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什么?”大力由自笑着,“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黄巫婆急促地白了他一眼:“白痴!闭嘴!我是说动物的尖叫声!”
众人失神,霎时住了口,一时静得只剩下哗哗的流水声。众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似乎隐隐听见几声清脆狭长的声音,但是很远,很模糊,像是从林子深处传过来……不,好像近了,越来越近……那声音,竟像是活活把喉咙给撕开发出的!
所有的手电筒都打向水流向的林子深处,如稠墨一般的漆黑水面上,忽然翻涌起波浪,宽厚的浪花向上高高腾跃的时候,有几个黑色的影子从浪尖抬起头,一下又随着浪花沉入水中,如此反复……但距离太远,始终未看清是什么,可能是鱼,很大很大的鱼。
但鱼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吗?撕心裂肺般地?直想把人的耳膜刺破?
等等,这声音不就是……“是刚才水里的东西!”我失声大叫。
众人愣愣地瞪了我一眼,有两个忍受不住,已经捂住耳朵痛苦地翻在地上打滚。三师伯立刻命令道:“快!都把耳朵堵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左右寻物去塞耳朵,实在寻不得的,干脆把袖子一撕,胡乱塞进耳孔。
那东西游得很快,在水里她就是霸王。只一眨眼的功夫,为头的几只便近在眼前。
我的老天!我简直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事物!美人鱼?不不不!绝对不是!千年蛇妖?不不不,也不是!人?!除非我瞎了。
哎呀!只怪我平时不学无术,孤陋寡闻,连个恰当的比物都找不出来,只能白描了——她的脸就像一只被吸干了血和精气的千年干尸,脸上沟壑纵横,颧骨突出,利齿外现,眼黄似琥珀,眼瞳似梭子,我的老娘,跟她一对视,顿觉连魂儿都给勾没了……我只能尽量不往那两颗珠子上看……她的头发比一般女人都要长,不!应该说是可以自由控制长度,黑得黯淡无光,像地底下爬出来的蚰蜒,发际线很高,甚至还有点谢顶,但是她的头发却又是那样浓密……我真的无法形容,更无法解释。
且接着往下说,与她脖子相连接的身体是一条大肉蛇,有坚硬密集的鳞片,巨大有力的尾巴在水里翻搅,一跃千里。让人恍惚忆起当年还未完全托化为人形的白素贞,人头蛇身!但这东西的脸,又岂能与白娘娘的相媲美?一个是天上尤物,美得不可方物,一个是地下臭虫,多看一眼都觉得折寿。
当然,最磕碜的还绝非那张脸,而是长到肉身两侧的手,那倒是一双十足的女人手,纤纤玉指,指如削葱根,好像浑身所有的好肉全长到手上去了。只不过,这手也不太正常,一侧长了长长的一串,像蜈蚣的脚。
“我滴个乖乖!这都是啥啥……啥玩意儿?!”大力牙齿打颤,手电的光线一闪一闪,无边的夜色里,更添了一股恐怖气氛。
水面上的撕浪之声,一声盖过一声,一浪翻过一浪,无数触手怪正从西边河道翻涌而来,众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但无奈身体僵硬,舌头发麻,跑跑不快,叫叫不出,他娘的,真是活活等死的心情!
就在这时,黄巫婆定定地说道:“这东西叫水赖头,是水蜈蚣借地黄蟒之腹杂交产子的下一代,因常年吸食人脑而渐渐变化出人形,天性记仇,这会儿肯定是报仇来了!大家都往后撤,千万别下水,这东西只在水里捕猎!”
众人闻言全都小步往后撤,眼睛却都还死死盯住水赖头,万一有变,也好及时采取行动。
我不知抽的哪门子疯,如此生死关头,竟蓦地想起先前黄巫婆批驳我的话来,现在这水赖头突然现身为我证词,岂不正打了黄巫婆的脸?!但看她那一脸神气的样子,心中定是觉得自己此时又立了一功,也断然记不起(或者压根故意赖掉)刚才与我针锋相对时,说过的那一车子批驳的话,而众人此时被这水赖头几乎吓破了胆,更是自顾不暇,谁还有那闲心思去想方才的口舌之争?孰是孰非?
我平时绝非一个斤斤计较之人,但今日看那黄巫婆的神情,心中就像突然蹿出一团火,若不与她挣个是非黑白,我就要被那熊熊烈火烧成灰烬了!
但身为一个男人,吵架也要吵得有风度,不能像泼妇骂街,我点起下巴:“这就是刚才水里面的东西,你们闽南女子也是这个样子?”
黄巫婆似乎注意我大半天了,早知道我要出言抢白,这会儿早准备好了说辞,气定神闲:“我们闽南女子自然不是这个样子。”忽又提高声音说道,好像怕谁听不见似的,“我知道,刚才我驳了你的观点,你不高兴,但你这个人对女性有严重的歧视和偏见,我就事论事,替我们女人说几乎公道话,并非有意对你。再说,你的那些论点也实在立不住脚,你若是早把她的人头、蛇身、蜈蚣手这些特征描述出来,我何以猜不到这是水赖头?”
黄巫婆说完,河里一只水赖头配合地嘶叫一声,口吐水柱,正喷了我一身,好像是在怪我差点没了她的名一样。
真是个蠢东西!又丑又蠢!
我眼睛朝她射着毒光,心中更是噼里啪啦地烧着火,对黄巫婆怒道:“我为什么要对女性有偏见?我也只是实话实说,如实把我当时所见所感描述出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你自己心理有病,听出那么多弦外之音,关我什么事?”
“哼!”黄巫婆轻哼一声,也动了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众人一听这话,全都定定地看着我,完全是一副看陈世美的眼神。六子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讪笑道:“呦乾一!真看不出来呀,你小子长得一副老实相,背地里却他妈比老子还风流!”说着,六子附在我耳朵边上,“连这老娘们儿你都下得去手,啧啧,口味真他妈重!”
“别他娘胡说!”我一把推开他,也是蒙的一头雾水,这个屎盆子太臭,老子可扣不起:“黄夫子,有话你说清楚,别含沙射影地冤枉人!”
黄巫婆气道:“好!本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想管,但是你一直在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们女人也不是叫你随意糟蹋的!”说着,她走到阿梨跟前,抱起她的头,一手拨开她的领口,登时,雪白的皮肤上露出一大片血红的小红斑,仔细一看那伤口,外圈泛黑,里头血肉泛红,皮肤都纠在一起,好像……是被烟头烫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