉。回头叮嘱一下6师兄的弟子,少言戒声的为是。”另一旁的卫道子道:“如今师伯既去,不知是谁续任天玄宫之位?按理说,长门弟子乃是冷仙子……”余文化插言道:“听说彤霞师伯临终之时传了给二弟子,难道是为了避嫌么?”了善道人不悦道:“余师兄,这样的流言也能当真!?”余文化尴尬摇头,不再言语。
各人正要散去,却见钱文义在远处无精打采而来。
众人知其是当事之人,俱都围拢过来打听。了善道人试探着道:“钱师弟,缘何迟来呢?”钱文义面色极差,含糊道:“迟来?没有啊。”余文化道:“我等在宫门已经等候数个时辰,你现在才来,还说不迟?”钱文义道:“哦,那么大家快快入内罢。”卫道子拦住道:“童子有言,今日听讲免了,叫我们散去。”钱文义愕然道:“散去?那好罢,小弟告辞。”转身又要回去。几人面面相觑,都觉钱文义心神恍惚,举止有异。了善道人追上一步,道:“然则钱师弟所为何来?”钱文义嘀咕道:“所为何来?所为何来?”突然想起,拍头道:“师父有言,着我到八宝天光楼相候,小弟差些忘了。多谢各位提起,我这便赶去。”脚步虚浮,又往玉虚宫而来。
了善道人看着钱文义背影,摇头道:“关心则乱,一点不差,钱师弟一场修行浪费十年。”余文化道:“早断早觉,未尝不是好事。”言罢,各自唏嘘。各人早就听说钱文义心慕梅玉茹之事,如今梅玉茹与巴文吉私奔,无疑对他打击甚重。
八宝天光楼乃是昆仑典籍之所,囊括百家,藏书极丰。平时戒备严密,不许外人靠近,便是昆仑弟子如无掌教真人允许,私入该楼,等同叛教。昔者,入门弟子张顺天资聪慧人所无及,人人都道他前途无量,却因私入八宝天光楼,事被罚,被开革出教。前事之师,守卫更是森严。现如今守护八宝天光楼的便是玉机子、玄春子二位耆老。
钱文义过玉虚宫,来到八宝天光楼楼下。抬头只见一张大匾,金色隶书:“八宝修身,天光补遗。”八个大字,落款云中子。
第一层楼拾阶而上,乃是个八卦修饰的大门。钱文义走到门口,强自收摄一下心神,开口道:“弟子钱文义,奉师命相召,来楼前听候。”楼内一人沉声道:“掌教真人与卢师兄天玄宫一行未回,请师侄少待。”钱文义听声音是玄春子师叔,忙道:“不妨,不敢打扰师叔清修,弟子便在门前相候便了。”规规矩矩在楼下恭候。
直到日头打中,悬天真人与卢公礼等人才姗姗来迟,一行人到了八宝天光楼下,玄春子开了门,让诸人入内。
楼内极广,书柜比邻,如山相似。悬天真人面沉似水,登楼过道,在第三层上停了下来。随行的除了钱文义外,只有卢公礼、周公望、玉机子、浮尘子、玄春子几位高宿。
第三层上除了摆有少量书籍外,在中央空处孤零零放着几张麻席。悬天真人率先坐了,余者各坐一个,尚余了两个。钱文义哪敢就坐,躬身跪在卢公礼身后。
各人沉默片刻,悬天真人看着空了的麻席一声长叹,道:“人去席空,能不伤情。”
卢公礼沉声道:“掌教师兄节哀。事实已经如此,思之无益。”
悬天真人道:“为兄非是不知,只是细细想来,实在是理亏在我,若非我言语相激,也许师姐不会出此下策,自裁以示清白,思之能不汗颜?”
周公望摇头道:“掌教师兄也不用一味自责,要怪便怪那渡危,狼心狗肺,师姐分明救了他,他却反过来污蔑师姐,真是可恨。若我还在当场,必定拼死取其狗命,断不像师兄如此好相与。”
悬天真人摇头道:“吾非不想,是不能为也。如今渡危远遁,师姐临别之语,又希望我等止息干戈,岂能有违她意。”
玉机子道:“然则师兄召我等来此又是为何?”
悬天真人苦笑一下,伸手从怀里摸出两张符纸,纸张焦黄,似被烟火熏过。几个人瞪目相看。悬天真人缓缓道:“这两张符纸你们可知是从何而来?”卢公礼等人齐齐摇头,周公望道:“难道是渡危留下的?”悬天真人微一摇头。钱文义忽道:“弟子或者晓得是谁的,这符纸,是方仲的。”
几人愕然望向钱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