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捧黄土,埋葬了多少风1iu往事。
数尺方圆,尽括了无数昔年豪情。
人生一世,争来争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卜夷散人喃喃自语,把醍醐老母的藤拐一插坟前,那藤拐竟也一瞬间落地生根,散枝开叶,长出无数茎须,遮盖在醍醐老母坟头,郁郁葱葱,不辨原形。众人唏嘘了一阵,由卜夷散人带头,轮流于这绿意盎然的坟前跪下磕头。
轮到仙儿叩拜,尚自问道:“婆婆呢?”方仲指着坟道:“这便是婆婆了。婆婆远走,仙儿快来拜一拜。”仙儿奇道:“婆婆怎么变成这副这样?”走上前,拉着坟头两根绿色茎须笑道:“婆婆的头变绿了。”见这些茎须长得杂乱无章,又道:“仙儿来给婆婆梳头。”小手成抓,在坟头理那藤蔓茎须。方仲哄道:“好了好了,婆婆的头已经顺了,仙儿快来拜一拜。”仙儿笑道:“又要拜天地么?好,仙儿与夫婿一起拜。”拉着方仲要一起行礼。方仲想反正自己也要行这个理,便一起拜罢,免得她闹将起来连头也磕不成,便与仙儿一起,在醍醐老母坟前磕下头去。仙儿笑嘻嘻跟着把头磕了。
醍醐老母一去,各人悲痛之余,也要商量日后行止。按普玄的主意,自是离地别去。定观去留不定,不知是该继续留于此地还是如师兄所言,大伙西去蜀地,投天师道也罢,上昆仑也罢,强似于坐守在此,空度日月。师兄弟意见不合,便问卜夷散人。卜夷散人叹气道:“醍醐老母生前居于此地,乃是不愿纠缠于旧事恩怨,避世以图清闲,可惜事与愿违,最终还是如此结果。由此可见,一味的躲避不是事体,需知你不找事,事却来找你,不作准备,又如何能够应对突之事。”普玄拍腿道:“正是此理!想我茅山一向低调,又何曾去争强斗狠了,还不是被人欺上门来。仙长说得不错,我普玄是万分支持的。”
定观皱眉道:“依师兄和仙长的话,我等该当离开此地了,可是天下之大,我等又该何去何从呢?”普玄道:“我早已想定了,大伙西去蜀地,我师兄弟两个送方仲和仙儿上昆仑,及后,投天师道,求他们看在一脉以承,秉持公道,恢复我茅山一派。”
卜夷散人奇道:“你两个送方仲和仙儿上昆仑?这是为何?”
普玄解释道:“方仲与昆仑弟子有旧,当初言明了是要上昆仑山去的,不料出了些瓜葛,耽搁至今。我普玄曾答应这孩儿要送他上山,便要完成此诺,于是借此次蜀地一行,顺便上昆仑一趟。仙儿既是方仲媳妇,当然要随行前往了,想那昆仑不知有多少高人,随便寻一个出来医治仙儿病症,还不是手到病除,便也不用我师弟施什么索魂法了。”
卜夷散人饶有兴趣的道:“方仲与昆仑弟子有旧?”转头对方仲道:“小兄弟,不知你与昆仑的哪一位仙家有旧,说出来听听,看老夫是否认识其人呢?”方仲缓缓道:“便是我姜伯伯,是他要带我上昆仑山去的。”卜夷散人摇头道:“姜伯伯!?那是什么人?可否把俗名相告。”方仲道:“姜伯伯称呼,缀名文冼二字,不知仙长识不识得?”卜夷散人低念了几句:“姜……文冼,姜文冼!?”猛地脸色一变,惊呼道:“姜文冼!?”
方仲见卜夷散人惊异之态,喜道:“仙长认识么?”
卜夷散人收慑一下心神,堆脸笑道:“不熟!不熟!老朽孤陋寡人,不识得这些高人脸面。”方仲失望道:“原来仙长也不知。”卜夷散人顿了一下,又道:“小兄弟,你姜伯伯去了何处,为何却不与你们在一起呢?”
方仲难过的道:“姜伯伯走入深山,不知到了哪里。”关于姜文冼化兽一节,方仲始终不肯对人言,惟心底之中,还是不想承认姜伯伯有如此变化的。
“哦!?……不知到了哪里?”卜夷散人沉思片刻,对普玄道:“你要送此子上昆仑,路途遥远,一路上有些辛苦,可要一切小心了。”普玄点头道:“这个我晓得。”
卜夷散人再次看了一眼醍醐老母之坟,暗叹一声,走到灵智躯体旁,看看有气,踹了两脚方才提起其身,向普玄与定观道:“那解灵子与度青子命丧此地,灵智与灵宝又受伤而回,必然会惊动魔教,还会派人来追查此事,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二位道长这便收拾了应用之物走路罢。”
二位道人点头答应,便去整理远行的应办之物。
卜夷散人又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方仲,道声:“各位后会有期,老朽告辞了。”提着灵智腾空而去,转眼消失于头顶夜空之中。
符阵内,那头大黑猪终于醒转过来,不需旁人指引,便自己奔到醍醐老母坟前不住的哀声低鸣。旁人都去整理远行的需用之物,仙儿却是无事,见野猪在彼,便跑到野猪跟前东摸西摸的玩耍,这份嬉笑熟络,似乎反倒解了那野猪的哀思之情,与仙儿亲近起来。
方仲如醍醐老母所言,在石床下翻出一张泛黄的书函,书函字迹十分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书,方仲也来不及细看,与包袱放在一起,提了出来。那边厢二位道人也收拾妥当,定观下地窖取了那十盏铜灯,普玄却把屋顶的几十粒明珠连同那白玉盘一起取下,几人一会合,决定乘着夜色便行,万一耽搁了时间,再来一个半个魔教中人,那是谁也无法抵挡,不如早走为妙。
仙儿被普玄一说出去见外面的花花世界,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念旧,任由得大家说走便走。数人取了些柴草塞了地窖,火头一起,竟把个地窖烧塌,那些石床和符文顿时都沉于地底,消失无踪。所喜大屋还在,火光不亮,又被林间藤蔓遮隐,普玄等人的一把火才未露行藏。
仙儿骑猪,狰狞兽在前开路,普玄等人前后护持,估摸着大致方向,披星戴月,出猪拱山,往西去了。
数间木屋,一座孤坟,树桩,圆石,落叶……,一切尽隐于越来越是茂密的林荫藤蔓之间,让人再也无从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