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隐隐约约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梦。
水球出现了,火球出现了,石头雨也下过了,陆羽觉得接下来肯定还有别的奇异有威力无穷的事物等着自己。
这次陆羽没有猜错,因为他听到了骤然响起的打雷声。
打雷最多不过一声再接一声,但这地方的雷却不一样,先是响了只一声,但接着却是一声两声无数声,密密麻麻的雷声,就像无数面巨鼓同时擂起,直炸的陆羽脸皮发麻,而耳朵里一直嗡嗡作响,似乎快要麻木了,就差没聋。
外面的世界,都是先闪电,再响雷的。这里又一样,这里是先雷声骤起,接着才有无数道闪电从空中落了下来。闪电密密麻麻的布满,整座天空,就像一盖了一张细密的大网,从天而降,罩了下来。雷声振聋发聩,闪电耀人眼花,列缺霹雳,惊天动地。
毫无意外,所有的闪电,都是向着陆羽过来的。陆羽虽然明白,自己不会为这雷电所伤,但这连绵不绝的雷神和铺天盖地的闪电,还是让他给惊到了。一时间,陆羽忽然觉得,自己就算修为再高,法术再高明,但在这万道惊雷闪电之下,只怕也活不过一刹那。
又没过多久,雷电都消失了,陆羽周围又安静了下来。
和刚才的那阵石头雨一样,这次的雷鸣电闪,也很快都消失了。但现在的陆羽是彻底被震到了,他瘫在水面上,脑中一片迷糊。
躺在水上,仰面望着虚无的天空,陆羽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可能不是人,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大太大了,简直就是一座山,甚至比一座山还要大。陆羽躺在地上,只能看清那人的膝盖,膝盖再往上,就有些模糊不清了。梦里天清而近乎透明,没有云彩,不然的话,那巨人肯定有一半的身体在云层之上。
或许是因为陆羽在那人面前太过渺小了,那巨人并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个蝼蚁般的小人,走了一步,从陆羽身上跨了过去。陆羽瞥到了那巨人的脚底,他的脚底下也沾着泥沙,而任意一粒泥沙,都比陆羽要大上数倍。
“世界上真有这么大的人么?这也太可怕了吧。”
巨人跨过之后,陆羽爬了起来,看着巨人离开的背影,恍然不能自语。
就在这时候,巨人忽然消失了,水也消失了,原本就是虚无的天空,变成了屋顶。陆羽醒了,就躺在床上。
言溪安叫醒的陆羽,对他说:“大叔,你睡了一下午了。”
陆羽有点迷迷糊糊的,梦里的情形,仍教他觉得惊诧。陆羽揉着脸说:“溪安,我做梦了。”
“做啥梦啦?梦到我了么?”
“没呢。”陆羽说完,立刻怔了一下,又哈哈一笑,说:“梦到了很奇怪的东西。”
言溪安白了他一眼,问道:“梦到什么啦?”
“很可怕。”陆羽想起梦中见过的无比巨大的火球水球,漫天滚滚落下的石头雨,以及密如织网的闪电惊雷,犹觉心有余悸。至于最后看到的那个巨人,更是令陆羽心生莫大的恐惧,颤颤自危。
陆羽将自己做梦所见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溪安,我总觉得,这世上或许真有那么一处地方,那里什么东西都更大,大无数倍,我们凡人去了那地方,就和蝼蚁没什么分别。”
听陆羽说了那个离奇怪诞的梦境,言溪安也颇觉惊讶,她说:“肯定不会有那种地方的,再说大叔你也不是普通人了。”
陆羽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在那里,我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分别,那里太可怕了,如果我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那我就算再修练一百年也没用。”
“还好那是做梦。”言溪安淡淡一笑,拉着陆羽的手说:“好啦,你睡一下午了,我妈妈做了饭,快去吃饭。”
窗外已经黑了,陆羽从床上起来,笑了笑,说道:“我睡那么久,你爹妈肯定会说我是大懒猪。”
“你就是大懒猪。你怎么知道我爹来了?”
陆羽指着自己的耳朵说:“听到的呀。”
言籍白的学堂,这两天孩子们又都回来了,教书的时候,他一般是不会来陆羽家吃饭的。今天是因为那边没有米了,言籍白过来拿米,言夫人就叫他吃了晚饭再回去,俩人一起回去。
自从在阳山村办了这小小学堂后,言籍白就没从陆羽家拿过粮食,有那些学生们的家长送去。今天因为重新开堂不久,那些人还没送粮食过去。
吃饭的时候,言籍白问陆羽,过几天,山谷里是不是该插秧了。陆羽说后天就该进去插秧了。
于是言籍白说他打算休堂几天,一起去山谷帮忙。
陆羽忙说:“那也不用了,我们忙得过来,你学堂那边也要紧。”陆羽觉得,对言籍白来说,现在教书才是他的正事,种田种地啥的,就不想他来掺和。
言夫人也说:“你好好教学生就行了,种田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言籍白笑道:“真的不用帮忙么?”
“不用不用。”陆羽又问:“那些孩子们,都还听话吧?”
言籍白淡淡说道:“马马虎虎吧。”
言夫人说:“这些孩子,在你来之前,都没进过学,也没人教,和城里的当然没办法比。”
“是啊,所以我要更耐心的管教他们。”言籍白叹了口气,想来是那群村里的学生,并不怎么好管教。
陆羽小时候进过学堂,那时是在隔壁村子读的书,他对同窗的一些学生印象深刻,就是因为那些孩子十分顽皮,极难管教。所以陆羽说:“乡下的孩子是不一样,他们读书就想能认几个字,就想着有天出门了,也不会睁眼瞎。至于科考功名啥的,估计他们家人都没想过,所以伯父你也不用太过去费心。”
言籍白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是他们的先生,孩子们就跟我一天,就得矜持不苟的教一天。至于他们愿不愿学,肯不肯学,我只能尽力劝学就是了。”
陆羽有些“惭愧”了,微微觉得有些尴尬,笑道:“那也是。”
言籍白又说:“我听说,城里要来新县官了,不知这次来的是什么人。”
前几天方大平就告诉了陆羽这个消息,他自然不会觉得惊讶,说道:“但愿是个好官吧,别像林思摇那样就行。”
言籍白摇头道:“肯定不会,林思摇的死是前车之鉴,新任县令只要不糊涂,定然不会像林思摇那样胡作非为,横征暴敛。”
陆羽觉得言籍白这话很有道理,能做县令的人也不会是傻子,来了这里,肯定会各种打听,他要是知道了林思摇的遭遇,心里多少会有些顾忌的吧。想到这里,陆羽又说:“县衙被我烧毁了,不知道新县衙有没有盖起来。”
言溪定忽然说:“唉,上次你们去放火,也不带我去看一下。”
陆羽笑了一笑,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言籍白:“从前在县城,伯父你教学生,也是要交税的吧?”
“要交,但从前税轻,三十税一。”言籍白说:“后来林思摇来了,各商户要交的税就重了,变成十税一。”
“这家伙,嘿嘿。”
言溪定说:“那个,要是这届县令没那么坏,咱们要回家么?”
没等言籍白说话,陆羽就先笑着说:“你留这帮我放羊,你爹爹肯定是要回去的,城里孩子多,读书的也多。”
陆羽以为言籍白会回去,但言籍白却说:“村里的这些孩子一本《三字经》还没学全,回去的事情,一时还说不定。”
陆羽明白了言籍白的意思,不管他们以后何时再回城里教书,但现在总是不能说的,不然会怕孩子们无心上学。
四月初,春寒已去,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吃了晚饭,言溪安姐弟俩和兰摇芳,三人搬了三张椅子,并排坐在后院空地上。
陆羽站在后门门口,对他们三个说:“院子里都是瓜藤菜架这些,你们坐里面,不怕有虫子么?”
言溪定说:“是有虫子,但是不咬人。”
兰摇芳则说:“我皮很厚的,也不怕虫子咬我。”她独居山林十几年,应该是不怎么怕虫子叮咬的。
陆羽笑着说:“言溪定的皮才厚,他更不怕。”兰摇芳听了,愣了一下,忽然伸出手扯了一下言溪定的脸皮。言溪定乐坏了,哈哈大笑。
言溪安忽然站起来说:“我怎么看到了有发光的东西?”
陆羽笑道:“什么东西?是你的眼睛吧。”言溪安的眼睛确实非常明亮,夜色下,两只眼瞳似乎在闪着星光。
“不是,是虫子。”言溪安走近一只黄瓜架,惊叫道:“你们快看,这里有会发光的虫子。”
“是萤火虫吗?”陆羽倚在门框上,目光转到言溪安身边,果然也看到了几只闪闪发光的小虫子,飞舞在瓜架周围。
言溪安他们三个都没见过萤火虫,而兰摇芳更是闻所未闻,听陆羽说那在发光的小虫子就是萤火虫,都是又惊又喜。